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如虎,王珠咄咄逼人,他一个地方官员,居然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纵然自己那是两不相帮,如此行事,恐怕也是会落人口舌——
贺兰知暗恨,要怪就怪王珠居然是这样子的不依不饶!
而王珠这番姿态,落在别人的眼里,却也是未免太过于强势了。
谢小候爷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不过是杀了一个奴婢,王珠居然是咄咄逼人。
怎样子想,都是不觉有些同情这位谢小候爷。
而谢玄朗目光却也是不觉盯住了王珠那娇嫩的容颜,若有所思。
对方那张清秀的面容,配上了这灼灼逼人的眼神,明明是如冰雪一般的容貌,居然让谢玄朗有那么一种将对方狠狠折辱的感觉。
从前的王珠,不但话儿不少,且又十分聒噪。那样子单纯肤浅的少女,哪里能有如今这样子有趣,更不会让谢玄朗升起了一种想要狠狠折辱的冲动。
如今谢玄朗忽而一笑,容貌却也是宛如暖阳初升。
“九公主说得极是,我身为大夏权贵,自然也是绝不能知法犯法。方才一番狡辩,倒是有些不是。这身份地位越尊贵的人,自然也是应当更为百姓着想。唯独这样子,大夏方才能够太平。”
早瞧出王珠内心有那么一只凶兽,说不定内心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撕得粉碎。
想到了这儿,谢玄朗甚至微微有些兴奋,语调却也是越发柔和:“当初谢家立国有功,故而也是被赐了这金牌一枚,除了谋反的罪过,其余的均是能赦免。今日我既然行事糊涂,不如就以这没金牌顶罪。”
白薇薇顿时也是不觉面色大骇:“夫君,这枚令牌可是多年以前,谢家先人所得。原本,也是谢家镇家之宝。如今为了区区贱奴,就将这枚令牌给拿出来,那可是,可是不值得。不如,不如让妾身抗下此罪,免得成为谢家的罪人。”
实则白薇薇心中清楚,既然是王珠当面见到谢玄朗杀人,自己那顶罪之语,也是做不得数。
可男人面前,她自然是要纯纯的,一副一心一意依赖,什么都肯为谢玄朗做的样儿。
实则她心中是如何想来,谢玄朗却也是不知道。
更何况若不是自己撩拨王珠,谢玄朗也是不会杀了采绢那个贱婢。
此等贱婢,本是背主的人儿。
谢玄朗不得不拿出免罪金牌,说不定记恨在心,回去之后再一桩桩的跟自己算账。
想到了这儿,白薇薇的面颊却也是不觉白了白,流转了几许楚楚可怜的姿态。
谢玄朗虽然并不是对白薇薇有什么真感情,然而对于白薇薇这样子温柔如水的女子,男子总是讨厌不起来。更何况白薇薇进退得益,脑子也不愚笨,更是能帮他几分。既然是这个样子,谢玄朗也自然不觉心生怜爱。
他嗓音微微放缓:“薇薇,你大可以放心,我们谢家温顺纯厚,又怎么做那忤逆陛下的事情?去了这枚免罪金牌,更能提点咱们谢家子孙,以后行事,更是要规规矩矩的。若总觉得有个依仗,便不见得能规矩得起来。”
周围的女子听了,不觉对谢玄朗充满了同情。
好好一个尊贵的公子,就因为杀了一个奴婢,居然就拿出了这先人之物。
不过是个贱婢罢了,当真是可惜得很。
白薇薇更是眸子含着泪水,凄然说道:“九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责罚我,可不要连累谢郎。”
实则她知晓谢玄朗既然开口,自己就一定不会有事,可是她却非得这么说。
除了博得一个柔弱姿态,还想要王珠恶心。
她就是想要王珠跟吃了苍蝇一样,明明恶心,却也是不好发作,更是吐不出来了。
王珠雪白清秀的面颊之上,却也是没什么愠怒之色。
她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白姐姐,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这样子言语,那就是不对了。采绢说你买通了灾民,对我一番污蔑。可是咱们姐妹情深,你又待我这样子好,我自然一句话都是不会相信的。在我瞧来,这不过是这个贱婢的诋毁言语。谢郎君不就是因为气这个丫鬟,方才杀了她?他为了姐姐杀人,就算狠辣了些,也不失为大丈夫。姐姐你要顶罪,岂不是辜负了小侯爷的一番苦心?”
王珠一番话语更提点事情根源,若非白薇薇事先算计,买通灾民,自己也是不会如此。
在场聪明的人也是不多,好似陈秀那样子的,一句话都要细细去想,转了好几个弯儿。
如今她们虽然是觉得九公主十分凶残跋扈,可是白薇薇那么点手段,那也是骗不了人。
都是成精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
有些人的面颊之上,也是不觉悄然流转了几许不屑之色。
这个静怡公主装可怜,将她们当成傻子不成?
白薇薇顿时为之气结,别人怎么想也还罢了,王珠这态度,却分明是嘲讽自己。
无论她白薇薇玩弄什么手段,都是在王珠的掌控之中。
想到了这儿,白薇薇一双眼珠子却也是不觉流转了潋滟的光彩。
谢玄朗怀中抱住着白薇薇,一派温香软玉,心思却也是不觉飞到了王珠的身上。
眼前的少女似乎收敛了自己的爪牙,不再是那阴狠兽类的模样,反而颇有闲暇,和白薇薇斗口。说不定此刻,王珠的心里,正是十分得意的样儿。
不过死了个奴婢,自己就被逼迫拿出了那祖传的金牌,若是如此,王珠自然也应当得意的。这样子样儿,还当真是令谢玄朗不觉升起了那么一缕火气。
他是不喜欢女子太要强,并且还要耀武扬威压在自己头上。
不过王珠到底是个女子,就算如今变了,手段也狠辣了许多。可一个区区的大夏公主,眼界也是高不了哪里去。
养在深宫的女子,到底也不似男人,心里也不过是琢磨算计的那些事儿。
谢玄朗从小就知晓,自己是那样子太过于有野心的人。
而这样子的勃勃雄心,好似一把烈火一样,就在谢玄朗心中点燃,好似要将谢玄朗吞没了一样。
区区免罪金牌,难道谢家的儿郎,要靠王家的人所赐下的一块牌子,来祈求自己的命运?
这样子的东西,既然是王家人给的,就算拿出来,岂不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在了别人的手中。瞧着别人的心肠够不够柔软,能不能让自己活着。
想到了这儿,谢玄朗内心却也好似讽刺似的笑了笑。
他不屑为之,更将这免罪金牌视若敝履。
人生最美妙的还是权力,只要自己拥有了权力,随便赐了一块牌子,都能让别人受宠若惊,当做那传家之宝。
更何况谢玄朗知晓,夏熙帝对谢家颇有些忌惮之意。
既然是如此,自己何不故作柔顺,如此行事,也是能迷惑当今陛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是知晓。倘若整个大夏不复存在,那么王珠这个九公主,又怎么能骄傲得起来?
谢玄朗一边这样子想着,一边朝着王珠那清秀面颊,不觉温文一笑。
这样子温良君子,谁又能知晓谢玄朗心思?
谢玄朗招来了奴仆,不觉嘱咐了几句,也不多时,此人顿时也是端着锦盒过来。
而他轻轻打开了这枚锦盒,里面静悄悄的躺着一枚金牌,颜色斑驳,分明也是古物了。
谢玄朗手指轻轻抚摸,叹了口气,取出了此物拿出来,又放回去了。
这盒子给了王珠,王珠当即令一旁的紫枝将此物收下。
至于真假,王珠倒是不介意。
她并不觉得,谢玄朗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拿这假物来哄骗自己。
更何况,纵然是假物,以后拿出真货,王珠也是必定能说这件东西是假的。
既然谢玄朗已经拿这免罪金牌来赎罪,以后谢家就少了这么一个赎罪的机会。
王珠目光闪动,心中同样在嘲讽谢玄朗。
以她对谢玄朗的了解,谢玄朗内心必定也是瞧不上自己
谢玄朗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顶着那张俊美的脸,内心却跟豺狼一样,恨不得将王家生吞活剥。他既然有这样子抱负,这区区先人赚下来的免罪金牌,谢玄朗就是不那么在意了。
更何况拿出这枚令牌,还能让夏熙帝对谢家放心。
只可惜饶是谢玄朗聪慧无比,却也是没曾想到,这世界之上总是有许多意外的。
前世谢家这枚免罪金牌,可是有过极大的用处。
谢家行事素来圆滑,原本也用不得这枚免罪金牌。可谢家如此,别的人却不是那样子。
王珠不觉想起了前世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已经嫁入了谢家。谢玄朗对自己不闻不问,可是她却也是百般讨好。
可巧这个时候,京城之中却也是忽而就发生了一桩大事。
那时候,裴家少主裴洋,虐死了一名京城的黄花闺女。
对方是平民出身,家里无权无势,顾忌裴家,原本也是没敢如何。可这位女孩子,却有个厉害的未婚夫婿。
那张御史瞧中了这个女子,原本准备纳为妾室。想不到此女风姿楚楚,居然被裴洋虐待而死。此事张家不依不饶,而这一切正中夏熙帝下怀!
前世王珠,是有些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强硬。
如今想来,她这个亲爹虽然是个凉薄的人,却偏偏是个聪明的人。
裴家只有这一个独苗,若是死了,裴家几个主事的人一番争夺,也是会陷入了内斗了。
于是乎,在张御史哭诉,在夏熙帝的暗中运作之下,以那雷霆之势,给裴洋定罪了。
这个人渣,那是证据确凿,顿时也是要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谢家却出面,以那免罪金牌救下了裴洋!
夏熙帝原本不是皇室嫡出一脉,并且不过是过继,他本有心病,什么忤逆祖宗仁德的事儿,却也不敢做。正因为他有这个软肋,当时夏熙帝也是不觉迟疑起来。更何况这些勋贵无不反对夏熙帝如此,让夏熙帝也不得不考虑,考虑是否得罪太狠,会引起反弹。
也正因为夏熙帝这份犹豫,顿时也是让夏熙帝放弃了这大好机会,放弃处死了裴洋,让裴谢两家形成了最为严密的联盟,更何况这枚免罪金牌也未白费,裴洋作为一柄刀为谢玄朗除去了荆棘,担了那污秽的逆贼名声!
这区区免罪金牌,似乎冥冥之中,是那样子的一把钥匙。让那个毁灭大夏的凶手,那个畜生,最后居然是能逃得性命,耀武扬威!
最后裴洋也是并未死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裴洋就算没掉脑袋,也被下令狠抽三百鞭子,以儆效尤。
彼时王珠对此等结果也是困惑与愤怒,那时她还是单纯的女孩子,自然也是觉得死去的少女十分可怜。不像现在,王珠只觉得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无论怎么死,都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故而那时候王珠,却也是不禁悄然去看裴洋行刑。
裴洋后背都已经被抽烂了,鲜血淋漓,可他是个阴狠的人,却没有痛苦呻吟。
那时候裴洋宛如凶兽一般的目光,王珠是绝不会忘记!
曾经这枚免罪金牌是谢玄朗一着妙招,可如今这个东西却落在了自己这儿。
一想到了这儿,王珠亦是眼睛里流转了晶莹的笑意。
而谢玄朗瞧着王珠眼睛里的笑意,却也是不觉若有所思。
这个九公主,在想什么呢?想着将自己千刀万剐,将自己啃得骨头都不剩?
不过她这样子笑着时候,还真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就是这样子说不出的狠辣劲儿,反而让谢玄朗觉得新鲜。
要驯服的马儿,当然也是越辣越好了。
王珠又福了福:“谢郎,你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也是守我大夏的规矩。可是偏偏,偏偏有些人是不收规矩的。他们虽然人在大夏,却那样子可恨,居然将朝廷法度视若无物。当真是,可恨得紧。”
王珠说那么一句可恨得紧,那也是让在场的人不觉都是打了个寒颤!
这个九公主,今日倒是没完没了。
可王珠这样子说话儿,却也是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胆敢在王珠面前不规矩。
王珠清灵一转身,轻轻一拍手,一水衣衫褴褛的男子均是被押上来。
这些人瞧着都是身子健壮,可瞧那衣衫打扮,却不过是灾民。
既然是如此,王珠押解这些人前来,却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灾民,均是十分忐忑,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原本放下来的心,此刻也是再次提起来,却也是不觉砰砰的跳。
贺兰知更是不觉微微苦笑,今时今日,王珠出尽风头,将自己生生艳压,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
他到底是一方大员,原本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可王珠这样子的小丫头片子,还当真是会折腾这档子事儿。
姚蛟一示意,押解的兵士一踢那关节,一排人顿时也是咚咚咚咚的跪下去了。
王珠手指儿轻轻的拢起了一缕发丝,慢慢的叹息了一口气。
姚蛟掏出了一叠纸:“此人名叫钱青,青州人氏,三日之前,夺取了同为难民手中绢帛,还侮辱了一名逃难而来的少女。如今他将抢夺在了财物尽数变卖,并且还能吃肉喝酒。”
王珠淡淡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灾民不少都是孱弱可怜的人,有吃有喝,也还罢了。可是若是得了财物,又怎么会不引人抢掠呢?”
陈秀一时面颊一红,心中却暗忖王珠可是在讽刺自己。
自己发送的布匹,材质也是不错,陈家本来也是不如何小气。如今被人觊觎,莫非九公主言下之意,居然是自己的错不成?
她真心觉得说不出的冤枉,也是很不服气。
王珠的施舍这样子寒酸,居然是显得有理了,这可真是巧言令舌。
陈秀不觉柔柔的想,人家既然是公主,自然也是什么都是对的。
姚蛟一个个念过去,这些下跪的人,有些是灾民,有些却也是兖州本地的流氓。
如今兖州一时之间,涌入了大量的人员,自然也是有些无赖之人,趁机也是趁火打劫。
王珠叹了口气:“非常时刻,自然也是要非常手段,贺兰大人,你说应该如何?”
贺兰知自然明白王珠意思,既然王珠是这样子的性儿,那自然也是想杀了人了事。
平素贺兰知行事手段素来柔和,也是不好明着强硬。此时此刻,他虽明白王珠的意思,却也是不觉有些迟疑起来了。
他暗忖,这九公主也许宫中练来的手段,暴戾之气也是未免太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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