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一只白鹤由远及近飞来。
它脖子很长,纯白的羽毛覆盖全身,翅膀随着它的叫声缓慢而优美地扇动,这真的是一只非常美丽的白鹤。
它的背上站着一个人,他身穿蓝色的八卦袍,头戴紫阳巾,身姿挺拔,眉目肃然,一看就是不凡之人。
那白鹤从天而降,落在地上,那人从白鹤背上下来,素千白几人上前齐声喊道:“祭沅师叔。”
“嗯,”祭沅微微颔首,“许久未见,门中无事发生吧?”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素千白回答说,“祭沅师叔今日出关,可是悟道了?”
“道之一行,十分广博,我亦参它不透,”祭沅平静地说,“我们先进大殿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大殿,云泽看到了祭沅,连忙上前跪在了他脚下,说:“师叔祖,您出来了,您救救我!”
祭沅低头看了一眼云泽,眼中闪过疑惑,他一边低头伸手欲将云泽拉起来,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素千白见云泽去麻烦祭沅,眉心微蹙,他把这件事的经过说了出来,祭沅听完,随手在云泽头上一拍。
云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被迷惑了一样,把面前的人都看成了陌巫臣,重现了两个人以前的对话。
这下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又惊又怒:原来这些事是云泽自己动的手,他还想要超越所有的门中弟子,让师傅对他刮目相看,甚至还想高过师傅!
祭沅又拍了一下云泽,云泽回神,见周围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十分纳闷,但是转瞬就想到了一个可能。祭沅真人的法术他是见过的,看众人的反应,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刚刚一定是说了实话。
“云泽,想不到你心中藏着如此大的怨气,看来,你不适合再待在谷天门了。”
素千白严肃地说道。
“不,师傅,您不要赶我走,我还要跟着您学习术法,我还没报答您的恩情,师傅,留下我……”
云泽不停地磕头,整个大殿回荡着他磕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他额头已经磕破,地上有了血渍,那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在他的鼻梁眼角蜿蜒成一条线。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云竹,云平看得不忍,开口为云泽求情,素千白沉默了片刻,最后向祭沅请示,祭沅垂眼看了一下地上的云泽,然后道:“你真的想留下来?”
“是,是,”云泽忙答应着,“只要让弟子留下,弟子做什么都可以。”
“你伤了人性命,现在就废去你所有的修为,而且罚你每个月都要去无辜死去的姑娘家中送去钱财药物,还有,那些精怪你也要为它们超度,你可愿意?”
废去所有修为?云泽犹豫半晌,最后他狠了狠心道:”愿意,弟子甘愿受罚。“
“好。”
祭沅应了一声,他右手缓缓抬起,覆在云泽的天灵盖上。云泽抖个不停,双唇紧闭,手握成拳,额头青筋直跳,到最后他猛地一颤,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素千白叹了一声,然后让人将云泽抬了下去。
芙钩一直在等结果,看到云泽也算是遭到了报应,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靠着一股气撑着,这下子放心了,回过神来,觉得全身上下都很痛,她险些摔倒,好在恨阳扶住了她。
没想到祭沅真人注意到了她,直接走过来,手在芙钩面前一抚,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他从袖笼中拿出一枝老参和一枚凝神聚气丸,递给芙钩道:“你这个后辈还是不错,这些拿着吧,对你有好处。”
“谢谢真人。”芙钩接过,那祭沅真人点点头,*那些女子现在都回到家了吗?安全了吗?“
“是的,真人,我跟余离给她们留下了符咒,一般的妖物是没法对她们下手的。”芙钩见祭沅真人如此仙风道骨,心系众人,不由得心生敬仰。
那祭沅真人捋了捋胡须道:“如此甚好,我们修道之人,是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
芙钩赞同,她身体实在是虚弱,所以便提前告退回去了。祭沅真人随口教了她一些聚气的法子,她回去一试,果然有用,顿时对祭沅真人更佩服了。
第56章 遗落发带
陌巫臣跑了,芙钩还是十分担心的,然而她的身体却不无法容许她去想太多。与陌巫臣的一场交手,她几乎丢了一半灵力。
好在有了祭沅真人的丹药跟人参,她总算补回来一些。过了没几天,她在山中修炼,遇到了那只穿山甲,再次看到它,芙钩非常惊喜。同时她又想起了以前与那些精怪一起修炼的日子,心情黯然了一瞬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
如果能够变得强大,她肯定能一早发现云泽的不对,进而阻止他对这些精怪下毒手。
她修炼得更加用心,灵兽水麒麟一直陪在她身边,有时候她会跟它说话,水麒麟虽然无法开口,但是它非常聪明,能听懂芙钩的意思。
见芙钩想要强大自身,吸取天地灵气,它围着芙钩转了一圈,然后叫了一声,示意芙钩跟着自己走。
芙钩好奇地跟着它,水麒麟已经比初见时长大了不少,它将芙钩扔在背上,然后带着她一路飞奔到了诸暨山。
入了湖中,芙钩水性不好,它潜入湖中,再上来的时候,口中衔着一颗珠子。芙钩摊开手,那蓝色的珠子如一滴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她诧异地问道:“避水珠?”
水麒麟叫了一声,算是回应。芙钩又惊又喜,她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避水珠。
水麒麟用头推芙钩下水,芙钩慢慢下去,她就像待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之中,浑身没沾一滴水,呼吸也是十分顺畅。
她十分高兴,跟着水麒麟一直走到湖底,她能感觉到越往湖底走,灵气就越旺盛。等到走到最底下的时候,她看到很多长相奇特的动物。
有独角的横公鱼,鸟头蛇尾的红色旋龟,长着翅膀的嬴鱼,还有很多非常大的五颜六色的鲤鱼,它们在水底游来游去,见到芙钩也不躲避,反而是游过来,凑近她闻了闻,而后不感兴趣地摆摆尾巴走了。
水麒麟进了水里非常高兴,一直欢快地扑腾撒欢,芙钩知道它喜欢待在水里,见它这个样子也开心。
如果她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诸暨山会有这么多的灵兽,现在感受着湖底丰沛的灵气,她已经猜到了原因。
水麒麟将她叫到这里来也是知道在这里修炼对她有好处,它如此善解人意,芙钩又怎么会辜负它的好意。
她立即坐下,开始修炼。
她感受着灵力如涓涓细流,缓缓地进入她的身体,在她的体内流淌。她整个人就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化身为风,化身为雨,与灵气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等芙钩将灵气收回体内,她睁开眼,眼珠绿得像最上乘的翡翠,她自己尚且不知,只觉身轻如燕。
水麒麟就趴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它睁开眼,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芙钩摸了摸它,而后发现它的角变大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麒麟就长大这么多?她有些疑惑,等她从水里出来回到谷天门,才发现余离几个找她快找疯了。
原来她居然在水里修炼了一个月,她自己也很惊讶,她只以为是一两个时辰,结果却过了这么久。
她对余离跟恨阳他们感到抱歉,恨阳显然生气了,他问芙钩都去了哪里,芙钩连忙将自己的事说了。不过她怕谷天门还有像云泽那样的弟子,要余离几个保密,余离,红缨立刻答应了。
恨阳也消了气,芙钩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这里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云竹怒气冲冲地进了屋,见芙钩跟恨阳有说有笑,她冷哼一声道:“芙钩,你居然回来了?还跟这条蛇说说笑笑,你究竟把云言师兄当成什么了?“
“……怎么了?云竹,你这话什么意思?”
芙钩一脸莫名。
余离几个不说话了,芙钩更加疑惑,云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跟痛心:“你不知道?你不说一声就消失了,云言师兄为了找你,都快把整个云来峰翻遍了。他还去了附近的山头,一个月都没有休息,担心得人都瘦了,结果你现在回来了,却跟没事人一样。云言师兄真的白担心你了!”
她噼里啪啦地抱怨了一大顿,句句都在指责芙钩。
芙钩总算听明白了云竹的话,不过她更加疑惑了:“你说云言到处找我?不可能吧,他不是最厌恶僵尸的吗?难道他不清楚我是什么吗?”
“你怎么不知好歹?我骗你做什么?怎么不可能,云言师兄到底为什么找你,你不知道吗?说白了,他不就是喜欢你吗?”云竹气急,把这话都说了出来。
“云竹!”门外一声叫喊,云言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芙钩情不自禁地看向他,这一看她愣住了:仅仅是一会儿没见,不,按照他们说,她入定修炼了一个月,那就是一个月没见云言。
他变化很大,最突出的就是瘦了。
脸颊没有二两肉,眼睛显得更大了,嘴巴干裂,下巴还冒了几颗痘。头发虽然像以前一样梳得整整齐齐,但是青丝略显干枯,一向齐整的袍衫此时却有了褶皱,鞋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可以想见他刚刚过来得多么着急。
他真的担心自己吗?
芙钩轻抿唇角,云言一步步上前,走到芙钩面前,上下来回地打量她,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和贪婪,就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芙钩一样。
芙钩一动不动任他看,好像过了有一炷香那么久,其实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云言终于开口:“芙钩,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诸暨山,”芙钩回答他,“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一下子过了这么长时间,害你们为我担心了。云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是因为我吗?\"
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出口,虽然云竹刚刚那么说,但是她不相信。也许以前云言会去找她,但是在知道她是僵尸之后,她就极少遇见云言,即使碰到了,他也是一言不发,面上表情复杂,却又不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开。
她不是不难过,不伤心,甚至在难过伤心之余还夹杂着怨气跟失望。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憎恶僵尸。
她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五年前在静煦园,他就相信了风策子跟桐落的话,知道自己是僵尸,误会自己给他下毒,所以他才一见到僵尸就毫不留情地出手?所以才会无视那三个僵尸的生死,仍由百姓们架起火把将他们烧了个魂飞魄散?
她没有去问,他也没有来说。
两个人从县衙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什么交集,芙钩认定了云言讨厌她,厌恶她,所以听云竹说云言到处找她,她如何能相信。即使现在云言人就在眼前,她真的看到了他,看到他清瘦不少,她也没法将他的变化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芙钩,对不起,”云言突然道歉,“那天我答应你看守住那三个僵尸,结果却没有做到。我是久久等不到你们,怕你们出事,所以便出去了一下,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他们已经被烧了。我食言了,我应该早早地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芙钩。”
芙钩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天他还在她后面赶到,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原来他是去找他们了。
其实这话县官已经告诉过她,这事之后,她又去了一次县衙,在县衙门口,她用了聚魂塔,试图能将他们唤回来。但是他们真的已经消失于天地间了,芙钩很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未尝不好。
他们本来就是人,还是金吾卫,如果他们是清醒的,恐怕也不愿自己成为僵尸,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那县官还认得她,以为她过来是找麻烦的,赶紧把之前的事都说了一遍,芙钩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云言,她本来要走。可是县官又给了她一个东西,说是云言落下的,希望她能够还给云言。
芙钩接过先是纳闷:这东西真是云言的?这发带明显不是谷天门弟子们日常佩戴的。
她翻了一面,再仔细一瞧,那发带上的图案是一只奇怪的白鹤,说是白鹤,其实更像是一只公鸡,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
这,这不是五年前自己亲手给莫笑绣的发带?她不善女红,当初绣这个还绣了好久,不过,送给莫笑之后,她没有见他戴过。她以为他不喜欢,时间长了,她便也忘了自己还送过他这么一条发带。
现在这发带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提醒她莫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慌又乱,还想哭。
原来,莫笑并没有把画扇忘记,他还保留着她的东西,他是不是一直记得自己?
她拿着发带的手一直在抖,县官傻了眼,麻溜地避开她好远。她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抬起头,想要笑。结果眼泪已经先流了出来,颗颗泪珠儿不停地滴落下来,衣衫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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