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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凌点点头，进了净房。
桃芳已经跟着进去，帮着洛凌换衣服、净面洗手。
尹娟儿有些黯然地站在原地。
洛凌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出来，似乎有些诧异尹娟儿还站着，说道：“妈妈，不是还没做好帕子吗？”
尹娟儿一怔，“我，我这就去做。”
洛凌点点头，“也不用急。妈妈要小心眼睛。”
尹娟儿魂不守舍地点头。
桃芳伺候洛凌躺下，给她轻轻打扇。
尹娟儿出了屋，桃芳才抬了抬眼，又看向洛凌。
洛凌正在看书，神情安详恬静。
桃芳垂下眼。
“你平日里也注意着点。”洛凌说道。
桃芳颌首，“是，小姐。”顿了顿，桃芳又说道：“尹妈妈只是一时没注意……”
洛凌放下书，摇头道：“她不是一时没注意，是心底里就是那么想的。”
洛凌本来没将尹娟儿放在心上。尹娟儿对齐云珊真心实意，犹如慈母，两人十多年相处愉快。然而，当齐云珊要嫁入太子府之后，齐云珊就和尹娟儿划开了距离，之后虽然有念着尹娟儿，却只是送些不轻不重的礼物。
尹娟儿不适合深宅大院的生活，更不会适合复杂的后宫。
齐云珊对尹娟儿的梳理是理性的选择，也是感性地希望保护尹娟儿，避免她牵扯进宫中的事情中。
洛凌原以为以她的目标，她和尹娟儿也会这样和谐共处十多年。
然而，从她进入尚书夫人的院子后，事情就开始有了变化。
尹娟儿原本只是想不明白洛凌为什么不生活在亲生母亲身边。母女连心，洛凌和齐少夫人应该是最贴心的两人，这样骨肉分离，让尹娟儿无法接受。她自己是迫于生计而和孩子分开，进入府中照顾洛凌，越发不理解齐少夫人这样明明可以亲手带大孩子，却将孩子送到婆婆那儿的行为。洛凌现在每天和齐少夫人的见面只有短短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功夫，见面后也都是疏离的态度。
尹娟儿在最初就婉转劝过一两句，洛凌当然是没听进去，不过还很有耐心地给尹娟儿分析过利弊，结果是让尹娟儿更加无法接受。洛凌也就不再说了。
倒是桃芳，听洛凌那番话，对洛凌刮目相看，心中一动，对洛凌有了几分期待。
再后来，洛凌发现尹娟儿总是旁敲侧击地提起此事。她开始考虑尹娟儿是否还适合待在她身边，又该以何种方式体面地送尹娟儿离开。
直到昨天齐云璟对韦氏动手，洛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齐云璟的这个原计划真是最大的阻碍。她有了怀疑，就让桃芳略微一查。
尹娟儿没有任何异心，所有行为都是出于本心，只是背后的确有人推波助澜，帮她出谋划策。
确定此事，洛凌昨晚就提出让尹娟儿帮忙绣帕子。尹娟儿笑眯眯答应，还和洛凌商量花式。可今天要去见尚书夫人，洛凌让尹娟儿留在屋内绣帕子，只带了桃芳过去，尹娟儿再迟钝，也发现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
“你看好她就行。也就是最近了，我会送她出府。”洛凌重新拿起了书。
桃芳应是，心中叹息，扇扇子的动作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了。
齐云璟被命令去侍候韦氏，着实是吃了苦头。
韦氏疼痛难忍，吃了止痛的药，才能消停一会儿。止痛的汤剂却不是能一直服用的。这一天大多数时间，韦氏都在叫唤，脾气还越发暴躁。
齐云璟手背上一片红，是之前韦氏打翻饭菜，烫了她的手。
齐云璟的丫鬟小心翼翼给齐云璟上药，低声道：“小姐，您忍一忍。”
齐云璟垂着眸子，一声不吭。
清凉的药膏涂在手背上，有些刺痛。
齐云璟的烫伤并不严重。饭菜毕竟是给人入口的，不可能滚烫。只是，齐云璟好歹是尚书府的小姐，就算是二房的，那也是大家闺秀，从未吃过苦头。这次接连因为韦氏，挨了巴掌、摔了跤，现在还烫了皮肤，可说的上是多灾多难了。
齐云璟却没丫鬟那么多感慨。她心中沉甸甸的。
洛凌那边，尹娟儿这个从小带大洛凌的奶娘并未起到多少效果。她本来将洛凌当小孩，就是再聪明，能入耳不忘又如何？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亲近的人挑拨几句，就会又哭又闹。哪怕洛凌没那么胡来，只要她表现出几分意思，尚书夫人心目中也要对她生出隔阂。尚书夫人那个骄傲的人，要知道洛凌想要回到齐少夫人身边，一定会想个稳妥的办法，将洛凌送回去。
如洛凌所料，齐云璟依旧是想要搬到尚书夫人的院子中，受到尚书夫人教养。
可现在，不过住在尚书夫人院子里的洛凌她无法赶走，就是韦氏这件事情上，她也办砸了。
韦氏失态、受伤，她都博得尚书夫人的同情了，一切也在往她预计的道路上前进。孙姨娘跪不跪，她压根不在乎，可孙姨娘不知道对齐二老爷说了什么，竟然齐二老爷罚了她，着实出乎齐云璟的预料。
齐云璟握紧了拳头。
“小姐，可是疼了？”丫鬟急忙问道。
齐云璟摇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孙姨娘怀疑她了？还是孙姨娘只是泄愤，随意就在齐二老爷面前给她上眼药了？
屋内，韦氏又开始了怒骂。
齐云璟心烦不已，深呼吸了几次，“你去让小厨房煎一副药。”
丫鬟说道：“夫人刚喝过……”
“可母亲那么疼，我于心不忍……让厨房再煎一副药来吧。”齐云璟苦涩说道。
丫鬟同情地看看齐云璟，放下药膏，洗了手，这才出去。
齐云璟收起了那表情，脸色又阴沉了。
要是继续被关在屋内，和韦氏待在一起，她不光要失去嫁人的好机会，还要被韦氏给逼疯了。
第1181章 皇后重生记（15）
没过几天，齐云璟就病倒了。
齐云璟短时间内消瘦了许多，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脸颊上都有红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被打过、被烫过。
齐二老爷原本听了孙姨娘的话，有心罚她。如今看她可怜的模样，齐二老爷的心又软了下来，对韦氏则多了愤怒。
齐大少爷对自己的妻子韦氏也更加不待见起来。
韦氏可说的上是众叛亲离了。房内只有下人照顾她。
齐云璟在自己屋躺了几天，终日以泪洗面。她的丫鬟看得同情，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在花园里拦了尚书夫人的去路。
“尚书夫人，小姐她再下去是不行了啊。求您去看看她吧！”丫鬟泪流满面。
尚书夫人蹙眉，但听她这么说，只能问道：“璟丫头不是在修养身体么？怎么就不行了？大夫怎么说？”
丫鬟抹着眼泪，“大夫说小姐郁结于心，若是不想通，再多的药喝下去都没什么作用。”
尚书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丫鬟用力磕头，“尚书夫人，我家小姐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夫人又卧病在床，她一个人闷着，奴婢真的怕……怕她……”说着，丫鬟哽咽了。
尚书夫人叹气。
洛凌挑眉看看丫鬟，又瞄了眼尚书夫人，开口问道：“璟姐姐怎么了？她不开心吗？为什么？”
丫鬟没回答。
尚书夫人摸摸洛凌的头，“珊儿，你璟姐姐只是一时想不通。”她抬头，“你们陪珊儿先回去吧。”
这意思就是要去看看齐云璟了。
桃芳瞅了眼洛凌。
洛凌对着尚书夫人乖巧点头，“好。祖母，您好劝劝璟姐姐，让璟姐姐开心起来。”
尚书夫人一笑，“嗯，我们珊儿真乖。”
洛凌目送尚书夫人带着人跟着感激涕零的丫鬟走了，这才转身。
尹娟儿就在屋门口候着，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看到洛凌，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洛凌心中也有无奈。
尹娟儿是个好人，但两人的思想上差距太大。她和尹娟儿不可能谈到一起去，也没兴趣慢慢给尹娟儿洗脑。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尹娟儿先殷勤地帮着洛凌换衣净面，嘴巴说个不停，渐渐就说到了这。她生怕洛凌一开口就让自己去绣帕子。
给洛凌做帕子，她心甘情愿。但她感觉出来，洛凌不是真的想要什么手帕，只是想要她安分呆在自己的后罩房内，不要到处乱跑，甚至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尹娟儿很惶恐。
她偷偷去找过赵妈妈，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妈妈也不知道这问题是出在了哪里。尹娟儿对她的叙述中，根本没有蹊跷。这也不奇怪，尹娟儿从来不觉得自己劝说洛凌搬回到齐少夫人的院子，母女团聚是什么问题。她对赵妈妈的叙述中当然不会提及这种“小事”。
赵妈妈将此事记下，只是齐少夫人马上要去赏花宴了，她也抽不出空提这件事，或者亲自来看看洛凌。
尹娟儿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洛凌面前殷勤一些，希望洛凌只是发小孩子脾气。
“是璟姐姐的丫鬟来找祖母，璟姐姐似乎不太好。”洛凌含糊说道。
尹娟儿对齐云璟的印象不错，想到自己最近听到的下人之间的议论，也是心生感叹：“璟小姐是吃了点苦头。”
“妈妈觉得璟姐姐可怜？”洛凌问。
尹娟儿想都不想地点了头。
“为什么？”洛凌又问。
尹娟儿语塞。
“我们是一屋的人，您看着我长大，有什么不能说的？”洛凌反问道。
尹娟儿看了眼桃芳。她有些怕桃芳。
桃芳是家生子，祖父母在齐老夫人面前当过差，父母在齐尚书和尚书夫人跟前伺候过，桃芳本人就是最典型的世家奴仆，规矩一丝不苟。
尹娟儿在桃芳面前是自卑的。她就是个平民家的女儿，嫁了齐家的家仆，才有幸进入这样的高门大户。
虽然尹娟儿在嫁人之后，就被婆婆教了规矩，进来照顾洛凌前，更是经过了一点系统训练，但仍然底气不足。
“桃芳也不是外人。妈妈，你只管说就好。”洛凌微笑。
屋内只有三人。
尹娟儿第一次从洛凌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压迫。
洛凌以前可没这么注视过她。
尹娟儿心中一紧，腰板渐渐弯了下去。
桃芳垂眸。这样的洛凌她早就见过。也是因此，桃芳愈发觉得洛凌不简单，已经不能用看小女孩的眼光来看待洛凌了。
“奴婢是觉得，璟小姐碰到了孙姨娘，二房的孙姨娘有些跋扈，不守规矩。这……这让璟小姐，还有大少夫人……”尹娟儿磕磕巴巴地说道。
洛凌的笑容让尹娟儿如沐春风，心头一松。
就听洛凌道：“你觉得是孙姨娘嚣张跋扈？她做了什么事情？”
尹娟儿怔住了，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看来你不知道孙姨娘做过什么。”洛凌保持微笑。
尹娟儿忽然惭愧起来，“可是，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谁？”洛凌问。
尹娟儿再次怔住。
“小梅、雪晴吗？”洛凌淡淡扔出了两个名字。
尹娟儿“啊”了一声。
洛凌笑容不改，“妈妈，你可知道小梅和雪晴是在哪儿当差的？”
“在，在璟小姐……”尹娟儿还有些糊涂。
“是啊，她们在璟姐姐的屋子当差。难不成她们还能说璟姐姐算计孙姨娘不成，反被打脸吗？那自然是孙姨娘嚣张跋扈，恶奴欺主了！”洛凌掷地有声地说道。
尹娟儿的大脑中一片混乱，“这怎么会……璟小姐明明……”
“妈妈，你可知道这次闹出大事端的那条水红色百褶裙是谁说要做的？又是怎么送到了孙姨娘的丫鬟手中？”洛凌又说。
尹娟儿茫然摇头。
“在璟姐姐说要做裙子前几天，孙姨娘的丫鬟就托针线房的绣娘做一条红色的百褶裙了。”洛凌镇定望着尹娟儿，“这件事，小梅知道，小梅告诉过璟姐姐。没几天，璟姐姐就跟伯母说，她的裙子用水红色的那匹布料，百褶裙的款式。”
尹娟儿并不傻，洛凌这样对她说，她心中不肯相信，但大脑中已经将一切串联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尹娟儿感受到了冲击。
尚书府内宅中最乱的也就是二房的齐二夫人和孙姨娘的斗争了。可那早就远去。韦氏和孙姨娘别苗头，没胜过，也没闹出过什么大事端。大房这边更是一片祥和。
尹娟儿从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妈妈，你这样，在这尚书府可生存不下去。”洛凌突然叹气，“这么多年，你也很想家中孩子吧？你回去同你丈夫商量商量，让他给赵妈妈递个口信，将你接回去吧。”
第1182章 皇后重生记（17）
尹娟儿很慌乱，“为什么？小姐，您要赶我走？”
这时的尹娟儿已经无法将洛凌当做一个小女孩了。
洛凌很淡定，尹娟儿在她面前跪下，她都无动于衷。
“小姐，我有什么做错的，您直接说，别赶我走。”尹娟儿眼眶含泪。
四年相处，尹娟儿对洛凌当然有了感情。洛凌突然说这样的话，尹娟儿一时无法接受。她只是下意识想要留下来，洛凌刚对她说的话，她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好好思考。
洛凌平静地看着尹娟儿，“你不适合这里。尹娟儿，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吧？”
尹娟儿茫然看着洛凌。
“我不讨厌你，这四年也很感谢你的照顾，但你不适合这里，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分崩离析。这样有什么意思呢？不如保留在我们对彼此印象最好的时候。”洛凌叹气，伸手搀扶尹娟儿，抽出帕子为尹娟儿擦眼泪。
尹娟儿呆了一会儿，才急忙推开洛凌，自己擦拭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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