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漾辰这会儿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为承暄点个赞,作为一个冷面小哥儿能考虑这么多,真的好贴心哟。
明月说完话,就踏着小碎步往旁边去,漾辰因为之前喝过灵水,视力听力超群,就听见这圆脸小丫鬟低着头,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我最棒,我最棒……”
漾辰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有点胆怯的小姑娘看起来挺好玩儿的,眼神一扫,猛然瞥见那侍卫头头儿程东青暗地里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像得到了肯定似的,莞尔一笑,俩人间的互动很有默契。
漾辰笑道,看来挺有戏啊。
这时,一个宫装妇人捏着帕子,踏着花盆底,一步一顿走到漾辰跟前,一举一动显得很拿捏,略微福了一福,连腔调都有些正经的像假声似的,“奴婢拜见格格,奴婢乃是皇上赏赐的教养嬷嬷,格格唤我陈嬷嬷便是。”
那陈嬷嬷说完话,竟然直直抬起头来,抬高了下巴,带着一脸傲慢,上下先打量了漾辰一番,开口皮笑肉不笑道:“格格身份高贵,更该注意形容打扮,如此衣冠不整,让外人看见了就不只是笑话格格,还致使皇室蒙羞。”
漾辰被这嬷嬷莫名其妙的傲慢弄的一头雾水,又听到她这不知所云的言论,算是明白了,只要跟皇室挂钩的,总会出来这么几个自信满满,“皇上老大,她老二”的人物。
她左右迅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刚才临走时,因为万分舍不得老狐狸和蕴瑶,没少求抱抱,求安慰,今早刚烫过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有些褶皱,估计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
其实也没多大毛病,但能挑出毛病的绝对是找茬儿的。
漾辰不怒反笑,对着高扬着下巴的陈嬷嬷笑的阳光灿烂,突然,“啊呸!”她低头吐了一口,正好一口唾沫吐在陈嬷嬷脚边,挑挑眉,有些吊儿郎当地问:“你说什么?”
那痞痞的模样将她常日里跟随徐紫云闯江湖的习气表现得很完美\_(ツ)_/
“你,你……”陈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稳住身子,冷冷道,“格格虽然常年不在京中,但如此粗俗的举动太让人失望了,理应责罚,红袖,戒尺!”
跟随着陈嬷嬷的一个宫女有些得意地递过一把戒尺,陈嬷嬷抓起就要上前来,一直不言语的三胜公公冷笑一下:在礼亲王府门口还敢动手,真是找死。
不等他开口,就见漾辰忽然笑的灿若春花,脸色波澜无惊,陈嬷嬷冷声道:“还请格格伸出手来,否则别怪奴婢得罪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漾辰笑问,陈嬷嬷被她带着嘲讽的眼神彻底惹怒,往前刚踏了一步,漾辰身后一道身影突然快步走出来,上来就直接夺了陈嬷嬷的戒尺,只听“啪啪”两声,伴随着陈嬷嬷一声惨叫。
“陈芳萍,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平淡无奇的声音如同又一巴掌狠狠扇在陈嬷嬷脸上,众人这才看到一个娟秀的妇人手持戒尺,如同居高临下般站在陈嬷嬷跟前看着她,那淡然的眼神让人一寒。
“你大胆……你,你……你是……”陈嬷嬷吃痛地捂着双颊的戒尺印,火冒三丈,正要呵斥,却忽然发现了这人是谁,大惊失色,“曼珠?曼珠!你是曼珠!曼珠!你不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My angels,
嫩们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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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
看着陈嬷嬷一脸惊恐的模样,听她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漾辰有些猜测,她看向曼姑姑,问:“姑姑与她有旧?”
曼姑姑咬牙咽下心中的怒火,施礼道:“奴婢与她不是有旧,而是有旧仇。”
“如此正好,姑姑与她有旧仇,我与她有新恨,正好我回府第一日,为了以后过个安稳日子,今儿不得不杀鸡儆猴了。”漾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很多人浑身一震,即便有的真有轻视之心,这会儿也该放到肚子里去。
“你敢!我可是皇上派来的……”陈嬷嬷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她很恐惧,更多的是心虚,与传闻不一样的格格,尤其是突然出现的曼珠,这些让她从灵魂深处打着冷战。
“我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漾辰脸上挂着笑,在陈嬷嬷看来却如同罂粟花一样带着致命的毒素,她身子无意识地往后缩,这与她先前计划的全都不同。
来之前,她家娘娘明明打听到这所谓的嘉懿格格不过是近年来新晋大臣董大学士的女儿,听闻自幼无母亲教导,她与那大姑娘二人相伴在闺中长大,想来没有多少见识。而她之所以被封为格格,应该是皇上为了弥补对礼亲王府家的愧疚,总而言之,这嘉懿格格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代品,若是能借着机会控制了她,也方便日后与礼亲王府交好。
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但现实却啪啪打脸,若是陈嬷嬷这些想法被漾辰知晓,定会问她:谁给你的自信来妄自揣度?
无论陈嬷嬷怎么说,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董漾辰无心听她磨磨唧唧,抬抬下巴,“六卫兄弟”中有两人很机灵地走出来把陈嬷嬷从地上捞起来,将她的胳膊压在背后。
“先押起来,”漾辰轻笑,“既然她说了自己是皇上派来的的,我也不得不去宫里求证,三胜公公,劳烦你找个能进宫的人,去问问皇后娘娘可有此事,不过陈嬷嬷,我有一事很不解,这后院女眷的事何时需要皇上挂心?皇上乃是万民之主,心系天下苍生,不知何时连女眷之事都需要皇上一一过问,又或是有人特意拿这种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去烦扰皇上,若真是这般,后宫干政这罪名不知谁能扛得起呢?”
她的话音刚落,陈嬷嬷只觉得脚底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头上冷汗直流,张着嘴跟中风似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被人直接押进府,连同跟着她的两个宫女一起关了起来。
看着漾辰如此雷厉风行地解决了陈嬷嬷,脸上依旧笑嘻嘻,这模样真是像极了年轻时酷爱玩闹的雅图公主,三胜公公看着她,心里满意至极。
这一插曲过去,三胜公公吩咐下面的人把漾辰的东西抬去青葵园,他自己领着漾辰在青葵园里到处转转,一边走一边介绍,入眼,到处雕梁画柱、回廊环绕,这个院子很大,即便是安排了许多丫鬟侍卫,依旧显得很宽松,整体来说布局很大气,不似南方精致的小桥流水人家,也不似北方的粗犷严谨,倒像是南北方的融合,巍峨秀丽的假山,碧波荡漾的流水,青松翠竹,鹅黄的腊梅,艳丽的红梅,还有许多爬墙的花枝开着不知名的各色花,廊下的莺啼鹂鸣,一路上偶有小丫鬟站在一旁施礼请安,整个青葵园一片清静幽雅,带着初醒的温馨。
进了正房,各种上好的家具比起放在董家的那些只上不下,看来承暄没少费心,尤其是那卧室里的千工床竟然与她在董家的那张几乎无异,三胜公公笑道:“王爷怕格格认床,回家来了睡不好,就特意命工匠们打造了这张床。”
漾辰心中千丝百绕,承暄对她的好总是这样一点一滴落在心里,哥哥?她在心里偷偷念了数遍,自言自语轻笑:“还不错嘛。”
三胜公公也不打扰,自己轻手轻脚出去了,留下明月她们几个在跟前伺候,殊兰依蓝和秋姑姑、曼姑姑她们几个去后面厢房把自己的东西放好。
等她们再过来时,漾辰已经换好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云纹绉纱袍,让殊兰给她挽了一个把子头,簪上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头发中间戴了金嵌珠宝圆花,又给她画眉描唇,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整个人显得庄重了不少,隐隐在上的气质更加突出。
收拾完了,她问:“三胜公公派去宫里的人回来了没?”
门口立着的明月赶紧道:“还没呢,去了这许久想必是快了。”
漾辰点点头,刚转个身就见秋姑姑面有犹豫,在门口徘徊不前,她试探叫了句:“姑姑有事与我说?”
秋姑姑看了看她,忽然走进屋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奴婢刚才失礼了,请格格恕罪。”
漾辰低着头,脸上若有所思,她看了看似乎还在纠结的秋姑姑,冲着殊兰她们挥挥手,殊兰淡然地领着其余的丫鬟们退出去。
漾辰这才将秋姑姑扶起来,“你有话就说吧,你从小看我长大,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说出来。”
秋姑姑才有些释然,犹豫了一下,才讲出一件往事来。
她本姓王,名清秋,十五岁就嫁人了,夫家姓程,丈夫痴长她六岁,是个举人,公公本是浏阳县令,她嫁过去后,家中生活富足,夫妻恩爱有加,一年后便添了一个儿子,因为丈夫看到院中常青树在寒冬腊月雪中依旧生机勃勃,便给孩子取名——东青。
“东青?程东青!”漾辰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巧?”
秋姑姑摇摇头继续说,等程东青长到两岁,她的公公程县令因为收受贿赂,放走了一个重犯获罪,其实事后秋姑姑才知道程县令放走那人只是因为他受过那人救命之恩,并未收受贿赂。
但是有人想故意陷害他,所以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当时的府尹才是收受贿赂的人,直接定了程县令死罪,整个程家也受到了牵连,所有女眷入宫为奴,所有男子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我的丈夫因为曾是个举人,被选入宫中……”秋姑姑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却难以说出话来。
“格格,格格,皇长子亲临王府,正在大堂等候,太皇太后身边的程喜程总管还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芷霖姑姑也都来了。”殊兰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漾辰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她突然间福至心灵,一道光似乎从脑海闪过,有些恍然大悟有些惊异道:“程喜?你的丈夫是程公公对不对?”
秋姑姑掩面恸哭,当年分别之时的种种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日,一夜之间,家破人离。
看她哭的跟泪人似的,漾辰心中也难受不已,秋姑姑照看她长大,却未照顾过她自己的孩子,她就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自己却从未问过她的往昔。
“姑姑,你先坐一坐,我去大堂瞧瞧。”漾辰不知如何安慰,而宋承琥他们也不能被晾在那儿,于是她出门招呼明月过来,附耳嘱咐几句,让她先看着秋姑姑,自己赶紧往大堂。
当着别人的面,她不好与宋承琥太过亲近,施了一礼,又向芷霖姑姑问了问皇后娘娘近来可好,才转向程喜公公道:“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公公回去请代辰儿给太皇太后谢罪,等我这儿安顿下来,定当早些进宫给她老人家请安,辰儿多谢程总管了。”
看得出程喜脸色有些奇怪,有些焦急,有些羞愧,还有些心疼,但他面上笑道:“格格客气了,您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漾辰道了谢,对着芷霖姑姑直奔主题道:“详细情形姑姑也该知道了,只是我如今还不敢确定这个大放厥词之人是不是真的由皇上派来的,烦请姑姑先去确定真伪。”
然后又转头对程喜说:“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劳烦程总管解惑,可否?”
程喜心中已经了然,点了点头,漾辰才笑着招来殊兰和依蓝,让她二人带着芷霖姑姑去看一看那陈嬷嬷,而她则是扯了扯宋承琥的袖子,让他跟她一起走,三人去了青葵园。
漾辰拉着宋承琥站在了门外,示意程喜进去。
“阿秋……”程喜一进门就看到了泣不成声的秋姑姑,一语未了泪先流。
秋姑姑猛地坐起来,眼中含着泪,有些激动地拽着他的衣服,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那是我的儿子对不对?我的孩子,我的东青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我知道……”
秋姑姑放声大哭,“程喜啊,程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丢弃?你之前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礼亲王府?我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机会,”程喜情绪也激动起来,按住秋姑姑的肩头,“当年我们都被押入宫中,连两岁多的东青都没逃过,你成了辛者库的宫女,受尽苦难,我受宫刑成了太监,差点性命不保,我们能扛得住这些,可是东青不能啊,我不能让他也做太监……”
“可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他丢弃了,他一个人流落在外会不会饿死,会不会冻死,会不会被人打……”
程喜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没有丢弃我们的孩子,你想想我当时只是宫中的小太监,怎么有能力把一个记录在册的罪人偷偷送出去?”
秋姑姑这一刻才想到这些,神情有些松动,看着程喜张不开口,“那你……那你……怎么……”
“唉!”程喜长叹一口气,面上有些后悔,口气却异常坚定,“我也舍不得孩子,但我更怕他日后更悲惨,所以在听闻礼亲王夫妇仁爱敦厚,又能经常出入宫闱后,我就开始每日等在他们经常出入宫的一条路上,只要等他们经过,就不停叩头,这样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礼亲王夫妇终于停下轿辇,问我何所求。”
程喜提到那一段时间,仍旧唏嘘,毕竟记录在册的罪人是由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即便是礼亲王夫妇也不能逾矩,后来他们经不住程喜一次次苦苦哀求,才寻法子将程东青的名字划入,但程东青也必须悄无声息地出宫去,否则被抓住了,可是死罪一条。
“我当时害怕你因为舍不得孩子露出马脚才不告诉你实情,当时哪怕有一点纰漏,都可能毁了礼亲王夫妇的一片好意,也害了东青的性命,所以我才骗你说孩子被我丢到了宫外。”
程喜有些痛心地回过头来,“可我却想不到你恨我如此之深,那日与我争吵后,再无任何消息,我托人打听你的下落,管事的人说你趁着采买的机会逃出了宫。”
秋姑姑跌坐下去,半天回不了神,当年的事原来都不是他们彼此所想的那样,这该怪谁呢?过了好一会儿,只听秋姑姑喃喃道:“我没有逃出宫,我只是差点被人杀了。”
当年,她晚上与程喜吵完架,心如死灰,恨不得一死了之,趁着月色往金水河边去,还没走到河边,听到有人喊救命,她愣了一会儿才醒过来劲儿,只见一个宫女死命拖着一个麻袋要往金水河里扔,秋姑姑本就心性良善,自然不可能看着有人丧生在她面前而无动于衷,所以她大喊了一声吓走了歹人,将那麻袋里的人放出来,那人便是受了重伤的曼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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