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栖凤宫,谢谨瑶让她经历了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就是在这座代表着皇后凤仪,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宫殿之中,谢谨瑶打破了她所有曾经的柔软。
谢谨画的眸子中,渐渐的融入了深浓的黑,她掩藏在袖子底下的五指慢慢的攥紧。
指甲快要陷入肉中。
在谢谨画身上气息不对的时候,秦铮就注意到了,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他不想给谢谨画惹麻烦,才故作不查,此刻谢谨画突然停住脚步,面色苍白,身子晃动时秦铮再也顾不得其他。
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谢谨画。
谢谨画攥紧的五指猛的松开。
不能够失态。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只是下一刻,因为用力过剧而不断颤抖着的五指,被另外一只手握住。
在百合讶异望来的时候,秦铮不动声色的借着谢谨画宽大袖子的遮掩,握住了谢谨画在微微颤抖的五指:“姐姐,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可是听在谢谨画的耳中,却是如同雷霆震动。
他在告诉她,不论你在害怕什么,我都在这里,我一直会保护着你。
少年的眼底全都是这般的执拗与坚定。
谢谨画对上了秦铮的眼睛,她的五指被少年的五指紧紧的攥住,指根都有些轻微的疼痛,因为那份突如其来的禁锢。
可是,这样被少年需要的闷闷的疼,却将她的心神,一点点的从那些鲜血,那些挣扎,那些绝望中拉了出来。
谢谨画深深的望了秦铮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头望向前面。
只是她袖子底下那只被少年握住的手,不曾动弹一下,不曾再想要拒绝少年。
有什么,在悄然的改变。
百合站在两个人身后,离的近,且一直细心看着,旁的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的清楚秦铮方才的动作,本来竖起的眉头,在谢谨画不动声色的继续和秦铮同行的时候,渐渐的变成了震惊与疑惑。
她只是知晓谢谨画对秦铮太好,只是觉得秦铮会给谢谨画带来麻烦,可是此刻,她恍惚意识到了些别的什么。
少年少女互相牵着的手,同时迈步的背影,让百合心底越发的不安。
——
“谢小姐,容奴才进去通禀娘娘一声,您现在这里稍微等待一会儿。”
在谢谨画迈入栖凤宫的一刻,前面领路的公公也停下了脚步,他转头对着谢谨画笑着道了一声,然后不等谢谨画回答,便招呼了一个小宫女过来这边伺候着,之后,径自往皇后寝宫中走去。
那公公看似客气,实则对谢谨画,怀着的可能不是什么善意。
谢谨画望了一眼对方的背影,将手从秦铮的手中慢慢的抽出,双手微合,贴附在小腹位置,便是一个标准至极的站姿。
谢谨画身边被那公公叫来的宫女诧异的望了对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低垂了脑袋,沉默的陪站。
在天空中的太阳不断的散发出光热,在谢谨画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的时候,百合眼底的兴奋与激动,渐渐的被惶恐所取代。
秦铮悄悄的挪动了下身子,正好挡在了谢谨画侧面阳光最盛的地方。
只是他的身姿终究还不曾长开,就算特意站了那么个位置,也只是帮着谢谨画挡住了小半阳光,大半还是落在了谢谨画的身上。
秦铮眼底暗沉,恨不得自己立刻变得高大无比,能够将少女全然遮蔽在羽翼之下,帮助她遮挡住所有烈日风雨。
谢谨画只觉得身上酷热的感觉以缓,眸子一动,望见了那如同白杨一般挺拔的少年身姿,忍不住的,心底发软。
“这位姑娘,不知娘娘今日”
百合是个知晓轻重的性子,即便进宫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是有些激动惶恐,只是这么站了好长的时间,她便有些不安了,尤其看到谢谨画额头上汗珠滚落的一刻,忍不住的便想要从身侧沉默不语的宫女口中旁敲侧击出点儿情况。
“百合,这里不是尚书府,是宫中,别乱了规矩。”
谢谨画堵住了百合询问的话。
百合张了张嘴。
“小姐”
她心底满是焦虑,正是因为不是尚书府,万一是皇后对谢谨画有什么意见,要刻意磋磨,可怎么办?
在这皇宫内院的,他们三个可不就是人家手中的鱼肉吗?
她想到了谢谨画和永安公主结怨的事情。
谢谨画微微摇了摇头:“平日里忙着宫中众多事物,为陛下分忧,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只是等一等,与娘娘的辛劳相比,却是不算什么的。”
“谢家小姐果然是会说话,识大体。”
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
一个看着应该是有品级的女官从大殿中走出,走到谢谨画的面前。
看了她那端正的站姿一下,微微一笑:“谢家姑娘,娘娘刚刚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便想起了你来,倒是小宫女不知道礼数,让你在烈日下空等。”
“姑姑恕罪,是奴婢不知礼数,怠慢了谢小姐。”
那始终不曾多说话的小宫女在那姑姑话音一落的瞬间,便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奴才不知身份,怠慢了谢家小姐,你看要如何处置才好?”
那姑姑转头望向谢谨画,意有所指。
“臣女本便不是她的正经主子,方才那位公公也只是让她在一旁陪伴,她有错,也只是错在无心,而不是怠慢有罪。更何况,这是宫中的人,是否有错,要杀要剐都有宫规在,臣女没有置喙的余地。”
谢谨画如此回道。
声音轻缓,条理分明,让那姑姑眼底多了些赞赏。
谢谨画这般的回应,才是最聪明的。
不曾做出一副心软的样子全然不怪罪小宫女,也不曾喊打喊杀的坏了自己的身份。
更是点明宫规最重,这般进退得宜,沉稳镇定的性子,倒是怪不得能够得到皇帝的赞赏了。
“姌竹,你怠慢客人,小惩大诫,去外面罚跪半个时辰吧。”
姑姑对着小宫女吩咐了一声,转向谢谨画:“谢小姐随我来吧。”
秦铮因为是男子,没有办法跟着谢谨画进去。
只能够看着百合跟着谢谨画越走越远,眉头微微皱起,眼睛始终望着那边,全神贯注。
“娘娘本来只是单独召见谢小姐的,只是有客人意外来访,这才耽搁了,谢小姐待会儿进去了,需得小心应对。”
姑姑在寝宫门口的时候,和谢谨画低声交代了句。
百合的眼眸颤了下,担忧的望向谢谨画,这是明摆着说里面有大麻烦。
谢谨画勾唇,笑的淡然沉稳:“多谢姑姑提点。”
迈步入了寝宫。
“臣女谢家谨画参见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眼角的余光望见上首一抹绛红之后,谢谨画便停住步子福身行礼,声音清脆,形容镇定,容颜美丽,气韵极佳,这么望去,宛若是一幅画儿一般。
“谢家二娘,果然是极美极美的。”
一道声音从旁侧传来,声音中带着些笑意。
下一刻,一盏茶杯猛的摔在了谢谨画的脚前:“怪不得有胆量魅惑陛下,胡乱规矩,谢二娘,你可知罪!”
尖利的声音中毫不掩饰那份恶意。
百合已经忍不住跪倒在地,张嘴便要喊冤。
谢谨画蓦然间笑出了声,笑声清灵婉转,宛若灵鸟初啼一般,格外动人:“这位娘娘说笑了,不知是从哪个嘴里听到这般好笑的笑话?小女祖母就要大寿,倒是可以请那位编排此等笑话的人去专门说一场,还能够多赚得一分钱财。”
第五十五章端嫔
“大胆!”
端嫔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子,脸上满满的都是怒气。
“你居然敢讽刺本宫,谢谨画,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在栖凤宫放肆!”
谢谨画唇角的笑收起,缓缓跪下身子,却不是对着那边发怒的端嫔,而是对着上首始终不曾出言的皇后:“臣女自问清白做人,却凭白遭人说嘴,心头一时激愤,说的有些过了,望恕罪。”
是个请罪的样子,只是却让一边愤怒站起指责了谢谨画一番的端嫔面上难看。
“娘娘,这谢家二娘明显不将你放在眼中,言行粗鄙,行为失当,实在该罚。”
端嫔恶狠狠的看着谢谨画,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的表情,也怨不得她这般,实在是因为端嫔便是永安公主的生母。
永安公主被罚去了京郊庄子中,到现在皇帝还不曾松口让她回来,加上端嫔听说永安公主的脸都毁了,自然是要收拾谢谨画的。
百合因为端嫔这明晃晃的恶意眼底满是恐慌,忍不住的望向谢谨画。
她不敢多嘴,因为这里没有自己多嘴的余地。
谢谨画却是镇定的很,她仰首望着皇后,对上对方深深打量的目光:“臣女大胆,只是性子一向如此,家中父母也多嫌弃臣女莽撞,一向说话直率难听,若是方才小女的话语有什么地方真的不慎冒犯了,请不知者不怪。”
谢谨画眼底满是倔强还有一些些的害怕不满,是对端嫔的不忿,皇后正好看了个正着。
“好一张伶牙俐齿,这里是栖凤宫,不是你能够随意开口撒野的地方,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那自然要用规矩好好惩罚,来人,给谢家二娘好好的长长记性,让她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早有端嫔身后的宫人从袖子中取出准备好的爪板,径自走到谢谨画的面前,挥手就要对着她的脸挥去。
那宫女眼中满是恶意,想象着谢谨画这张盛世殊丽之色下一刻就要毁在自己手中,便觉得心底快意。
这东西专门惩治宫中犯了口舌的宫人,若是施展的人心狠,只要三两下,一张脸就要拍烂掉。
一直在一边担心害怕不敢出声的百合在望见那参差着毛刺的爪板对着谢谨画的脸颊拍落的一刻,再也顾不得害怕,张开手就挡住在谢谨画的面前:“别伤我们家小姐!”
爪板落下的风声很急,百合眼看着那爪板在眼球力不断放大,呼吸屏住,眼睛忍不住的闭上。
“啊!”的一声哼叫,伴随着重重的落地上,却是谢谨画一把抓住那挥舞爪板宫女的手狠狠的一捏,然后一个用力狠推。
那宫女哪里想到在的跟前,还有人敢这般反抗,一个不慎,连人带手上的板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似乎是摔倒了腰身,脸色煞白,疼的厉害。
“你,你大胆!你居然敢伤了我的宫人,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来人,还不快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端嫔面上惊慌愤怒,眼底却是得意恶毒,只是任凭着她喊了好几声来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拿住谢谨画,她慢慢的住了嘴,有些愣住的望向皇后。
“娘娘。”
她有些不明白皇后的意思,明明先前也表现的对谢谨画不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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