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打的不是自己女儿,许妃也可能就乐得去瞧皇后失态,有损皇后贤惠之名。可是如今陈后当众打的是王嫣,那可是生生打许妃的脸。皇后可是当众立威,好让别人知晓自己这妃子也不过如此?
许妃顿时作色:“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嫣儿不过是被吓坏了说了一句实在的话,为何要这般伤我嫣儿,如此岂非是十分可笑,掩耳盗铃。”
“住口,许妃可知尊卑有别,此时此刻,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在处置事情,你区区一个嫔妃又有何资格插口!”
陈后反应更让许妃为之愕然!
虽尊卑有别,然而数年来陈后对许妃可谓极为客气,如今陈后却是指责许妃居然是那等不分尊卑的人,当众打脸,更是生生拿出皇后的身份,生生压许妃。
陈后今日举止,全然不似平时的温和贤惠,处处出乎意料之外。
而陈后内心更不觉憋住了一团火!
别的且不必说了,亲儿太子之位被威胁,亲女儿又是名声受辱。
贤惠之名又如何,若连儿女也不能保全,这贤惠也没什么用处。若不能保护儿女,自己当不当这个皇后,也没什么要紧。
陈后更咚的跪在了夏熙帝面前:“陛下,你可能觉得臣妾处事过于霸道,不够温柔贤惠。可是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名节,若小九行为失当,我纵然是身为母妃,也是绝不能包庇。可是如此征兆,就说小九不是,臣妾怎么都不能接受得心甘情愿。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九公主,陷害陛下你的女儿。什么天降祥瑞,必定也是假的。还盼望陛下做主,为小九澄清真相,莫要让她这么个小姑娘受尽委屈。”
一时之间,陈后泪流满面,凄然可怜。
楚美人却忽而轻轻抬起头来,原本阴柔的眼中虽有几许迟疑,却慢慢的坚决起来。
夏熙帝不置可否的时候,楚美人就柔柔添了几句:“九公主是皇后所出,嫡出女儿,哪里会没福气,陛下,以我愚见,不若,不若请人算一算——”
陈后原本扯住夏熙帝苦苦哀求,听到了楚美人这样子言语,顿时扭过头去。
早知晓楚美人是故作柔弱,却想不到她居然是在这档子时候火上浇油。
还欲呵斥,陈后却听到夏熙帝缓缓说道:“算一算,那也是不错的。”
夏熙帝既然金口玉言,就算陈后是六宫之主,那也是已然无话。可是陈后闻言,一颗心却顿时也是不断往下沉。
若夏熙帝相信女儿,相信王珠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灾星,那何必再算一算,只说这些都是统统污蔑之词也就是了!
她是王珠亲母,难道夏熙帝不是小九的父皇。
饶是如此,陈后心有不甘,却也不乐意放弃,正想要分辨。
就在此时,一片略略有些冰凉的手掌握住了陈后的手掌,阻止陈后再行言语。
王珠那清润无比的嗓音顿时在陈后耳边响起:“母后放心,女儿是不是灾星,算一算可不就知晓了。”
楚美人更在一边添油加醋:“九公主果真是大气,不若,让京中有名的慧如师太为公主算一算。”
慧如师太?陈后闻言似乎明白些许。
一名慈眉善目的女尼向前,衣衫若雪,正是那名满京城的慧如师太。
若初次见面,也许王珠也会将她当作那得道高人。可这慈眉善目的师太究竟是什么货色,王珠却也是早就心知肚明。
当初自己嫁入谢家,几年无出,谢家居然请了这女尼为自己算命。就是这慧如师太,说自己福气不够,故而不能有孕。谢家更借机为谢玄朗纳妾,说是纳妾,却不过是另外一种联姻。当初裴凰以妾嫁入谢府,谢家和裴家早就有约,若是功成,必定许裴凰以皇后。至于慧如师太,自然是早收了贿赂,得到了容太后的指点,故而胡言乱语。
而这种利益熏心的人,相信这一世仍然是这样子。
这种供奉佛祖,又利益熏心的人,王珠这一世必定不会饶了她,也绝不会让她继续这般逍遥自在。
围观百姓却并不知晓慧如师太的为人,只觉得眼前女尼慈眉善目,颇有些得到高人的姿态。况且陈后虽口口声声说王珠是被人陷害,可那花神流血泪的模样,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寻常百姓最信这神佛之事,他们瞧着王珠,眼神也不觉有些不对。
慧如师太请王珠伸出手,慢慢摸骨,煞有介事的模样,却蓦然面色顿变!
别人可能以为慧如师太会顾及陈后皇后之尊,为王珠说那么几句好坏,可是她却变色撒手,退后几步!
“摸骨所见,九公主可是凶煞之身啊!不但刑克夫家,恐怕连陛下的天子之气也是压不住这般凶煞之气!”
人群之中,顿时再次旋起了阵阵喧闹声音!
方才有这般异像,如今这慧如师太又说王珠是凶煞之身。就算原本不如何相信这神佛的人,此时此刻也是脸色顿变。
别的人听着也还罢了,杨夫人却是眼前阵阵发黑。她已然真情实意的信了王珠是那等凶煞之人,心中却阵阵法库。
这凶煞之人会刑克夫家,可是王珠不就是许给自己亲儿杨炼?
这等凶煞女子,杨家无论如何,一定要退掉!一定要退掉!
杨夫人手掌满满都是冷汗,死死的扯住这帕子。
杨薰更不觉抓住了母亲的胳膊,面上流转了几许的惶恐:“母亲,这等妖孽,哪里能入我们杨家。女儿,女儿可是尚未出阁。”
杨夫人却并未言语,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齿间透出了一股子血腥味道。
陈后虽隐隐察觉女儿另有计划,却实在听不得女儿被这般污蔑。
她不觉站起来,森冷无比的看着慧如师太:“你受何人指使如此污蔑九公主,我女儿自幼长于宫中,十分孝顺父母,也从来没曾刑克什么人。你若说小九是不吉之人,她又何曾克过什么人。”
陈后咄咄逼人,句句责问,慧如师太虽只是贪婪小人,却并非第一次做这等事情。既然是如此,慧如师太倒也并未在陈后面前露怯。
“皇后容禀,若九公主生在寻常人家,必定早就克遍满门。只不过您与陛下俱是有福气的人,故而能生受九公主。可是若她出嫁别处,那别的人家就不见得一定能生受了。况且从前九公主年纪尚轻,煞气不重,如今已到嫁人的年龄,也是已然与从前不同。从前皇宫有紫微星罩临,自然能保佑大夏皇族平安康健。可是如今,天象异变,彗星扫月,此乃不吉之兆,更影响紫微星等运势。这九公主的煞气,今日冲撞了花神,故而方才让花神流泪示警。”
慧如师太一张口,也是说得头头是道,居然也能颇有道理。她品行不佳,虽只是个贪婪小人,可是并不是每个贪婪小人就能攀附上权贵的。
众人相信的也不在少数,不少人的目光更是落在了那花神像上。
如今这花神像虽然并没有再继续流血泪了,可是脸颊之上却仍然是有两道血痕,显得是越发触目惊心。
百姓们只是畏惧这神佛之说,可是在场大臣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花神流泪,摸骨不吉自然是暗示王珠煞气太重。可这彗星扫月,少了大夏皇族的福气,这可是暗示宫中有人无德,而这个人却并非王珠。
有些通透的人,目光顿时落在了太子王曦身上!
今日之局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恐怕王曦这个太子也是会不落个好。
倘若陛下当真信了此事,只恐怕王曦这个太子位置也是会颇为不顺。
陈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信口雌黄,我女儿本是天之娇女,留她在身边,她却绝不会克了我这个母后。”
并非陈后听不懂王珠话语之中的暗示,只是今时今日,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反转。
陈后也恐怕女儿虽有设计,可是这设计并不曾想到今日之局,反而当真陷下去。
她顺风顺水当这皇后数载,第一次这般惶然无助,只觉得自己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第077章 退婚与否?
许妃方才生生被陈后压了一头,可是此刻却不觉扬眉吐气起来,趁机添油加醋:“臣妾自知身份卑微,原本不配插口皇后娘娘的话儿。可是此事事涉陛下,又如何能隐忍不说。就算安上一个冒犯皇后的罪过,臣妾也不能不开口。皇后娘娘爱女情深,却未曾为陛下考虑。九公主自是身份高贵,更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可是比起陛下,皇后娘娘可是要顾全大局。若陛下的身体受损,可是对整个大夏不利。皇后娘娘只知道爱女情深,却不知道顾全大义。陛下,娘娘只是爱女情切,求你莫要见怪。只是这九公主,总不能放任她留在宫中,总要迁出宫去。”
许妃一番话说来,看着陈后气愤无比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子的痛快!
周围顿时静了静,也并不止许妃一个想将王珠迁出皇宫,可是其他的人却绝难将这话说出口。如今许妃可巧正好将这层窗户纸就此捅破。
楚美人眼神幽幽,却是掩住了眼底那一丝狂喜与兴奋!
这皇后娘娘不是素来尊贵,现在连最疼爱的女儿都保不住,只要想一想,他就十分兴奋。
许妃既然开了口,她也就弱弱的加了一句:“我仔细想想,也觉得还是将九公主迁出去,方才妥当几分。”
这朵素来柔弱的白莲花落井下石,陈后心底却一阵麻木,冷笑不已。
慧如师太更是和声说道:“九公主虽有煞气缠身,却未必没有化解之法。只要九公主肯舍富贵,肯念陛下皇后,不理红尘俗事,只去我的庵堂,吃斋念佛三载。在我佛祥和之力映照下,说不定能化解煞气。”
一张口,就将王珠离去之事和孝道联系在一起。
若王珠否认此事,就是只图贪恋富贵姻缘,不肯顾念父母安危,必定会被夏熙帝摒弃不喜。
王姝垂头暗喜,既然如此,王珠想来已经不能与杨炼绨结良缘。
王珠叹了口气:“女儿若为了父皇,别说区区三载吃斋念佛,就算是一辈子青灯古佛,也是心甘情愿。只是女儿内心好生不甘,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克父母的煞星。父皇,莫非你已经认定女儿如此?”
王珠话语方落,一道清朗无比的嗓音顿时也是响起:“还请父皇三思,九皇妹是金枝玉叶,又怎么能去庵堂那样子清苦的地方?更何况若是去了庵堂,九皇妹声名尽毁,此生此世都会背负不吉的名声。”
王曦已经走到了王珠面前,也替王珠求情。
夏熙帝看着王曦,却是不置可否:“近日关于你的传言颇多,你却从无辩解,今日怎么倒是为了你九皇妹说话?曦儿,瞧来在你眼中,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了?”
王曦面孔在月色下是越发的温润端正,君子如玉这四个字与他也是再配不过。
“鬼神之说,儿臣不知该不该信。父皇要我如何,我就如何。若父皇笃信鬼神,觉得这天象昭示儿臣失德,那么儿臣必定是失德。若父皇心中不信,那么上天警示又与我何干。我是否失德,只在于父皇,无论是天意还是别的,儿臣都并不在意。”
一边这样子说着,王曦也是缓缓单膝跪地,几缕黑发更垂落王曦清俊无匹的脸颊边。
“可是父皇,今日你若处置了九皇妹,那么儿臣必定也是失德。不必父皇为难,儿臣自请迁出京城,以免影响我大夏国运。”
若方才王珠之事只是令人震惊,那么如今王曦举动更是令人震撼万分!
王曦生来就是太子,他身份尊贵,又一贯温和勤勉,谁也没想到他太子的位置居然会有所动摇。
楚美人顿时柔柔说道:“太子此言可是忤逆,为了帮衬九公主,居然拿太子位置要挟陛下。”
轻轻挑拨,顿时将王曦求情之词化为要挟忤逆。
王珠淡淡说道:“楚美人平时不是淡然不争,怎么今日却多有见解?后宫不得干政,莫非楚美人不知晓?”
楚美人顿时语塞!
她一贯以那低调柔顺的面目示人,也是生生被王珠给顶回去。
许妃轻轻说道:“楚美人不过是一句失言,九公主为什么捉住不放?你若知道孝顺陛下,就该自请修行,为陛下祈福。”
“父皇若不信儿臣,儿臣也可暂离京城。”王曦这样子说着,脑袋轻垂,却不觉轻轻的捏紧了自己手掌。
周围顿时一静,王曦当了多年太子,此时此刻,竟无人替他求情。
一些有心之人顿时不觉在想,莫非太子已然是失势,岌岌可危?
杨夫人更不觉在想,这王珠定然是个祸害,故而方才连累王曦这太子之位。
她人到中年,仍然是保养得意,可是如今丰润的秀眉上却忽而添了一丝忧愁之色。
王珠若打发出去,炼儿虽不必立刻娶这个灾星,可是这桩婚事却会不清不楚,以后必定会影响杨炼说亲。
原本只听闻这九公主是不知礼数的人,没曾想居然是个祸害妖孽!
楚美人更娇柔无比的说道:“皇后娘娘,还盼你莫要记恨陛下,陛下何尝不疼爱九公主?只是,只是天命不可违啊!”
轻轻一句话却居然暗示陈后会因为王珠之事怨恨夏熙帝。
言下之意,则是王珠身为妖孽,必定要迁出宫中,去庵堂青灯古佛。
陈后顿时面色铁青,不觉呵斥:“住口!”
楚美人何等身份?如此卑微之躯,却损及自己最尊贵的女儿,让陈后内心如何不怒?
楚美人身躯一震,似乎被陈后吓住,随即轻轻抽泣。
别人瞧在眼里,只会觉得楚美人说话虽然不是很妥当,可是皇后此举也是迁怒。
明明是王珠有那不吉之兆,可陈后却将此事迁怒在不相干的旁人身上。
夏熙帝也眉头轻皱,颇有怒意,只不过见到楚美人这楚楚可怜的样儿,心里忽而就浮起另外一张面孔。
想到此处,夏熙帝内心油然而生一丝怜意。
那女子,自己辜负良多,而且也总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想到这里,夏熙帝已经不能狠下心肠。
陈后未听到夏熙帝呵斥,却不觉吃惊抬头。
错愕之间,却听到楚美人柔声说道:“皇后恕罪,我只是,只是听闻钦天监这样子说。”
许妃乐得将皇后这只凤凰狠狠掐落,不觉再狠狠踩一把:“此事既然如此要紧,陛下何不听听钦天监意思?”
那钦天监监正徐若凤顿时抢步出来:“陛下,彗星扫月,确实是品德无行的昭示啊,臣惶恐,只求陛下为大夏国运着想。”
他咚咚咚的磕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鲜血,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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