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虑间,那队人已经冲进了她的凉亭当中。那小丫头一进来便收了伞,接着便是小心的抱着伞退到了最后边。
楚青的视线落到那女子的身上,瞧她仔细的收拾自己的模样,楚青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这人她认识,应该说是印象深刻。
此人正是追着皇甫元澈不放的柳如月。
她与柳如月见过面的次数虽然一只手都超不过,但每次的见面,她给她的印象,都很深。第一次是被君清宸整治的模样,第二次么,就是被皇甫元澈一掌打出去的模样。
第三次就是现在,被大雨打了个湿透。
虽然有小丫头在一边努力撑伞,但谁都知道这场暴雨来的是又急又快,所以即便她伞撑的再快,身上难免也被淋湿了一片。
似乎每次她都能瞧见这丫头的狼狈的模样?
这缘分,该怎么说比较好呢?
按照柳如月以往的性子,她现在不是大发雷霆,就是要对一边儿站着的楚青怒斥。然而今日的她一改往日的浮躁,接过另一个丫鬟手里的帕子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头发,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除却刚刚跑进来的动静,这亭子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直到柳如月将头发擦的差不多了,才将帕子扔回了丫鬟手中。丫鬟接过,与其他人一起退到了后边,深深的低着头的模样,表示她们已经将嘴巴和耳朵都闭进来了一样。
楚青比刚刚满十五岁的柳如月要高一个头,柳如月偏过头来看她的时候,要微微抬起头才行。
她似乎颇为不习惯仰视他人,只瞧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眼底,是满目的轻咦之色。
半晌,她忽然开口道:“神医姑娘看见我,好象并不诧异?”
之前她在宫中给皇甫元澈设计的时候,可是要将她给拉下马的。如若将对象换成了她,怕是她早就已经跑回府中叫自己的父亲大人将那个胆敢陷害自己的人给大卸八块了吧。
见楚青不回她,她也不恼,只是同样望着那令人压抑的乌云轻笑一声:“神医姑娘的心胸,果然非常人所能及。若换成是我,恐怕早就气的呆在家里砸烂了上好的一堆瓷器了,哪儿能像你这般,站在这里,悠然自得。”
她又道:“也不怪宸王殿下会令你着迷了。”就连那个她心仪的皇甫元澈都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柳如月再傻再冲动,回去之后再仔细的将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捋一遍,再加上她对皇甫元澈观察入微,想要发现点什么,也不难。
况且,那皇甫元澈根本就没有想瞒着些什么!
念及此,她此刻的心情更差了。
楚青微挑高了眉头,讲真,若非现在倾盆大雨,她又没伞,她早就已经抬腿走人了。谁爱听她这种酸的要死又不直讲目的的废话?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怼这位姑娘的时候,那柳如月忽然离她近了些:“你自认为掩饰的极好,但我想你肯定不知,自己的身份,其实早就已经被人查到了吧。”
楚青视线瞥了过来。
满意的感受到楚青的注视,柳如月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你有孩子的事情,宸王怕是不知吧?”
楚青微微一愣。
她并未答话,这让柳如月心中的猜疑肯定了一分。那远在楚府的楚璎珞应当不知,其实比起她来,她与玉蓉之间的关系更好吧?
楚璎珞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她与玉蓉将楚青的画像遍布全京城的事情商议之后,那玉蓉郡主转过身就告诉她了吧。
她得瑟,当时听到这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猜到这女人万不敢将自己有孩子的事情告诉君清宸,否则以那位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留住这个女人?
“你是否对宸王说那孩子是你的弟弟?”柳如月也不看她一眼:“你别急着否认。我来这儿,与你说这事儿,可不是来听你的辩解的。”
楚青忽的就笑了:“那你来是如何?”
柳如月抬起头看直视着她:“我将事情都与你挑明了。你说我想如何?”
“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也不管楚青是否答应,她自顾自的开口:“你只要让我见摄政王,我就分你一块踏雪无痕,如何?”
踏雪无痕,就是连她,也配不出解药的毒物。这柳如月的意思,是让她用这块踏雪无痕,让她睡了君清宸吗?
然后让君清宸不得不认了楚千墨?
奇怪的是,她竟然认真的在想这件事情??
楚青看着她少顷,视线又幽幽的转了回来,这场雨更像是夏日里最后一场的雷阵雨,不过一会儿子的功夫,那雨势,已经开始有些小了。
大雨如同飞雁,只在空中鸣叫了一声,便在众生之前悠然飞过。
一声尖叫似乎要穿透那高高在上的苍穹,让天上那一个个冷眼俯视着众生煎熬的神明跌落下来,好好的感受一下他们的感受一般。
细雨之中,楚轩捂着自己的下身躺在地上。他的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合在他的身上,头上束的冠早就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墨色的长发如同杂草一般遮住他的翻滚之间露出来的苍白的脸颊。
整个人如同一个流浪了许久的疯子一般,在水泥地里打滚。
他的身下汩汩的流着血,血液混着雨水向着四周扩散,吓的刚刚还围在四周的老百姓都退出去老远老远,生怕跟这像是凶杀现场一般的场景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那寡妇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门前,一脸苍白的惊恐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男人。
场面之上散落着各样的农具,有铁锤,有锄头,还有一根断掉的扁担,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便是落在楚轩不远处那把染着鲜血的镰刀。
而之前还在场中叫喊着给楚轩一点颜色瞧瞧的人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一声尖叫声,正是楚璎珞发出来的。
她就是再不喜楚轩,那也是她的哥哥。是她楚家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她嫁人之后唯一的依仗。
她尖叫一声,连忙跑到了正打着滚的楚轩的身前,哆嗦着手扒拉开遮着他脸庞的头发,捧着他苍白的脸色哭喊道:“哥,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楚轩满脸苍白,身子瑟瑟发抖,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着,那是血流过多,再加无法忍受的痛楚而出现的暂时性休克的现象。
一队身着青色铠甲的官兵跑了过来,那领着的一看躺在地上的楚轩,心中登时一个咯噔,连忙招呼身后的小兵:“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在那里哭的跟鬼一样的女子他不认识,可躺在那里的男子他可谓是熟面孔了!这位誓将整个京城有夫之妇睡遍的风流贱人楚建成的儿子楚轩,在他们大老爷们私底下的圈子里,那是没有谁不知道的!
再细看他捂的地方,那领头官差顿时一阵的哆嗦。
楚轩受伤的消息传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小兵就带来了大夫,在一阵手忙脚乱中,楚轩终于被暂时控制住了流血量,随后楚轩被闻讯赶来的楚家小伺带走。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那坐在门口的寡妇忽然就不颤抖了,她幽幽的抬起双眼,冷冷的瞧了一眼消失的众人。
随后消失的,还有墙角处那一抹套着白纱的红衣衣角。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顺应天命
“天啊!我的儿啊——!”
一声引起众生悲悯的悲戚哭声自楚府的四院中响起。
此时的楚府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闻讯赶来的鲁元珠趴在楚轩的身上,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浑身湿透的楚璎珞根本就没有功夫回去换衣服,跟在鲁元珠的身后一起哭泣。
跟着一同回楚府的大夫急了,但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动手去接她,只急急道:“夫人,您快松手,公子的伤势要紧!”
“你!你!你一定要将我的儿子给我带回来啊!”鲁元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儿子进门的时候她就见他一浑身是血,那是她的护在身后的心头肉!
“娘,”楚璎珞也跟着哭的悲戚,她左右看了看,声音一噎,很是难过道:“娘,爹爹呢?”
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宠溺不比娘亲少的爹爹,又在哪里?
鲁元珠哭着摇头,实在不是她不想告诉楚璎珞,而是伤心的根本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那一股子悲伤如鲠在喉,一时之间竟然让她没喘过气来,两眼一翻,竟然就那么晕了过去。
楚璎珞大惊,本来就乱的场面更加的乱了,她一把抓住身旁的小丫鬟狠狠的嘱咐了一番,接着便转身朝着楚建成的书房跑去。
自泥石山回来之后,楚建成便向老皇帝告了假呆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这两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楚青那张酷似唐菱柔的脸不时的出现在他的梦境当中。
那到底是人是鬼,楚建成根本就不敢找任何人去商谈,他整日整日的呆在这黑暗的书房当中,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安静的,极度有忍耐力的等着太后生辰宴会结束。
然而今日忽然下下来的瓢泼大雨和不时的惊雷让他从自我封闭中醒了过来,猛然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呆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四周漆黑的令人骨子里都渗出了一丝的含义,唐菱柔的面孔和她森冷的牌位就放在他隔壁的屋子里。
那是作为他唯一爱过她的证明。
一道惊雷闪过,光芒刹那间照亮了黑漆漆的房屋当中,那一方一角,似鬼影绰绰,吓的楚建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整个人慌乱的不成,急急的就朝着门外跑去。
楚璎珞跑过来的时候,楚建成刚巧将房门打开,她慌乱的脸颊上满是雨水,雨水膈的她双眼生疼,她没有看见楚建成苍白的面色,带着哭腔道:“爹,爹,哥哥出事了!”
楚建成的魂魄终于被拉了回来,他急急的抓住浑身湿透的楚璎珞道:“轩儿怎么了?”
楚璎珞赶紧将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楚建成心中一窒,悲戚的朝天呼了一声,也顾不得有没有人撑伞,转身就朝着雨幕中飞奔而去。
他这一跑,楚璎珞心中一个咯噔,直觉有什么事情不对,下意识的就拉住了楚建成的衣袖,楚建成虽是文官,可一个男子的力气岂能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够比的了的?当即便被楚建成一拽,一下子便摔倒在了地上。
她一直藏于袖口中的画卷也顺势滚了出来,一下子摊开在细雨的天空之下,不过一会儿子的功夫,画便被浸湿了。
楚璎珞大叫一声,想要护住已然是来不及了。她到底是楚建成心爱的闺女,那楚建成跑出去不远,听见楚璎珞的叫声,赶紧又跑了回来。
心如急焚的想要问楚璎珞有没有事,然后视线一转,便转到楚璎珞护着的那幅画上。
楚青的画像被雨水浸湿,已是模糊一片。然而楚璎珞遮挡的及时,唯独她的那双眼睛没有被浸湿掉。
一道闪电劈过,那本该静止的眸子忽然轻轻的动了,朝着僵在原地满脸苍白的楚建成望了过来。
她黑色的瞳仁逐渐扩大,几乎充满了整个眼眶之内,没有瞳孔的聚焦,可楚建成就是知道,那双眼睛,在一直看着他。
他心跳如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一双如同恶鬼五般的双眼和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楚青的脸逐渐转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完全被雨水侵蚀,见画已毁,楚璎珞有些丧气的瘫坐在地上。
她这个时候仿佛才想起她的亲爹,抬起头的时候,那楚建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前,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然而楚建成跟着了魔一般猛的抓住了她的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颤抖:“你,你从哪里拿过来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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