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还不知道你朱叔娶媳妇了吧,他老树开花,熬了这么多年败在了一坛腌菜上头,这次正好见见你朱婶,还有胖胖,胖胖就是你朱叔的儿子,两岁了,圆乎乎的就和你朱叔的缩小版似的,可有趣了,他和你朱婶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好菜。”
“还有咱们家……”
余坤成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余阳在黔西的这些年,因为某些估计,他不敢写信,即便是电话打得也少,很多事儿子都不知道,他似乎是想将这几年的隔阂都弥补上,让余阳觉得他即便离开了这里这么久,涟阳县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涟阳县。
余阳就默默的听着,以前他爸的话少,想来这些话在他心里也是憋了很久了,才会积攒了那么多。
“转眼你都十七了,你现在也是高中生了,只可惜这学历是在黔西录下的,也不知道咱们涟阳县认不认。”黔西的高中没有停课,余阳现在已经是一名高中毕业生了,按理留在黔西,他就能包分配工作,可是他不想留在那里,还是选择了回来。
“上头说了,到时候会把关系转过来。”余阳轻声的说了一句,边上几人听到上头两个字,立马就了然了。
顾向文这些年顾建业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让他知道些东西,至于顾安安,她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外挂,有那么多报耳神,某些秘密想不知道都难。
“这样也好,到时候找一个稳妥一点的工作,你今年也十七了,过几年找个媳妇,你爸没准早早就能抱上孙子了。”
余坤成爽朗的笑了笑,转念想不对,安安今年才十四了,照顾家对这个闺女的疼爱法,起码得她成年了才会松口她找对象,自家儿子想来还得多等几年。
“先成家再立业,其实找对象抱孙子的事爸也不急,我今年才三十八呢,像我这个年纪,再当爸的也多得是,哪真有那么早就当爷爷的。”
余坤成哈哈笑了笑,当下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看着边上老朋友狐疑的眼神,余坤成拿起一旁的军用水壶,赶紧喝了口水,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真有些渴了。
“其实我也不介意爸你再找一个,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余阳这句漫不经心的话一出口,余坤成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去,衣襟都湿透了,因为太过惊讶,气管里头还呛了水,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
余阳这句话可不是玩笑话,他早就想过了,他爸还年轻,一辈子不能这么耽搁下去,他早晚也是要组成自己的小家庭的,他希望他爸能找一个善良的,知冷知热的女人,如果运气好,还能再生几个孩子,将来家里头也热闹点。
他不希望他爸的感情里因为有过沈悦那样的女人,就成了一潭死水。
“瞎说啥呢。”余坤成狠狠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只是那不怎么坚定的语气,让余阳赫尔顾建业都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余坤成今天跟运输队借了车出来,因为火车站在市里,也不知道儿子带了多少东西,乘长途车就不那么方便,余坤成和顾建业坐在前头两个位置上,余阳就和顾向文顾安安坐在后头的沙发床上。
“安安长成大姑娘了。”
余阳看着眼前的姑娘,忍不住笑了,原本还想着会长成大胖丫头呢,没想到瘦了那么多,还变得漂亮极了。
“以后不能叫你大白馒头了。”想起小时候给安安取得这个外号,余阳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捏捏顾安安的脸,说起来,小时候自己不懂事还老以为爸爸说的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媳妇呢,想想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今天顾安安穿的只是中规中矩,发型也还是小时候常绑的麻花辫,只是肌肤白嫩,五官标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让人一见就觉得这孩子让人喜欢。
“你都说了我是大姑娘了,拒绝你动手动脚。”
顾安安对捏脸简直生理性恐惧啊,想起小时候因为长得白胖到哪都得让人捏捏脸,捏捏胳膊,捏捏小爪子,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一趟年拜下来,整张脸可以再肥一圈,简直就是童年隐隐啊,现在好不容易脱离的苹果脸,进化成了鹅蛋脸,怎么还老有人想着对自己这张可爱无辜的脸动手动脚。
“安安这句说说的对,你那是大姑娘了,以后雄性除了你爸你哥,可不能和其他人那么亲密知道吗?”顾建业是见缝插针的对闺女进行思想教育,谁让闺女长得太招人稀罕,生怕一个错眼就让狼拐跑了。
顾安安偷偷对着大哥吐了吐舌头,就她爸这样的教育方式,换汤不换药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余阳被拒绝了一点气都没有,看着她这番鲜活的模样,心情反倒更加好了。
几个孩子毕竟小时候玩的那么要好,即便分开了几年,稍稍说了几句话,聊了聊这些年大家的生活,这隔阂立马就消了大半,两个大人坐在架势和副驾驶的位置上,听着后头几个孩子的话,心情也分外愉快。
这样开怀的生活,才叫生活!
萧从衍和顾向武所在的排前些日子执行了一项任务,队上给了一天的假期,多数人都选择在房间里好好睡上一天,可是萧从衍和顾向武却不想浪费这个难得可以出军营的日子。
算起来,他们也已经参军半年了,之前作为新兵,一直在进行密集的训练,都没有好好出军营逛过。
他们每个月都有二十八块钱的工资,这次参加了任务完成度很高,上头还特批了三十块钱的补贴,和一些特殊的票种。
当兵的家里也都是有亲人的,军队吃饭穿衣都不花钱,很多人一拿到补贴,都是寄回家里去的,萧从衍他们班里就有好几个出生农村的,家里一堆的兄弟姐妹,就等着他们的这笔高额的补贴,养活一大家子。
顾向武和萧从衍到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家里不缺他们这点钱,即便寄回去了,家里也都是给他们攒着的,涟阳县买不到什么稀罕东西,萧从衍两人干脆每次不往家里寄钱,而是买一些家里需要的,又很难买到的东西,从邮局寄回去。
上次做任务,封闭了和外界的联系,说起来已经有一个半月没给家里去信了,倒是上次写信回去的时候说过这件事,家里人也不会为此感到焦虑。不过既然任务结束了,那还是得写封信回去报平安,顺道买些东西,一块寄过去。
军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不过只要往前走一千多米,就有一个公交站台可以在那里乘车出去。
萧从衍和顾向武除了钱和票什么都没带,穿着军装就朝公交站台走去。
“你个贱种,一切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偿命!”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个头发凌乱,模样狼狈的女人,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枪,指着萧从衍疯狂的咒骂。
萧从衍和顾向武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心中却飞快的算计着应对的方式。
“沈荞你疯了!”
萧敬宗似乎一直都在军区外头等着什么人,看到这一幕急吼吼冲了过来。
沈荞!萧从衍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往日总是喜欢装扮精致,又趾高气昂性子的女人,做任务和外界隔离的这么些日子,他还不知道沈家出了什么事。
“我是疯了,那也是你把我逼疯的!”
沈荞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心中立马有了计较,当下只觉得心痛如绞,声嘶力竭地对着萧敬宗吼道,她狠厉的看着不远处的萧从衍,又看着朝她跑来的萧敬宗,只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绝望的,当下扣下枪板。
“嘭!”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第129章 死亡
“敬宗,你别吓我。”
沈荞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双手的男人,还有他胸膛上破的那个大口子,那血就像是水流似得往外淌。
现在的天气还冷着,各个都穿着厚实的棉袄,萧敬宗今天可能是为了要躲着在边上看儿子几眼的缘故,穿的格外严实,可是即便这样,流出来的血都把那几件厚衣裳给渗湿透了,灰色的呢绒外套成了深红色,边上还有一股子焦糊味,是子弹离人太近,把衣服烧了个大洞。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尤其是沈荞。
沈荞她爸还算有点脑子,在出事前听到了些许风声,他被人盯得牢牢的,看模样是逃不掉了,可是他闺女还可以逃,沈荞毕竟是萧敬宗名义上的妻子,那些人对于她盯得不会那么严。
一个半月前,沈荞正在文工团上班,就收到了她爸心腹送来的东西,一笔存在米国银行的钱,一张崭新的身份证,还有各种证明,靠着那些东西,她能赶紧乘火车去深城,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她,送她去港城,到了港城,她也就安全了。
沈荞当时是疑惑的,不懂为什么她爸突然间让她离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打个电话跟萧敬宗说这件事,可是被她爸派来的人制止了,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认为的幸福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萧敬宗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这个妻子,他允许她的靠近,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从她嘴里知道沈家的事,博取她爷爷和爸爸的信任。
沈荞不肯相信这件事,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羡慕萧敬宗对她的好,这一份关怀和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她不愿意离开,只是偷偷躲了起来,这一个半月,到处都是暗地里在找她的人,她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长这么大就没有那么狼狈过。
在前天,她终于打听到了她爸的事儿,街头小巷的所有人都说沈家的男人在和潜伏在黔西许多年的敌特的战斗中牺牲了,她爷爷,沈家的定海神针,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受不了这个打击去世了,这也只是对外的说法,沈家都是什么人,沈荞作为沈家的女儿她心里会不明白吗。
她清楚,这只是因为沈家在黔西的地位,这件事要是爆出去,就是华国政治上的一大丑闻,上头会把这件事瞒下来,还会替他们盖上一层遮羞布,现在沈家的一些女眷都被带回去问话了,她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也多亏了上头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人,只敢暗地里派人搜寻沈荞,她才能在外头躲了这么长时间。
这把枪是当时那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给她的,说是让她一个女人好防身,可是沈荞压根就没想过离开这儿,她的丈夫在平南,她的儿子也在平南,她要上哪儿去。
她想要报仇,可是对于萧敬宗,这个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即便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毁的,自己也舍不得动手,沈荞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将来怕是好不了了,她还有从深,孩子没了妈,不能再没有爸。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萧从衍,没想到萧敬宗瞒得这么严实,这个野种都来了黔西半年了,还把她瞒在鼓里,要不是一次意外,她也发现不了这件事。
萧敬宗如此在乎这个儿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心里有孙岚那个女人,沈荞自认为自己争赢了,结果一切都是假的,这让她如何能不疯狂。
她想要萧从衍死,只要他死了,将来萧敬宗就只有从深一个孩子了,他所有的一切,将来也是得留给从深的,这么一来,她还是胜过了孙岚那个女人,而且她心中还有个隐隐的野望,那就是杀了萧从衍,让萧敬宗的心里记她一辈子。
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她要让萧敬宗的心里彻彻底底的留下她沈荞的影子。
这边上就是军营,听到枪响的当下,里头的士兵就拿着枪跑出来了,沈荞紧张的看着对面的丈夫,又看了眼一时不注意被他拍开的手枪,满是惊恐的流着泪,深深看了眼萧敬宗,发疯似得跑开。
这时候萧从衍和顾向武根本就管不上他,两人扶着萧敬宗,脱下身上的衣服,按压住几个血管的位置,想要帮他止血。追出来的军人一部分追着沈悦跑去,一部分赶紧去门口的哨岗处给最近的解放军医院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救护车过来。
萧从衍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萧敬宗会替自己挡那一枪,刚刚沈荞看到萧敬宗出现吃了一惊,有点慌神,其实萧敬宗不替他挡那一抢,当时的他虽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至少可以避开要害的位置,可是萧敬宗这一枪,结结实实挨在了要害,离枪口那么近,胸膛破了一个大口子,谁也不知道那弹片到底都打到了什么地方。
萧从衍抱着这个男人,说起来,这似乎是两个人头一次这么亲近的抱着。
他老了,眼角都已经有皱纹了,头发染过,可是发根处也隐隐可以见到白色的,萧从衍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今天见到的这一幕似乎冲击了自己的整个人生观。
“从衍……这还是……还是咱们爷俩第一次……第一次不带火气的说话。”
萧敬宗看着儿子眼底的紧张,忍不住笑了笑,可是随着他的那段话,嘴巴里的鲜血不断翻涌而出,整个下巴都是血。
萧从衍蹲在地上,让那个男人靠近他的怀里,袖子帮他擦着嘴边的血。
“你别说话。”萧从衍的嗓子有些冷,有些硬,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自己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要说……不说,怕是……怕是来不及了。”萧敬宗喘了几口气,可是有些喘不上来,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开始发青发白,不由的有些冷。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你妈……你妈是个好女人……”说着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孙岚年轻时候多漂亮啊,那时候萧敬宗还是个混不吝,就因为萧老爷子的威名,在政府挂了个虚名,那时候的萧敬宗还年轻,远没有后来的沉稳,小时候萧文忠在外头打仗,亲妈又早死,萧敬宗真的是被萧老太太给宠大的,虽说没有宠坏,是非黑白,忠孝礼仪都是熟知的,可是性子上难免有些小霸王,就等着别人对他好,然后傲娇的给点回应。
老爷子想要把他和孙岚凑成对,萧敬宗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孙岚模样好,性子也好,尤其是那声音,就和百灵鸟似得,萧敬宗以前最爱听孙岚唱歌,军歌山歌他都爱听,只要是孙岚唱的。
只是那时候年轻气盛,就觉得媳妇就是媳妇,一辈子都是他的了,当时上头的人找上来,说让他接近沈荞,从沈荞的嘴里打听沈家的情报,萧敬宗并不喜欢沈荞,那个明知道他有媳妇还总日黏上来的女人,她又没他媳妇长得好,也没他媳妇唱歌好听,更没他媳妇身上那种招人疼的感觉,可是当时的萧敬宗正一腔热血呢,往日里人家都说他是萧文忠的儿子,他也想干一番大事业,让人家指着他爸说那是萧敬宗他爸,虽然觉得对着媳妇有些心虚,可是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个让他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的任务。
萧从深的出现就是个意外,虽然他听了上头的吩咐,任由沈荞对他献好,偶尔给对方一个回应,让她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借机撬开她的口,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事,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做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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