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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夫人觉得有韦氏这样一个喜形于色的娘，齐云璟怕是去了宴会，也找不到好人家。但这事情，也不可能完全跳过韦氏。
“下个月就是莲郡主的赏花宴，时机倒是正好。”齐少夫人凑趣地说了一句。
尚书夫人状若思考，让韦氏的心都提了起来。
韦氏心中焦急，说话就有些没分寸，张口就道：“那可是感情好！弟妹，到时候还要请你多担待，我这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多少世面……”
尚书夫人蹙眉。
齐少夫人笑容不改，垂眸敛去了眼中的鄙夷。
好歹是齐尚书的侄媳妇，这韦氏说话粗鄙，一点儿都没有贵妇人的做派。这样的人进入莲郡主的赏花宴，岂不是要闹笑话？
但这出丑也是韦氏和齐云璟出丑，和大房没什么关系。
韦氏和齐云璟之前就没在这种场合多露面，齐家二房那些龌龊事，在京城也不是秘密。这种事情，谁家没有呢？
尚书夫人和齐少夫人都明白，带韦氏和齐云璟去参加赏花宴，两人要如何做就能和二房的所作所为撇清关系，还能博个好名声。
尚书夫人笑笑道：“怡儿说的没错。莲郡主的赏花宴璟丫头还没去过吧？”
韦氏连连点头。
尚书夫人转头对齐少夫人道：“你到时候带璟丫头过去，可得好好照看着。”
齐少夫人笑着应是。
韦氏惊诧，“伯母您不去吗？”
尚书夫人摆摆手，抱了抱大孙子，又拉拉洛凌的小手，“哪能都去啊？这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在呢。怡儿之前因为生产，也有几年没出过门了，是该去走动走动了。”
齐少夫人舍不得儿子，可尚书夫人的安排正好合适。
韦氏想不通其中关键，或者说根本就没去深想，只是遗憾地附和了几句。
如果尚书夫人领着她们去赏花宴，那当然是更有面子，更受重视。这点小细节，韦氏还是明白的。看尚书夫人说的话合情合理，韦氏也不能别让齐少夫人去，换她在家看孩子。
齐云璟神情淡然，隐隐还有些羞怯欣喜，唯有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她比韦氏想得明白。
韦氏和齐少夫人是同辈，虽然说实际情况中的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可从辈分上来说，齐少夫人可没法管韦氏。何况齐少夫人年轻，这四年来，生头胎、养身体、生二胎、坐月子，有些淡出京城的交际圈子。带着韦氏和齐云璟去赏花宴，她无法提供两人多少帮助，这两人犯了什么错，自然也怪不到她头上，更怪不到大房身上。
莲郡主的赏花宴每年都举办，总体来说，就是个轻松的相亲大会，年轻男女一展才华。因为莲郡主在皇宫内很受太后的喜爱，所以她的赏花宴也是名声显赫。之前几位亲王娶妻、娶儿媳妇，人选上面多少也受到赏花宴的影响。但这两年皇室中没有人杰才俊到了适婚年龄，赏花宴也就有些走过场。
齐少夫人提到莲郡主的赏花宴，就是思量好了这一点。
诸如哪家老太君、哪家夫人过寿，或是其他正儿八经的聚会宴请，尚书夫人和齐少夫人手上都有帖子，却提都不跟韦氏母女提起。
韦氏欢欢喜喜带着齐云璟走了，还要给齐云璟多做几身衣服，打些首饰。
尚书夫人给齐少夫人使了眼色。
齐少夫人会意，站起来笑盈盈道：“那我可得看看嫂嫂的好东西，嫂嫂也让我开开眼界吧。”
韦氏有些得意。
她自以为在和孙姨娘的斗争中没有一败涂地，齐二夫人的娘家是一方豪富，给自己亲儿子存下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她的嫁妆，单论钱财，他们这一家子可并不少。
尚书夫人拉着两个孩子，逗趣地驱赶她们离开，“你们去看那些好东西去，我们三个也要偷偷看一些好东西，对不对？祖母也有很多好东西呢！”
婴孩还听不懂话，但看人笑，他也跟着笑。
洛凌也配合地笑笑。
等人都离开了，尚书夫人收敛笑容。
“夫人……”旁边的老妈妈轻轻唤了一声，“这是二房的事情，而且，以那孙姨娘的脾性，总不会闹得太难看。”
尚书夫人讥讽一笑，“是啊。所以我才说，老夫人真真是个好眼光。”
第1172章 皇后重生记（7）
小婴孩听不懂尚书夫人的这话，洛凌却很明白。
齐尚书的父亲早逝，母亲是个能干的，将两个儿子拉扯长大，守寡守节，是个看起来慈爱温和，实际上很精明的老太太。
长子、次子年纪相近，这在两个孩子年幼时是好事，年长之后，兄弟互帮互助，齐心协力，也是好事，但怕就怕兄弟阋墙，反倒是败了家业。
齐家还是个大族，族亲、姻亲不少，人多了免不了还有纷争。
齐老夫人本人对嫡庶并不看重，还颇有点儿英雄莫问出处的味道。只要是齐家的血脉，从哪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那个女人又是和身份，齐老太太浑不在意。甚至比起齐二夫人这样的小官嫡女，她更喜欢自己一点点调教培养出来的丫鬟孙姨娘。
齐老夫人看儿子的眼光也很准，看出大儿子齐尚书是个励精图治，锐意进取的，看出小儿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就全力供齐尚书科举入仕，安排着齐二老爷学习管理庶务。在后院内宅的事情上，她从没给齐尚书的后院塞过人，精心挑选了尚书夫人这位名门贵女当自己的大儿媳，给齐二老爷准备了孙姨娘这个红袖添香的丫鬟，又选了齐二夫人那个有些脑子不清的小二媳妇。当然，齐二老爷没能当官，要娶名门之后为正妻，也是困难。
齐家兄弟二人的感情一直和睦，兄友弟恭，齐家的两妯娌相敬如宾，这两对夫妻内部的相处则是截然不同。孙姨娘被老太太一手栽培，自然知道掌握妻妾间的分寸，也知道老太太的底线。二房的妻妾之争一直是不疾不徐，从未闹出过大乱子。否则就不是齐二夫人病故，而是孙姨娘被老太太给吊死了。
尚书夫人这些年看着自己的婆婆，对这些事情摸得门清，心里腻歪，却也没什么能做的。
齐老夫人对尚书夫人并不严苛，早早将掌家的权利交给了尚书夫人。京城各家的媳妇中，尚书夫人和齐老夫人的婆媳关系已经足够让许多人羡慕了。
只不过，尚书夫人一想到还在二房后院里的孙姨娘，想到病故的齐二夫人，心情就不可能愉快起来，对齐老夫人也有些意见。
齐老夫人是病故的。早年守寡，她身体就不好，留下了一些老毛病，年纪大了，这些病根爆发起来，她倒下得极快。就在那之后不久，齐二夫人也跟着病故了。
这背后是否有猫腻，尚书夫人心中怀疑，却没证据。给齐老夫人忙丧事的时候，有可能就让人有机可乘，使了阴招。齐二夫人也着实不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这事情到底是过去多年，尚书夫人现在也就是这么说一句嘴，就继续逗弄自己的大孙子了。
洛凌垂头。
她在上帝视角中可是见过那位孙姨娘的一生。说来她也可怜，被齐老夫人操纵了一辈子。这么多年下来，孙姨娘演戏演得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真性情了。齐老夫人一死，她就好似解脱了一般。杀齐二夫人也就是她一时冲动的结果。只是，冲动的是杀人的念头，杀人的整个计划和步骤，她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当时管家的尚书夫人都毫无发现。冲动了那么一回，孙姨娘好像一下子发泄了心中的全部怨气，又成了那个恪守礼教的小妾，低调内敛，不惹是生非。
孙姨娘的第二次爆发也就是齐云璟设计诬陷她不贞的时候，她虽然因此不得不自尽以了结此事，不带累自己的儿孙，可也是狠狠咬了齐云璟一口，齐云璟之后的下场更加悲惨。
洛凌想着这些，直到听到尚书夫人唤了丫鬟，让她们给她端点心来，才回过神。
小婴孩已经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屋内的主子只剩下了尚书夫人和洛凌。
尚书夫人看着洛凌吃点心，等她吃完了，又笑眯眯地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看起来是天马行空的问题，却是在暗暗考察洛凌。
洛凌自然不惧这些，泰然自若地回答，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里和机敏的思维，让尚书夫人喜笑颜开。
末了，尚书夫人拉着洛凌的手叹道：“可惜了。你要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世人如此，社会如此。尚书夫人重男轻女，在这个时空真不是什么过错。
洛凌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要是个男人更好。男人可以在年岁渐长之后，外出游学，不像女孩，被关在宅门深院之中。
尚书夫人对洛凌刮目相看，起了教养洛凌的心思。
她更喜欢自己的大孙子，但她显然不能将齐少夫人的长子从她身边抢走，这可不利于她们之间的婆媳关系。拿洛凌当替代品，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自己的亲孙女，尚书夫人也是喜欢的，想要好好教养洛凌，培养出另一个大家闺秀。
齐少夫人从韦氏那儿回来的时候，尚书夫人就对齐少夫人提了此事。
齐少夫人欣喜道：“能得母亲亲自教养，是她的福分！大姑姐能有今天的造化，可不全靠母亲么？我就是担心这孩子吵着您，将您累着了……”
尚书夫人摆摆手，“她乖巧得很，还那么聪明，怎么会累着我？”
尚书夫人听齐少夫人说起自己的嫡女，心有感触，看洛凌的眼神又慈爱了几分。
齐少夫人连忙叫洛凌道谢，又叮嘱洛凌在尚书夫人这里要乖乖听话。
洛凌的表现无可挑剔，让尚书夫人和齐少夫人都很满意。
听闻这个消息，韦氏就心中不太痛快，酸溜溜道：“到底是亲孙女，直接就带在身边养着了。那个元怡也真是舍得。”
齐云璟听了后面上并无反应，心中讥讽地想：齐少夫人当然舍得，又不是将女儿送人了，每天晨昏定省就能见到人，有事没事也能去看，尚书夫人可不是不近人情的恶婆婆。而且女儿跟着尚书夫人长大，将来说亲嫁人，都要被高看一筹。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
齐云璟摆弄着刚才韦氏拿出来的布料，没有嫉妒洛凌。她很清楚，二房和长房可不是真的亲如一家。齐二夫人和韦氏两婆媳，早就将两房的关系给弄疏远了。这次莲郡主的赏花宴可能就是她唯一借助长房的机会，她可不能将事情弄砸了。
与其嫉妒洛凌，齐云璟现在满腹心思都在赏花宴上。
第1173章 皇后重生记（8）
莲郡主的赏花宴在每年六月举办。莲郡主以莲为封号，她名字中就带个莲字，极其喜爱莲花。赏花宴赏的就是莲花。郡主府中有很大一片莲花湖，引了活水，到时会有一艘大游船浮在湖***客人观景赏花。
接下来一个月齐云璟都忙碌起来，韦氏忙着给齐云璟置办衣服首饰，恨不得将齐云璟打扮成仙子模样。齐云璟对此很配合，但神情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韦氏这个做母亲的粗心，未曾发现，倒是齐云璟的奶娘和丫鬟看在眼中。
从韦氏那屋子出来，齐云璟脚步迟疑，没回自己的屋子，脚跟一转，去了尚书府的花园。
尚书府的花园可比不上郡主府，但也有不少花木景致。
在花园边角，齐尚书命人打造了假山，建了凉亭，倒也是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齐云璟摆明了要散步，下人们跟随在左右。
主仆几人上了凉亭坐下。
齐云璟的丫鬟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沏一杯茶来？”
齐云璟摇头，垂手摆弄腰间的佩饰。
丫鬟和奶娘对视一眼，相对苦笑。
齐云璟在她们面前一直是温婉又有些沉默寡言的姑娘。想想齐二夫人、韦氏和孙姨娘这三个女人之间的烂摊子，似乎就能理解齐云璟这种沉默了。
齐云璟抬起头，眺望远方，眼神有些迷茫无助。
这就是尚书夫人过来时看到的景象。
妙龄少女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尚书夫人心中微微一软。
洛凌被尚书夫人牵着手，抬眼看看齐云璟，就收回了目光。
她最近跟着尚书夫人生活。尚书夫人是个严谨的人，规矩大，但对于年幼的洛凌，她也不可能过于严苛。洛凌在尚书夫人的院子居住，日子也不难过。尚书夫人对洛凌一点就透的聪明劲很是喜爱。加上洛凌不吵不闹，听话懂事，尚书夫人还在私下里跟自己的管事妈妈说，洛凌这样的孩子实属难得。
尚书夫人对洛凌看重，下人们也对洛凌更加尽心。
洛凌对此很满意。
尚书夫人有每日散步的习惯，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在花园里面转一圈。这习惯是她少女时就养成的，嫁入了齐家，也就是最开始几年，谨小慎微，将这习惯压下了。后来和齐老夫人互相磨合，婆媳二人相处得融洽，她又开始了散步，延续至今。
洛凌最近就每日陪着尚书夫人散步，尚书夫人身边带个小女孩，也不像从前那样和下人们议事或闲聊，就哄着洛凌玩儿，教了点吟诗作对的皮毛。洛凌照旧学得快，尚书夫人教起来也开心。
这会儿看到了齐云璟，尚书夫人就没有再吟诗了，略一思索，就带着人去了凉亭。
洛凌并不奇怪会在这儿看到齐云璟。齐云璟这就是候着尚书夫人呢。尚书夫人的习惯在尚书府内可不是什么秘密。
注意到尚书夫人，下人们都是慌忙行礼。
齐云璟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僵硬行礼后，怯怯看了眼尚书夫人，眼神中流露出期待来。
尚书夫人微笑，“快坐，一家人不必那么多礼。”
齐云璟恭敬坐下，坐姿一丝不苟。尚书夫人看了，暗暗点头。
洛凌也在尚书夫人身边坐下，小脑袋面对齐云璟，看了几秒，就转开头，看向了凉亭外。
齐云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等尚书夫人的行为，她聪明得很，知道这样设计巧遇，根本不可能糊弄尚书夫人。她表现出了一个少女的羞涩和彷徨，欲言又止地说了自己的苦恼。
“……母亲总说能被人看中，将来嫁人如何如何……又说到了孙姨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齐云璟睁着一双大眼睛，求助地看向尚书夫人，“伯祖母，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嫁人……嫁人之后，就和母亲、和祖母一样……”
说着，齐云璟眼圈都有些泛红。
尚书夫人心中叹息。
她不是个糊涂的女人，可面对一个年轻女孩，又是自己的亲戚，和自己毫无利害关系，她没生出防范之心。齐云璟的表现也的确是惹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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