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反而羞辱陈蕊:“我早就听闻,陈家女儿十分贤惠。可是却也是没想到,居然这样子忤逆不顺的人。这等妻子,我却当真消受不起,当真不想要了。”
他这样子当众说这般言语,也是给陈蕊没脸。
在周倾的印象之中,自己认识的那些高门之女平时再如何强横,可是一说到什么合离,什么退亲,顿时也是会软了下来。
在他看来,自己这样子说了,陈蕊必定是吓得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原谅。
可是如今陈蕊的反应,却也是出乎周倾的意料之外。
她容色淡淡的,眼观鼻,鼻观心,不觉淡淡的说道:“方才晏小侯爷说得也是没有错,这姻缘之事,是两姓之好。周小侯爷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没什么关系。你若要送退婚书,就回到京城,禀告父母,让侯府同意退了这门婚事。如此一来,那可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陈蕊的话却是让周倾顿时语塞。
若是回到京城,周家知道自己所为的这些荒唐事,必定是会狠狠将自己责打一顿,然后去给陈家赔不是。
他狠狠的想,这个陈家女儿果真是好心机。
可是陈蕊越是这样子,周倾的内心就越发厌恶。
正在此刻,却听到叶灵犀缓缓说道:“不过区区三十万两银子而已,怎么说陈家姐姐也是高门嫡女,眼皮子劲儿也是这么的浅薄。只为了区区阿堵之物,居然就这般给自己未来夫君没脸,当真是周身的小家子气。芍药,你拿我印信,诸位不妨等一等,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整整齐齐的银票送上来。”
陈蕊听到了叶灵犀这样子说,顿时也是不觉抬起头来,死死的盯住了陈蕊。
三十万两?半个时辰?
虽然早就知晓叶家富豪,可却万万没想到叶灵犀居然有钱到这个地步。
其实这个聘礼,不但是那一项成婚风俗,更代表未来夫家对出阁女儿的看重与礼遇。
周家的礼数一点儿也不差,可这份不差的礼数,落在叶灵犀面前,那也是成了一件茶水小事。
陈蕊内心一阵悲凉,可是周倾却也是顿时大喜!
他吃吃说道:“灵,灵犀,这可怎么可以。”
“我与君相交一场,自然是轻财帛,重情义。不过是写阿堵物而已,又有什么要紧呢?”
叶灵犀这样子说着,样子看着也是落落大方。
周倾早就因为叶灵犀而倾倒不已,此时此刻,他更不觉内心巨震!
此时此刻,叶灵犀早就填满了他的心口,这才是属于他的女神!
别的女子,那不过是庸脂俗粉,因为那些蝇头小利而汲汲营营。而这其中,也包括自己未来的妻子陈蕊。
唯独叶灵犀,她千娇百媚,仗义疏财。
此时此刻,叶灵犀身上更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彩,在周倾眼中却宛如染上了一层光晕。
周倾有些惆怅的想,可惜这个女子,却是不属于自己的。
她仿佛是天边的云彩,每个人都可以仰望,却一点儿也是琢磨不到。
陈蕊面纱之后的俏丽脸颊却不知何时,已经是沾染满了泪水。
她是觉得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尽的伤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晏修却充满了讽刺也似的轻轻笑了一声:“叶大小姐何必如此,这周小郎又不是你养的小白脸,犯不着这么贴银钱。”
周倾顿时大怒:“你嘴放干净一点,这些银子不过是我向叶大小姐借的,可不是不还。”
他这点骨气,总还是有的。
可是晏修却轻笑:“我的周郎君,我几时说了,不会相信你。你拿出的银两纵然是不能动聘礼,可是只要你说一句愿意跟我做赌,再立下契约,难道我还瞧不上你,认为你会赖账不成?叶大小姐若自己愿意赌,出这三十万两我也是奉陪。周倾,你可是不必非得借钱摆在我面前。”
晏修说话甜蜜蜜的,可是说出的言语可当真气死人不尝命。
叶灵犀为之气结,正如晏修说的那样子,自己是立于那不败之地的。就算输掉了,周倾必定也会将银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不费分毫,就能在这些兖州女子面前炫耀一番。
而周倾却也是不觉有些狐疑起来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晏修并不是这般好说话儿的人。
这个男人,总是嗓音甜蜜蜜的,可是心计比谁都要深,比谁都要狠。
姚蛟似笑非笑,晏修这般体贴,原因可以说有许多。然则最最要紧一桩,却是晏修嫌弃只坑三十万对不住周倾。
“周小郎,你我虽被称一声小侯爷,承爵与否却要瞧朝廷恩宠。这周家家产虽然丰富,可是如今也不算全部是你的。然而你是家中嫡出之子,你母亲身为诰命夫人,可巧只有你一个独子。正因为样子,私底下她已经将自己陪嫁若干尽数改了你的名字。加之你如今成婚在即,公中也不觉为你置产,思来想去,算来算去,将周小郎你有的田产地契私蓄加起来,统共也有两百万两银子吧。”
晏修这样子说着,随意一伸手,就有人将那一封清单送到周倾面前。
周倾轻轻的展开,却不觉头晕目眩。
这轻轻一页薄薄的纸张,却将周倾名下属于他的产业列得清清楚楚。连每月赚多少银钱,折合市价几何,居然也是都写得十分详细。
周倾一时之间,内心居然不觉浮起了那缕缕寒意。
而那寒意之中,却又不觉流转了那几缕怒意!
这个晏修,居然敢查周家?
可还未等周倾发作,耳边却已经是听到晏修笑吟吟说道:“既然周小侯爷是个爽快的人,豪气的人,不如我们就玩个大的。就赌,你名下全部财产,两百万两如何?”
一句话,就是周倾也是顿时震住了。
那周围的人,也是无不议论纷纷,似也十分震惊。
周倾的身躯更不觉轻轻发抖!
这个晏修,可是个疯子?他可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居然这般肆无忌惮,并且可恨万分。
不,不就是想震慑自己,吓唬住自己?
想到了这里,周倾不觉冷笑:“那晏修你若输掉了,岂非也要赔这两百万两?”
晏修面纱下面容绽放一丝那优雅的,隐秘的甜蜜笑容,不觉轻轻的说道:“那是自然。”
周倾怒道:“当真笑话!你空口白牙,就要空手套白狼不成?总是要将你名下的产业一桩桩的列出来,让大家瞧一瞧,可是当真值这么多?莫非任凭你轻轻一句话儿,就能将这桩事情给定下来?”
周倾心虚,可他面容却越发狰狞,额头青筋更不觉跳了跳。
正因为周倾心虚,故而他言语难免有些激动。
晏修却并不恼怒,反而笑笑,甚至轻抚掌说道:“周小郎果真是聪明绝顶,这事情也远远比旁人瞧得周到仔细一些。我说过的话原本也是算话,若是输掉了,必定也是会赔了这二百万两银子。可惜实在令人伤心,周小郎想来以己度人,必定是不肯相信我的。既然是如此,我也只能让周小郎安心一二!”
说到了这里,晏修轻轻翘起了唇瓣,流露一缕笑意。
一旁黑云轻轻捧来一枚小小匣子,众人的目光不觉都凝在这小匣子上面。
甚至连叶灵犀也有些好奇,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居然能价值两百万两。
那匣子慢慢打开,里面却是半片残令,似是玉石雕琢,上面有莲花纹路。
周倾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口说道:“一块破玉,又有什么——”
可话儿还没有说完,周倾剩余的话儿顿时也是说不出来了。
他不觉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瞧着晏修。
这个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此时此刻,周倾内心只回荡一个声音。
而那些明白这匣中乃是何物的人,却也是无不和周倾一般想,只能和周倾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个晏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晏修,却好似怕了别人听不明白一般,不觉微微含笑,缓缓解释:“这枚莲花兵令,乃是北府君掌令之物,其中一半乃在陛下那里,剩余一半却也是在我父侯手中。合成一处,方才能号令军队。否则就算是调动一兵一卒,那也是视如谋反。原本此物,应当也给如今的北府中云暖阳云大将军手中,只是如今大夏这十数年来没有战事,云大将军也用不着这东西。这兵符陪伴我父侯半生,也仍然在他手中。”
伴随晏修缓缓解释,众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这半枚兵令上面。
联想到了缙云侯一生传奇,每个人内心都是浮起了难言的滋味。
大夏战神,半身戎马,如今坏了一双眼睛,却也是幽居在府邸之中,甚至连门也不出了。
曾经他是整个大夏最为传奇的人,惹动无数风云。
而这半枚兵符,似乎也是在提点曾经的风云岁月。
似如今大夏的云暖阳,那也是十分传奇出挑。可这样子的传奇,比起曾经的缙云侯,似乎一下子都为之失色了。
败家子三个字顿时浮起在每个人的心头。
说到坑爹货,却无疑要算晏修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坑爹货。
晏修唇瓣却笑意不绝:“如今我父侯纵然得到另外半枚,也不能号令军队了。这块兵符,说来也不过是一枚废物,和一块石头也是差不多。”
晏修轻轻的抚摸,嗓音也是说不尽的幽远:“可是这纵然好似石头,也是一块十分要紧,十分重要的石头。咱们家要是没了这玩意,仔细想想,应该也会满门抄斩吧,大家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倒是无人应答。
晏修随手合上了匣子,感慨无限:“我不成器,家里也没什么银钱给我。不过倘若输掉了,只要小周你拿着这枚玉令,咱爹就算是倾家荡产,当掉他内裤,也会凑够二百万两,将这玩意儿赎回来的。”
周倾不觉吞口口水,这等疯狂,他脑子乱糟糟的一片。
叶灵犀冷漠无比的想,晏侯爷虽然愚忠,可到底是有些清名在。
既然是这个样子,晏修这样子行事,可是将他父亲清名尽数毁掉。
看来这大夏朝廷也不过如此,曾经一代将军,却有如此愚不可及的子孙。
晏修笑笑:“我胆子大,可是周小郎你呢?佳人面前,你不会胆小了吧。我全家性命都能拿出来,你却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若你不敢,那也罢了,以后见到我,那就退避三舍。”
周倾被晏修这样一激,顿时面颊不觉通红,恼恨之意更浓了。
他冷冷淡淡的,面颊却流转了一缕傲气:“身外之物,又有什么不敢赌的。可惜我偏偏担心一桩事情,只恐怕你晏修赌输了,那也是不肯认账。”
晏修却不觉轻笑:“我早说周小郎聪慧无比,什么都想得十分周全。既然如此,咱们立字为据,白字黑子,就算打官司到陛下跟前,那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周倾不觉愕然,在他的心中,实则有一缕说不出的惧意。
也许是因为晏修这样子的疯狂,周倾到底有些不自在。
可是这样子念头,不过轻轻在周倾脑海之中转了转,就顿时没有了。
此时此刻,在叶灵犀那绝世的容光面前,周倾早就已经是神魂颠倒,绝对不愿意输掉去。
他顿时脱口而出:“赌就赌,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两人顿时也是当众立下了契约。
按手印时候,周倾其实微微有些恍惚,可是旋即想到了什么,狠狠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围观的那些兖州女眷,一个个也是不觉被镇住了。
她们养在后宅,又几时见过这样子事情,顿时不觉有些刺激。
唯独周芸芸却出了一身冷汗,她素来是十分谨慎的性儿,又几时瞧过这样子糊涂的事。
周芸芸是个很会为自己打算的人,原本她一心谋算自己和晏修的婚事,可是此刻她内心之中也是不觉打起了退堂鼓。
叶灵犀甜美的嗓音不觉在众人耳边响起:“我这三十万两银子,不如就交给周小侯爷,也压了出去。”
周倾顿时内心一暖,不觉来了精神。
陈蕊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叶大小姐这样子大富大贵,不过这枚发钗压下去,买姚蛟赢就是。”
她这样子说,轻轻拔掉了头上发钗,轻轻的抛了去。
晏修目光灼灼却落在了王珠面颊之上,他一双眸子隔着那薄薄的白绢,却也好似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魔力。
他嗓音甜蜜蜜的:“九公主,你可愿意给我投注?”
王珠嗓音清清脆脆的:“你的赌约,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堂堂叶大小姐都已经是如此凑趣,我也意思意思。”
说罢,王珠命紫枝翻动她的钱袋子,轻轻摸出了一枚铜钱,然后小心翼翼的,郑重其事的将这枚铜钱奉送而上。
叶灵犀面颊顿时流转几许不屑之情:“怎么九公主是金枝玉叶,却如此小气?区区一枚铜钱,又能有什么意义?”
王珠不动声色:“别的意义并没有,却是证明我王珠输了,这对于叶大小姐而言,岂非是一桩十分有趣之事?”
叶灵犀微微一愕,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王珠似乎说准了她的心思。
如果一开始将王珠践踏在地上,也许叶灵犀就没那么在意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这个夏朝公主却总是能安然无恙。
正因为这个样子,叶灵犀反而不觉留意,更不觉在意。
她想要看看王珠输掉的样子,想要看到王珠无可奈何的模样。
区区一枚铜钱确实也不代表什么,可是如果代表王珠输掉了,这可真是有趣。
叶灵犀眼波流转:“输赢之事,九公主瞧来也一向不看重的吧?”
王珠面纱后的清秀容颜却说不尽的空灵,她淡漠无比的说道:“我从前虽然输过了,可是从那以后,却也是暗暗发誓,此生此世,我也是再也都不想要输掉了。”
王珠语调隐隐有些空灵之意,可别人却听得有些古怪。
叶灵犀内心冷冷一哼,心忖王珠说了必不想输,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自己有叶家做支持,然而王珠却并非是大夏最得宠的公主。
王珠轻轻一拢发丝,雪白手指轻轻抚摸那枚铜钱。仿佛这枚铜钱被王珠抚摸之后,就已经是变得光润剔透了。
而叶灵犀的目光却也是顺着王珠这枚铜钱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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