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见她一直说个不停,直接抓住她的两只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用手指着说自己明天来守。画琴连忙说不行,画扇拉着她撒娇,一直晃着画琴,画琴被她晃得头昏脑涨,还在不停给她分析,一直守夜不替换的坏处:会没有精神,白天伺候不好少爷,或是做不好事,可能还会受罚等等。
可画扇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的精神也实在是好,守了一夜居然丝毫没有倦意,相反,脸上红扑扑的,气色比平时还要好,真是有些奇怪。静煦园要忙的事很多,画琴见画扇非常坚持,想着要不然先让她试一试,也许她守了一天累了就知道守夜的不好了。
想到这里,画琴便点头答应了画扇。画扇双眉一扬,高兴得把画琴抱起来转了几圈。她本来体型偏单薄,画琴常年在府里待着,体态说不上丰腴,但绝对比画扇要重,此刻被画扇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惊讶极了,想不到画扇人看着瘦,居然力气这么大。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便伺候莫笑洗漱去了,只不过一进门,画琴便看到莫笑额头上的包,吃惊道:“少爷,你额头怎么了?”
“嗯,可能是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吧。”莫笑没有过多在意,只有画扇想到昨天被她拉到床下的莫笑,低下头忍不住想笑。画琴拿了药膏给莫笑涂抹,这药膏需要用力揉搓才能起到活血化瘀的效果。画扇自告奋勇去涂,画琴便把药给她,用法也说了一遍,自己就去端早膳了。
画扇知道这是自己昨天惹的祸,所以对着莫笑额头上的包格外地用力,想让它快些消散下去。双手一搓,药膏一抹,猛地一按——
“啊!啊!啊!”
一阵惨叫响彻天际,啊,不,响遍整个尚书府。府里的人纷纷探出头,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吊嗓子呢,还是倒霉催地被热油给烫了?
屋里的莫笑已经全身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他的额头红通通一片,如果摸一下会知道,这地方都快被画扇搓冒烟了。而罪魁祸首还拿着药膏,站在一边,无辜地看着他。
拜画扇所赐,莫笑吃了饭,泡了药浴之后便没有再去星月楼。笑话,顶着一个红脑袋,谁还愿意出去,只能呆在静煦园。
大夫嘱咐他要经常晒晒太阳,丁点给他搬来藤椅,就在院子里坐着。他现在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以前便喜欢读书,所以这些日子都是画琴读给她听的。这日,画琴照常去拿了几本书,画扇跟着也帮忙找,在书架上发现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书。
说它古老,是说它纸页泛黄,边缘已经磨损有毛刺,打开,里面的字迹工整干净,力透纸背,更让画扇感到惊讶的是,这里面的字她看起来都熟悉。她试着以手作笔,凌空描摹,每个字写起来都很容易。
她闭上眼睛,那字就像印在了脑海里,一撇一捺,如此清晰。
花,她猛地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看了看书中这个字。没错,花,这个字应该是要念花的。
我居然认得,我居然认得这些字,我还会写。她兴奋极了,高兴地拉着画琴的手转圈。
“怎么了,怎么了,画扇,你怎么这么高兴?哎呦,你别转我,我头晕。”画琴扶着一边的书架,画扇指着手上的书,眼里闪烁着激动。
她拿着书朝莫笑快速地跑去,开心地像只小鸟,只差一双翅膀就能飞起来了。
“画扇,你怎么这么高兴?”丁点看到她,被她的喜悦感染也咧开嘴笑。
画扇见到丁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那笑容如春日里一片鲜绿中的嫩黄嫩黄迎春花,一丛丛,一簇簇,灿烂夺目,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莫笑已经从画扇的脚步声猜出了她心情不错,轻快地像踩在云彩上,还能有错。只不过,想到自己的头,他又忍不住想发火,板着脸正想着该怎么训斥她,手里突然被塞进去一个东西。
他心中一凛,手里的东西变得沉重起来。上一次,她塞给他一个碎片,结果是打碎了他最喜爱的端砚,这次又是什么?
轻轻摸索一下,这纸张,这封面……他颤抖了下,声音也开始变了,“画琴,这……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抹药膏
画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内心话):少爷,我来了。
莫笑:怎么有种危险的赶脚?
大力掌——
“啊!画扇,你这个月月钱没了!”
“啊!画扇,你下个月月钱也没了!”
“啊……画扇,你再也拿不到月钱了……”
莫笑,卒。
第6章 偷狗铃铛
随后赶来的画琴,手里拿着几本莫笑平时爱听的史记与诗词,这时听到他的问话,便又把他手上的那本书仔细瞧了瞧,这不就是之前少爷生辰之时,大小姐送给他的那本《启明大典》吗?
“少爷,你手上拿的就是《启明大典》。”
“什么?!”莫笑一跳,手里紧紧抓着《启明大典》,呼吸急促道,“画扇,是不是又是你?这《启明大典》是不是你又给弄坏了?”
“啊,啊。”画扇着急想解释,但是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着莫笑又生气了,她也很焦虑,灵机一动,她拉住了莫笑的手。莫笑一怔,本想甩开她,但是她的手指干燥,带了点凉意,在这有些燥热的晌午,就像是一块沁凉的玉石,缓缓地在他手心划过,有些痒。
嗯?怎么莫笑没有反应?
画扇不解,见他站着不动了,她又重新在他手上一笔一画写了个字:没。
没?
莫笑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感觉到画扇写了一个‘没’字。
原来她是在写字啊,他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没,什么意思?
是说这《启明大典》没有损坏吗?
莫笑又摸了一下,发现书籍完好,确实没有损坏,他刚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奇怪:画扇怎么会写字了?谁教的她?还有这字明明古言,是千年前四国流行的文字。
“你是在写‘没’字吗?”莫笑迟疑地问她。
是‘没’字,真的是‘没’字,画扇喜笑颜开,看来自己没有猜错啊,原来这个字真的念‘没’。
画扇点点头,转而在莫笑手中写了‘是’字。
她又写了个‘是’字,依然不是现在的写法,也就是说,画扇她真的会识字,可这是怎么回事?
“画扇,你能再多写几个字吗?”莫笑问她,他这么一问,画琴跟丁点都吃了一惊,他们也都不知道画扇识字这件事。毕竟一个乞儿,话都不会说,又怎么可能会识字呢?
画扇自己尚不觉得,她只是为自己可以写字而高兴,这样跟莫笑交流起来也更加容易了,不像之前,莫笑不开心,她也只能闷不吭声,在一旁干着急。
她依言又写了几个字,莫笑仔细感觉着,心里已经确定了,她是在写千年前的字。
“这个‘言’字,还会其他写法吗?”莫笑试探着问。
画扇茫然地抬起头,想了想,摇摇头。莫笑等不到她的回答,反过来拉着她的手,嘴里说着“就像这样”,然后在她手中写下了言字的现在写法。
好痒,画扇好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她也好奇莫笑要做什么,所以就忍着不动。感受到莫笑在自己手心一笔一画地写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很静。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光洁白皙的额头,眼上今日覆着黑色的布帛,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挺直的鼻子下面是两片薄薄的嘴唇,不涂而丹,下巴微微向下收,他的整个轮廓显角分明。
“会吗?”莫笑清脆的声音传来把画扇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丁点在一旁哈哈大笑,“少爷,我看画扇看你看的都呆了,哪里知道你在说什么。”
画扇听了丁点的话,脸腾一下红了,忙将手抽出来,偷偷瞄了莫笑一眼,有些难为情。莫笑笑了,站在哪里招呼丁点过来,丁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莫笑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反手一扭,丁点苦着脸,哎呦哎呦地求饶。
莫笑只说好久没有练武了,让丁点陪他活动下筋骨,丁点一听脸就垮了下来,陪少爷练手那不是找死吗?可莫笑不管,一招又一招,丁点差点招架不住,不断给莫笑说好话,整个园子里不断地响起丁点的哀嚎:“哎呦,哎呦呦,少爷哎,你下手轻点啊……”
画琴跟画扇在一边看得合不拢嘴,如果不是身份使然,两个人可能还会端着一盘瓜子磕起来了,临了再给一些赏钱?
画扇想想就好笑,不过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她以前也这么看着人在自己身边打闹一样。画琴跟画扇偷偷咬耳朵:“少爷这是不让丁点乱说呢,怕府里其他人听到了乱想,对你不好。”
画扇点点头,知道莫笑是为自己好,只是苦了丁点,就开了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累得三天都无精打采。事后,画扇还特意去看了看丁点,把自己偷偷攒下的点心都带给了他,丁点的性子本来就不记仇,况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吃着点心一脸感动,早把挨打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笑对画扇会写千年前的字感到奇怪,特意问过她这个事,不过画扇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说自己是看了那本《启明大典》,突然之间就记起来了一样,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写,而且又为什么不会写现在的字,画扇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见画扇也是茫然地很,莫笑便没有再问,反正她识字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两个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交流了。
画扇跟着画琴做事,最近不管是女红,厨艺,打扫,整理,她都已经进步很多了。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守夜。画琴之前答应她,让她守夜本来也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但是每次她守完夜之后都神采奕奕,半点不见疲倦,白天很少去休息,做事也没有丝毫影响。
画琴很是惊奇,也就答应了她,以后都让她守夜,白天的事自己多做一些。画扇很是高兴,她守夜很尽心,基本上是莫笑刚有一点儿动静,她已经飞奔过去,立在床边了。有时候,莫笑明明没醒,只是翻个身,打个喷嚏,说点梦话,但是也会硬生生被她惊醒。
想象一下,夜深人静,你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听到了点声音醒了,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中,猛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害不害怕,惊不惊悚,想不想把自己的恐惧转化成声音,通过喉咙释放出来?
即使莫笑胆子很大,也能被画扇吓得魂飞九天,虽然他是看不见画扇的脸,但是他听得到啊。
画琴发现了一个事,三少爷最近貌似睡得不好,跟下人说着话的功夫也能连着打好几个哈欠,而且午睡时间明显增长,换作之前,他从来不午睡的。用他的说法就是浪费时间,可是,现在——
看着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莫笑,画琴纳闷极了,她去问了守夜的画扇,画扇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事,她将事情大概告诉了画琴。画琴想了想跟她说:“你这样画扇,如果听到少爷叫你,你再进去,或者是听到里面有异动就先敲敲门,让少爷知道你在外面。你说,怎么样?”
画扇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画琴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可惜地说:“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做事也方便,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其实,主要是让少爷能知道你在外面,像我们可能开口询问,你却不行。不过,少爷不嫌弃你,你就别想太多了。”
知道画琴是为自己好,画扇咧嘴笑了笑,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说要去给少爷摘些花草。画琴答应了,让她小心些。
带了个花篮,画扇很快到了花园,园子里这个时候开的花可真不少。国色天香的牡丹,清新淡雅的兰花,还有娇柔粉嫩的木槿,画扇掐了几朵艳红的牡丹,又看上了几枝兰花,正要折断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叮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直跑到了木槿丛中。画扇好奇地放下花篮,拨开那花丛,看见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狗,那小狗有两只成年猫那么大,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湿漉漉的,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画扇一看就喜欢上了,伸出手来要抱它,它突然叫了一声,敌视地看着画扇,两只前爪压低,身子往后,嘴里还低吠着。画扇一点儿也不害怕,这小狗现在指不定多胆怯,却还强装凶悍,惹得画扇更想把它抱怀里了。
画扇拿了一截树枝,那小狗就冲着树枝大叫,然后突然咬在嘴里不松开。画扇成功地抱住了它,小狗还在跟那截树枝做斗争,头左扭右扭,树枝上都是它的牙印。它动来动去,身上便一直“叮铃叮铃”地响,画扇一摸,原来这小狗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
这还挺好的,挂了个铃铛,这小狗无论跑到哪里,只要听见铃铛的声音就知道它在哪里了。
“其实,主要是让少爷能知道你在外面,像我们可能开口询问,你却不行。”她突然想起来画琴刚刚说的话,因为自己不能说话,所以少爷无法知道门外的是自己,那如果自己也像手上这只小狗一样,能发出声音让少爷听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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