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和我哥那时候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哥和我嫂子年纪相当,铭朗可比他媳妇大了不老少,铭朗都三十出头啦,再不急人家的孩子都快要当爹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顾奶奶不理她,还训顾小姑,让她少管顾铭朗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好你家两个就成了!”
这一年顾小姑和顾姑父起早贪黑,又没有老人在身边顾着孩子,说实话对两个孩子确实没有太过上心,基本上都是拿钱塞孩子,想到孩子都不太跟她亲了,顾小姑叹了口气,她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抬了抬脚,往屋外去了,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心里也想陪着两个孩子的,只是廖青梅那里,她还是得催催,要不是摊子上太忙,她真想去廖青梅工作的医院看看。
这夫妻两个都结婚了,还不要孩子算个什么事,她廖青梅是年轻,可老三年纪不小了,再说了顾小姑实在是不理解廖青梅,这都毕业了,为什么不去随军,婆家人已经够开明了,不让她留在乡下照顾老人,可你也要知趣一点,去部队照顾男人啊!
顾小姑早打听清楚了,部队也是有医院的,就连乡下村里这种地方,再不济还有个卫生室呢,在哪里上班不是上,非得和老三隔那么远,这想要孩子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好在顾小姑不知道宋教授最开始的条件,不然非得闹上门去要说法才行。
看着顾小姑出了门,顾奶奶叹了口气,站在柜子边上,苍老的手指轻轻摸着柜台玻璃下压着的照片,絮絮叨叨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顾爷爷听,还从衣柜里摸出廖青梅给她寄的新衣服和汇款单给顾爷爷看。
她心里何偿不想抱曾孙子,但她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再操那么多闲心,就要招小辈嫌了,她是看好了青梅那孩子是个好的,铭朗当时都说没了,那孩子还一直等着,就凭她这份心,顾奶奶心里就十分满足了。
人活一世,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村里早些年就有死了男人的女人,男人入土没几个月,就哭着放不下男人丢下孩子公婆嫁了人的,这还是结了婚的,没结婚男人出个事就如嫌弃断亲的可不在少数。
也就只有顾小姑,因为对廖青梅存有偏见,脑子里钻了牛角尖,才会一直陷入魔障里出不来,好在这孩子也是疼铭朗的,为了他也不会太为难青梅,她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过完年,一直忙碌到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廖青梅终于排了一周的假,包袱款款地去了驻地,和顾铭朗小聚了几天,又匆匆回了医院工作。
这一年天气十分反常,整个春季一直阴雨绵绵,入了夏,好不容易出了一段时间的太阳,转瞬间又下起大暴雨来,那雨一下就没有停的时候。
医院里也渐渐变得有些冷清起来,除非病得特别严重的病人,新入院的病人已经很少了,廖青梅几次路过门诊大厅,都是冷冷清清的。
雨一直下,天跟破了个大洞似的,完全没有停的迹像,没多久,卫生部门就下达了文件,要求各医院配合各地进行防汛救灾活动。
廖青梅印象最深的是九几年的那场洪水,她印象里似乎这几年都没有大的天灾才对,所以并不是太担心。
接到通知,医院里整个都动了起来,廖青梅每周都有一个班,要跟车去防洪一线,给士兵民兵们检查身体,送防署的药物。
等到不过的县城传来垮堤的消息时,廖青梅整个人都傻了,只麻木地跟上赶走最前线。
洪水无情,廖青梅站在洪水没有淹到的地方,看着远处的一片汪,洋,心底说不出的难过,虽然明知道她就算知道会出现天灾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自责。
家园被毁,被匆忙转移出来的人送到了地势较高一些的一所中学,同时也是临时的防汛指挥部,廖青梅向组织申请留在了防洪一线,同时留下的,还有同车来的所有同事。
中署的、外伤的、因为悲痛过度昏倒的,还有因为口角打架受伤的,学校里什么人都有人,严重的被火速送往最近的医院,稍轻一些的都安排在了临时用来充作医务室的一楼教师办公室。
每天都有新的汛情传来,甚至还有传言说她们现在在的地方也会被冲掉,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乡民已经准备撤离,准备去没有洪水的地方,还有一部分要去城市投靠亲戚。
更多的一部分人,面对着亲人失踪,自己无处可去的境地,满心绝望之下,学校里大小冲突不断。
“医生,快!”廖青梅刚从河堤上下来,就有人抱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孩子冲了过来,那孩子眉眼紧闭,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被砸得鲜血直流。
这是奔赴在一线的志愿军人,看年纪应该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比廖昊晨还要小一些,廖青梅心口一跳,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廖青梅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因为没有时间喝水嘴巴起了一层厚厚的壳,看上去十分憔悴和凌厉。
她这一板起脸来,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太敢说话。
现在也顾不得去问详细情况,廖青梅赶紧让人把孩子抱进办公室,紧急给他止血包扎。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胡搅蛮缠
“到底怎么一回事。”廖青梅一边洗手,一边问身边的同事,那孩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河堤上条件不好药也少,廖青梅让人把孩子往上级医院送。
可那孩子还惦记着一直没有退下去的水位,坚持不肯,嚷嚷着自己没事,要不是他们连长来武力镇压,廖青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说是和这里的乡民起了冲突。”同事叹了口气,她一直守在救助点,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学校又来了一批撤出来的群众,他们那里淹得不算厉害,大水来的时候着急忙慌,这会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想着让这些士兵们替他们回去取没来得及拿的钱财,这时候什么都没有人重要,何况所有的船只皮筏艇都是随时待命,准备救援的,根本不可能替他们回去取东西。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是十分朴实的,大家听了劝就就算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最重要的是,家里确实也没有几个钱财,那些值钱的牲畜早就大水给冲走了,就算去找也找不回来。
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在哪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讲理的人或家庭,其中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被拒绝后就倒地大骂,骂天骂地发现大家都不为所动后,竟然气冲冲地抢了战士们的救生衣,就想自己开船回去取。
战士们当然拦着不让,两方就这么起了冲突。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后来那孩子就倒地上了,应该是拉架的时候被砸的。”同事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总指挥办公室,“我看他们带队的那个连长只怕要受处分,为人民服务,怎么能和人民打架呢,只怕小官帽都得给撸下来。”
廖青梅叹了口气,这种事她在医院里遇得多了,好些无理取闹的病人和家属不就是这样,明明错不在医生,只要他们一闹,医院就无原则地退步,退到最后无路可退,就拿无辜的医生来问责。
“不过我可看着了,他们压根就没还手,挡在门口不让那家人出去,你是不知道那家里老太太媳妇狠得喲,把好些男同志脸都抓花了,最可怜的还是那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脑震荡啥的。”同事看向廖青梅,“廖医生,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们首长反应一下情况。”
廖青梅点点头,“去了实话实说就行,那些被挠伤的同志伤口处理了没有?这天气又热又闷,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都是小事,小芳领着护士组都给处理好了,我也觉得这事我不能干看着。”同事又看了看房门紧闭的指挥室,“行,那去过去说说。”
廖青梅点头,她是从外边回来的,并不清楚其中情况,就没有跟上去,而是去安置点看看,有什么她能做的事儿。
“医生同志,你给我看看我媳妇,她肚子不舒服,是不是动了胎气了。”廖青梅一间间看过去,到第三间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了个踉跄,手还在门框上磕了一下,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看着眼前肚子硕大的妇人,廖青梅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手上那点小伤,忙上前替那孕妇检查起来,只不过这检查过后,她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却也看出这年轻妇人没有半点毛病,肚子里的孩子心跳有力,更是健康。
“没事儿?!”那老婆婆愣了愣,一拍大腿,“怎么会没事呢?我这媳妇可是被那些臭当兵的给推了一把,撞到后腰了,怎么会没事呢?医生同志,你能不能啊?”
那老婆婆立着三角眼,看廖青梅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真没事,这位老人家,孩子好好的在您媳妇儿肚子里,健康得很。”廖青梅不把她的目光当回事,收了听诊器,就准备去看下一位,没想到刚抬脚,就被人给拉住了。
“不成,你不能走!你得在这里守着,我这媳妇怀得可是我老方家的金孙,万一有个啥问题你没看出来,这不是害了我孙子么,对,你就在这里守着。”这老婆婆蛮不讲理的样子,都要把廖青梅给气笑了,整个救助点这么多人呢,医院派来的人就那么多,就守着一个啥事没有的孕妇怎么可能。
廖青梅也没反驳这老婆婆,她又仔细检查问诊了一遍,确实是没事,这才看向一脸紧张的老婆婆,“你媳妇真没事儿,不过我看你媳妇这肚子,怕是要生了吧,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建议您把人送到省妇幼去看看,那里的都是专家。”
医院派了台救护车,抽半天工夫送她们婆媳去省城应该能抽得出来,就是这外头一直小雨不断大雨不停的,只怕路上会不好走。
一听要去省城,那老太太面色立马就阴了下来,指着廖青梅道,“你们这年纪轻轻的医生同志就是没得本事,动不动就让把人送大医院,那大医院是我们这种泥腿子能进的?哪里来的钱,你给啊!”
听到要廖青梅给钱,那躺着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媳妇目光闪了闪,把脸偏到一边没有说话。
这老婆婆!
说着话她拍着大腿抹起泪来,开始哭老天不长眼,怎么这时候发大水,好好的家被冲垮了,一应钱财也全没有拿出来,先是被那些臭当兵的排揎一番,差点弄得她媳妇一尸两命,现在还要让她受个年轻大夫的气,她命怎么这么苦,早逝的老头子怎么还不来接她云云。
廖青梅从头听到尾,这才明白和战士们起冲突的,竟然就是这一家人,看了看坐在地止痛哭的婆婆,和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啥也不说啥也不管的媳妇,廖青梅额角抽了抽,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媳妇地不管老婆婆,廖青梅更没有立场去管了,她也不说话,抱着手臂就站在一边看好戏。
那老婆婆一边哭喊一边掀起眼皮看廖青梅,结果发现她老神在在地,一边不受她的威胁,立马不干了,上前就想扒廖青梅的白大褂。
“你是医生,你得对我儿媳妇负责。”
不说廖青梅上辈子干妇女主任的经历,就说她这两年在医院里的历练,虽说对等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人给赖上。
“老人家你有话起来说,你找我哭我也没办法。”廖青梅往后一退,让那老婆婆扑了个空,“你要我负责,可你儿媳妇和你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好的,我一个医生有病看病,没病自然不能瞎说,这不是咒你儿媳妇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么。”
“……”老婆婆一梗,哭声都顿了几秒。
她是拿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但真没想咒自己的宝贝大孙子,算命的人可是摸了她这儿媳妇的肚子的,百分百是个金孙。
“所以呢,你要找人负责,还得找您儿子,你儿媳妇的男人,毕竟孩子不是我的,是他的。”廖青梅这话一出,围着看戏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您到底想让我干啥,您直接说个明白,省得我猜来猜去,尽往不好的地方想。”廖青梅看着这老婆婆,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老婆婆这会不说话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狠心,开口道,“我送我媳妇儿去医院,不过……不过你得开张证明,证明我媳妇肚子里的胎不稳当,还……”
留在学校的人,要么是不想离开家的人,哪怕被大水淹了,也想守着,等水一退就赶紧回家收拾,还有一部分是新转移来的,就像这老婆婆一家一样。
181/204 首页 上一页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