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想到什么说什么,断断续续的,没有多少逻辑。林思晗听的认真。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林思晗犹豫着问:“那五岁以后呢?爷爷对你?”顿了会,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林思晗又重复了一遍:“爷爷对你好不好?”
“嗯?”沈亦白拥着林思晗,“爷爷除了不想承认我,其他地方并没有过分苛刻我。沈熙凡有的,我也会有。”
要是没有沈立国,就没有现在的沈亦白。他的逼迫成就了现在的他。沈立国给了他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教育,教给他弱肉强食的道理,让他不动声色地编织一张又一张的网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沈立国是一个可怜的老顽固,一生都在为利益而活,打了大半辈子的如意算盘到头来还要看他一直不想承认的沈亦白的脸色。沈立国教他勾心斗角,教他玩弄人心,反过来却被他困住。
“嗯。”林思晗伸手环住沈亦白,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般,“下午不用开会?”
“不用。”
“你睡吧,我在。”
——————
宁安墓园。
远离城市中心的墓园里很静很静,风在这里都像静止了一般,偶尔才有一声两声的不知名的鸟鸣声。宁安墓园四面都种植着高大的苍柏,浓绿的柏树参天直指。抬头,视线也变得狭窄,只可见被苍柏圈出来的那片天。
难得蓝的天……
林思晗被沈亦白牵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被雨水冲刷过的白色大理石台阶上。早上的时候,下了雨,雨后空气清新了不少,一扫往日的浑浊。
台阶两旁是一排又一排冰凉的石碑,石碑上刻着逝者的名字。有的坟冢前依稀可见枯萎了的花枝,花枝被风干后又受了雨水,颜色像烂了的香蕉外皮的颜色,躺在白色的大理石台上,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沈亦白。”林思晗加快了步伐,靠近了他点。
“嗯?”
“我紧张。”
她真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得氛围下,紧张的感觉被放大。
沈亦白牵着她往前又走了没几步,说:“到了。”
林思晗跟着停下来,下意识收紧了怀里的百合。
照片上的女人风华绝代,黑色长发显得面容素静柔和。沈亦白的外貌几乎完全遗传了他的母亲,尤其是削薄的唇。不同的是,沈亦白的眼漆黑寒沉,让人很难看出他的情绪他的想法。而照片上的女人,林思晗透过她的眼,只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
完完全全就是不在乎世人眼光幸福的小女儿家姿态。
放下百合,林思晗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握沈亦白的手腕,“妈妈她其实很幸福吧。”
“嗯。”
自始至终,从他的妈妈遇到沈浩那一刻起,都是幸福的。
世界上的爱情有千种万种,每一个人的都不一样,有的人如溪水一般顺其自然,有的人如飞流直下的大瀑布一般跌宕曲折,有的人如雪域高原上的潭水一般澄澈剖心。她和沈浩的爱情有过轰轰烈烈,也有过茶米油盐的安宁,生死同衾也是一种幸福。
林思晗看着紧紧挨着沈亦白母亲的那一张照片,在心底默默地喊了一声:“爸爸。”
一阵风过,像是有人拥着沈亦白和林思晗一样柔和。
“你和妈妈说了什么?”回去的路上沈亦白问明显在走神的林思晗。
“啊?”林思晗回过神来,反应很快,“我们等价交换,你告诉我你说的什么,我再告诉你我说的什么。”
沈亦白转头,上下打量着副驾驶座的人,一手支额,“你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
林思晗:???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二傻子,特别好骗特别好忽悠。”林思晗攥紧了拳头,“我跟你说,你想好了再回答,否则小拳拳锤你胸口。”
兔子和他在一起久了,学坏了。还学会了小拳拳锤他胸口……
“你应该感谢我。”沈亦白没有直接回答。
“什么?”林思晗还保持着攥小拳拳的姿势。
“还记得S中图书馆一楼常用工具书那贴的宣传标语吗?”沈亦白抿了下嘴角,继续说道:“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变的优秀。”
“……我感觉你很想小拳拳锤你胸口。”林思晗听懂了,沈亦白就是在委婉,不,一点儿也不委婉!就是很直白的告诉她:以前的她智商有待提高,和他在一起后,智商见长。
“中国有句古话叫近墨者黑,沈亦白你就是一个大染缸,从内黑到外。”
沈亦白没否认。
上了高速后,沈亦白突然开口:“我和妈妈说我带儿媳妇来看你了。”
心口又被开了一枪,林思晗放下攥着的小拳拳,“下次告白之前能不能给个通知。”
资本家沈亦白商人本性暴露,“等价交换,你的。”
“我?我跟妈妈说我很会照顾人,和她还是同行,我还给她讲了我和你之间的故事,从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希望她不要不喜欢我……”
沈亦白,我天生愚笨,只有孤勇,只要是你喜欢的对你好的,我都愿意去学。
沈亦白耐心听完,问:“林思晗,你爸什么时候同意你结婚?”
第49章 疯了吗
Chapter.49不负如来不负卿
林思晗张了张嘴, 不知道说什么。小拇指勾过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偷户口簿登记结婚。”
话过了脑子,沈亦白忍了忍, 没忍不住, 掀起了唇角,喊:“林思晗。”
“啊?”
“你真是个人才。”
偷户口簿和他结婚,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道理林学森肯定知道,知道后他估计就能进老林的黑名单了。
林思晗嘴巴里咕着气泡,攥紧小拳拳直接抡了正在开车的沈亦白大腿一下,“是谁先急不可耐地想结婚的?”
“沈亦白,你这算求婚吗?没有鲜花, 没有戒指,甚至连单膝下跪都没有。”
“想结婚。”沈亦白习惯性地抿唇,“不过这不是求婚。”
林思晗:“……”
她看这个人就是想被小拳拳锤胸口。
想结婚又不是求婚是什么逻辑, 亏她连偷户口簿去登记结婚都想出来了。要是给老林知道,怕是未来一年她都见不到他们家放在客厅柜子下面的户口簿了。
郊外的高速公路上没有多人人,沈亦白车速不快,但依旧可听车轮滚过摩擦柏油路面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S市?”
“嗯?你要回去?”沈亦白关了导航。
“嗯,明天回去。”林思晗滑着手机查看着行程表, 说:“要去剧组报道了,有一个开机仪式。”
“嗯。”沈亦白嗯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林思晗:“……”
就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沈亦白瞥了一眼愣怔的林思晗, 凭着他对林思晗的了解,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林思晗摇头, “没有。”
沉默了没几秒,林思晗勾过头直视着沈亦白的侧脸,说:“我想去大和寺。”
彼时在大和寺,还是少年的沈亦白独坐在与佛家缘最深的荷边栏杆上,问她身后亭子中石碑上刻的什么字。
什么字?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时候她告诉他不懂,确实不懂。直到后来他出国,她在国内平静地读完高中顺利上大学的时候才模模糊糊懂了些什么。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他果真没动,且走的决绝。
下午两点多,沈亦白开车赶到了大和寺。
大和寺还是那个大和寺,只是过了多年,包围在大和寺外围的树林更密更深。走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林间的湿凉的气息激得林思晗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
一如记忆中的那个夏天,蝉鸣声声,岁月沉寂。
走到寺门前,林思晗惊讶,“翻新过了啊?”
重新刷了漆扩大了规模的大和寺隐在林间,一新一旧,时光的痕迹明显。
时光啊,它总是这样,一边无声无息地逝去,一边又在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时不时地提醒着你错过的人事物,让人徒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
林思晗松开沈亦白的手腕,脚尖点过地面一步滑倒寺门匾额下方的位置,“那时候你就站在这里。”
“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帅的过分。”
沈亦白不置一词,沉默着拉过林思晗的手腕带着她跨过了庄严的寺门。周末,来寺庙烧香拜佛寻求心灵庇护的人明显多了不少,大雄宝殿内垂着黄色的经幡,光线暗淡,透过袅绕的香火可以看到殿内跪坐着不少听经诵经的人。
“进去?”沈亦白低声问。
林思晗没回答,反倒拉着他拐过主殿外的长廊,绕进了偏门,一直拉到亭子里刻字的石碑那,“解释。”
沈亦白不由地挑了挑眉,不语。
啧,兔子还记仇了。
“我再读一遍给你听听,你好好组织语言,给我个解释。”林思晗说完转过身,看着两米外石碑上刻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沈亦白听。
“你还学会记仇了?”沈亦白抱臂随意地倚靠在荷塘边的石栏杆上,目光落在亭子里立的大石头上。
林思晗扶着沈亦白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坐在石栏杆上,回:“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坐得稳?不怕掉进去?”
“沈亦白你别转移话题。”林思晗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沈亦白的手臂,一只手指了指身后刻字的石头,“解释。”
旁边深水的荷塘中荷花挤挤挨挨的,荷叶下面藏着时不时探头的红鲤鱼。沈亦白放下环抱着的胳膊,附身凑近林思晗,玩味地审视着林思晗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林思晗一跳,没了支力点,她只能一只手撑着横截面积不大的石栏杆一面往沈亦白怀里倒。
“现在知道怕了?”沈亦白搂住林思晗纤细柔软的腰肢,跟着长腿跨过栏杆,稳稳地坐了上去。
“你别太过分。”
林思晗今天穿的很简单,简单的白T配浅蓝的牛仔短裤,脚下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起来就像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抱着她的沈亦白也是一身休闲装。
阳光不遗余力地倾洒在这片没有阴凉遮蔽的荷塘处,林思晗顺势垂在栏杆外细长的大腿一半被高挺的荷叶遮住,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清凉一半火热。
沈亦白逆着阳光,侧脸隐约只可见一个轮廓,漂亮的剪影。
右脚勾着石栏杆最下面的那一根石柱,沈亦白扶住林思晗的腰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怀里,说:“我可能没办法给你解释。”
林思晗仰头看她,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
“不管过去如何,最重要的不是现在吗?”沈亦白额头抵着林思晗的额头,鼻尖相蹭,目光撞进她的瞳孔中,低沉着声线说:“你只要知道,现在我在你身边。”
“我很庆幸,回来的时候你身边除了楚温纶没有其他的人。”
林思晗还是耿耿于怀,“万一我知难而退了怎么办?你对我说那样的话。”
“你不会。”沈亦白笃定,顿了顿,眉眼中漫了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说:“如果是真的,那再抢过来。”
远处经殿中隐隐约约传来梵唱声,谁又在诵经中的真言?世间没有两全的办法,可以既不负梵门又不负你。
“想接吻吗?”沈亦白问的真诚。
林思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沈亦白你疯吗?”
疯了。
在佛门清净地,在声声梵唱里,沈亦白含住了林思晗的双唇,含糊着声音喊:“林思晗。”
禁断的吻。
林思晗头皮发麻,撑在栏杆上的手不断地手紧,小拇指蜷缩着,攀附着的指尖发白。他疯了,她陪着他一块发疯。
强烈的阳光灼烧着她一寸一寸的意志,灼得她浮躁难耐,灼得她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灼得她溃不成军。
得到林思晗的回应,原本一直在她唇边舔舐的人舒展了眉目,舌尖抵进她的双唇间,撬开毫无防备的她的齿关。
他的舌尖扫过,林思晗欲哭无泪。
栏杆前是荷莲,栏杆后是真言,如此愿佛不背他。
大概过了好久,沈亦白才松开缺氧的林思晗,舌尖自她的唇边一路滑到她的耳廓,呼吸越来越急促。
林思晗趴在他的肩膀上,咬紧下唇,“我向佛祖许了愿的……”
“许了什么?”沈亦白埋首在她颈间,沙哑着嗓音,“如果是许愿和我有关,你不如直接找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未来,生死。”沈亦白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绕到她身后摸到绑着头发的系带,解开,“都可以。”
没了系带的束缚,乌黑柔顺的发丝倾散开来,沈亦白的手指从林思晗的发间穿过,目光比天空中高悬的日光还要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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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首都国际机场。
林思晗昏昏欲睡地靠在候机室中的椅子扶手边,整个人显得很疲倦,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苍白的脸。
“思晗姐,你要的咖啡。”助理小江拿着三杯咖啡过来,轻声唤着,“小心烫。”
“谢了。”林思晗靠着椅背,打开了咖啡盖,尝了一口。热滚滚的咖啡滚过食道,提了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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