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太太瞪着唐若瑾,又转头去看唐思文,“怎么,你连我也要赶走吗?”
虽然老太太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却是嫡母,赶走嫡母,这不孝的帽子有些大,唐思文连忙说道:“没人赶走——”
“没人赶走你,只是表姐要回江西,你要是舍不得可以一起去。”唐若瑾截口。
“映雪要和我一起,她哪里也不去!”老太太蛮横地看着唐思文。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瑾儿,要不——”
唐若瑾站起身来,“要不我还是回庄子上去吧。这唐府哪里是我的家,根本就是狼窝,时不时就有人诬蔑、下毒,上次是砒|霜,这次又是绝子药,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命来糟蹋,惹不起我还是躲吧,唐大人,你还是和你的母亲外甥女亲亲热热地过一辈子吧,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以琪,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唐思文大急,他有一种预感,让她这样走出去,他此生就休想再见到她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站住!你不能走!来人,快拦住她!”下人们一拥而上,齐齐拦在唐若瑾前面。
唐若瑾猛地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圈光晕,唐思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唐大人,你这是要让我杀出一条血路吗?”
“不,不许动手,谁也不能动手!”唐思文快步走过来,“瑾儿,不要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唐府。”
唐若瑾看着唐思文焦急的眼神,他似乎真的怕自己离开,脸都白了。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爹爹,他似乎谁都拒绝不了,似乎对谁都温情脉脉,他多情,却又绝情。他明知老太太害死了他的生母,却只是把她禁足,并没有让她受委屈。他心疼自幼在他跟前长大的外甥女,哪怕她犯了错也不肯惩罚。他对亡妻念念不忘,从而冷淡了温柔端庄的陈氏这么多年。他对庄子上的小若瑾十年不闻不问,此时却生怕自己又回到庄子上去。
唐若瑾轻轻叹了一口气,“唐大人,你恐怕是弄错了,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向你要过什么啊。我要走并不是因为你不答应我的要求,而是,我总要活下去吧,你觉得我有多少好运气,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唐思文张口结舌。
老太太给柳映雪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唐嘉瑞看着唐府的一家之主,急得汗都下来了,“父亲,姐姐不能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唐嘉珍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唐若瑾的大腿。她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此时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抽抽噎噎地憋得快要断气。
唐思文闭了闭眼睛,半晌,终于开口,“把老太太送回寿安堂,没有我亲口下的命令,不能再出来。映雪……映雪收拾一下,明日就回江西。”
“不!”柳映雪一声尖叫,大哭起来,“外祖母,我不走!回了江西,我没有活路啊,舅舅!”
老太太也喊叫起来:“别拉我,谁敢拉我?!”
唐府的下人们马上就认清了形势,老太太彻底失利,以后府里也没有表小姐这号人物了,几个壮硕的婆子一拥而上,把老太太和柳映雪半推半架地带走了。
唐若瑾看看跪在花厅面无人色的青萍,抿了抿唇,对陈氏道:“母亲,这种背主的奴才我是不会要的,母亲尽管发落吧。”
陈氏吩咐道:“青萍下毒背主,当众打死,她的家人全家发卖。”
青萍一家尚未发出哀求声,就被下人们堵住嘴带下去了。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瑾儿,你——”
唐若瑾揉了揉额角,“唐大人,我也累了,先告辞了。”她弯腰把犹自抽噎的唐嘉珍抱了起来,边走边轻声地哄她。
陈氏屈膝一礼,“妾身还有事要处理,也告退了。”
唐思文又看唐嘉瑞,唐嘉瑞道:“儿子还有些功课要做,先告退了。”
转眼间,偌大的花厅里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主子了。唐思文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花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了。
唐若瑾给唐嘉珍擦干净脸,沉默了一会儿,对以琪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到唐府来,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由得他们一家人亲热去?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大道?”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温暖,虽然比不上唐府富贵,但是她却觉得很是舒心满足。
以琪也看出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姐,那老太太和表小姐故意污蔑小姐,害得小姐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回来后老太太还想毒杀小姐,柳映雪鸠占鹊巢还不满足,处处为难小姐,这次连这么歹毒的毒|药都用上了,小姐,你才是唐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凭什么要退让?”
唐嘉珍刚停了哭,靠在唐若瑾的胳膊上,听到这话,忙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没有姐姐了啊。”
唐若瑾愣了一下,搂着唐嘉珍的小身子笑了,“嘉珍说的对,我要是不回来,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下午,青萍被活活打死,陈氏也学着唐若瑾上次的做法,命全府的下人都来观刑,让他们牢牢记住背主的下场。
青菱也去了,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姐妹趴在条凳上,随着板子的劈啪声,她的身上渗出血迹来,慢慢地那血越来越多,在条凳下的地面扩散开来。青萍的嘴堵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快要暴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青菱的心揪成一团。她不明白青萍怎么会肖想世子爷,不明白青萍怎么会想着谋害小姐,她只知道青萍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的心里甚至暗暗希望她能早点断气,快点结束这剧痛的折磨,希望她下辈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能得一个善终。
晚上,宋逸成来了海棠苑,虽然他很忙,但是小姑娘今日的事闹得大,他有些不放心她。
果然,唐若瑾呆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目光盯着虚空一动不动,显然在发呆。
“若若?”宋逸成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在她白净的额头吻了一下,“若若在想今天的事吗?”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逸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明日柳映雪要离开唐府,等她走了,我要去善觉寺一趟。”那里供着江婉和小若瑾的两盏长明灯。
“明日等柳映雪离开,估计天也不早了,去善觉寺的话,时间有些紧。若若后天去怎么样?我可以陪若若去。”
“你后天有空吗?”
宋逸成点点头。他很少和小姑娘一起出门,再忙,也想抽出些时间来陪她。
“那好,咱们后天一起去。”有他陪着,唐若瑾自然开心。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这次出门,竟然揭开了唐府隐藏多年的一桩秘密。
第79章 偶遇老仆
柳映雪要死要活地不想离开唐府, 奈何老太太被禁足在寿安堂出不来, 唐思文也去上衙了, 她连个哭求的人都没见到, 陈氏安排着唐府的下人们把她弄上马车。
她这些年得的月银和唐思文老太太送给她的东西,算是她的私财, 陈氏命人连夜入了册, 都送给她带着。还有惯常服侍她的丫鬟, 陈氏也挑了两个,把身契送给她, 一起回江西去继续服侍她。两个丫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又有两个老成的下人跟着,一起上路了。
次日,唐若瑾坐着马车,宋逸成骑马陪着,前后都远远地跟着几个侍卫, 一行人去了善觉寺。
出了城门不远是一条岔路,拐进去再走上一段就是宋逸成的别院,上次唐若瑾还来过。
沿着大路继续走, 直通善觉寺。宋逸成过了岔路就不肯再老实骑马了, 直接钻进了唐若瑾的马车,赶车的马夫只当自己没看见, 反正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黏糊劲有些无语,不过,她也知道他其实是很忙的, 就算晚上能来海棠苑也是抽空子。
说实话,唐若瑾很少在白天见到宋逸成,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低声道:“逸成,都说是灯下看美人,可是我发现,这大白天看起来,美人好像更美欸。”灯下的宋逸成面部线条更柔和些,在白天,她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之处,他好像更冷厉些,铁血气息更浓。
“噗——”外面谁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没有听见,宋逸成轻飘飘一个眼刀过去,立刻安静了。
美人什么的,只有小姑娘才能这么称呼他,要是乙三嘴里敢冒出这两个字来,宋逸成会让他在刑堂里待上一个月。
宋逸成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唐若瑾轻轻推他,“热呢。”她的闺房里放了两个大冰釜,加上宋逸成都是晚上来,两人黏糊着也不觉得热。可是这马车里只有一个小冰釜,这会儿又是白天,太阳热辣辣的,宋逸成一抱她,她就要冒汗。
宋逸成不肯放开她,又不忍心看小姑娘皱着眉头喊热的样子,无奈地拿过扇子,一手揽着她不放,一手给她打扇。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亲自打扇服侍我呢,啧啧,这待遇,可是大齐朝头一份呢。”
宋逸成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若若,等咱们成了亲,铁血将军日夜服侍你,保管让若若舒舒服服的。”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唐若瑾一缩脖子,瞪了他一眼,他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
宋逸成还不肯罢休,继续低声道:“若若,你想不想我服侍你?我可是日夜都盼着早日成亲,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服侍若若,嗯,一处都不能放过。”
这话更不能听了,唐若瑾面颊发热,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住嘴。”
宋逸成把她的手握住,细细摩挲着,盯着她泛起粉红的白嫩小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倒是再没有撩拨她。
好在善觉寺很快就到了,宋逸成扶着她下来,陪着她去主殿拜过,唐若瑾去了江婉和小若瑾的长明灯前祷告,不肯让人陪着,宋逸成和以琪都等在院子里,房门开着,他们在院子里也能看见她。
唐若瑾从殿门出来,宋逸成刚要过去,离唐若瑾不远的一个苍老妇人突然“啊啊”叫了两声,朝着她直冲过去。
宋逸成大惊,飞身就到了唐若瑾身边,一把揽住她,后退几步。以琪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就扭着那婆子的脖子。
那婆子盯着唐若瑾,眼睛里满是泪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直直地伸向唐若瑾,她被以琪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是来杀自己的?唐若瑾示意以琪松开她,那婆子快走两步,在她身前两步噗通跪了下来,“啊啊”地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唐若瑾柔声说道:“别害怕。我问你,你是想要钱?”她说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还是你认识我?”她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婆子虽然看起来苍老,倒是反应快,马上就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指了指她的右手。
认得自己?唐若瑾仔细辨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见过她,她见到的应该不是自己,“你是不是认得我娘?”
那婆子泪如雨下,拼命点头。
唐若瑾继续问道:“你和唐府关系近还是和江府关系近?”
那婆子选的是江府。
唐若瑾叫过以琪,“你看看,她大概有多大年龄?”那婆子面容甚是苍老,她看不出来。
以琪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一番,“小姐,这人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又在唐若瑾耳边轻声道:“她的舌头是被人割掉的。”
那婆子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唐若瑾问道:“你是三十二岁?”
婆子点头。
被人割掉了舌头,才三十二岁就如此苍老,看起来比唐府和江府的两个老太太还要老。唐若瑾眉头轻皱,“你——服侍过我母亲?”
那婆子拼命点头,眼睛急切地看着唐若瑾,嘴里“啊啊”地说个不止,两手不停地比划着。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唐若瑾想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回唐府吧?”
婆子目露恐惧之色,用力摇头。
宋逸成道:“带着她,去我的别院。”他命令跟来的侍卫,先回去一个安排懂得手语的人,小姑娘只能和她简单问答,很难搞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
唐若瑾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宋逸成安慰道:“若若别担心,不过是一个婆子罢了。”
唐若瑾皱眉,“她服侍顾我母亲,怎么还能落到如此地步?她的舌头定然是在我母亲去世之后被割掉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江婉是个娇弱小姐,肯定不会让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服侍,她定然是在江婉过世后才遭遇了这些不幸。
自从柳映雪蛊惑青萍下了绝子药之后,唐若瑾心中就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次遇到这婆子,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明显了。
宋逸成何等敏锐,马上就察觉了她情绪有些不稳,将她抱在怀里,“不管她发生过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了,若若无需忧虑。等会儿回到别院,问清楚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的。”小姑娘现在在唐府又不当家作主,安排这么个残废之人并不顺手,这种小事还是自己替她做吧。
宋逸成的别院就在善觉寺和京都之间的岔路上,很快就到了。
唐若瑾对那婆子说道:“这是宋世子的别院,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唐府没有关系,你尽管安心。等会儿有懂得手语的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宋逸成派别院里的仆妇带那婆子下去净手,又把茶水点心端给她。点心做得很好,她却看都不看,只是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唐若瑾。
宋逸成的手下办事效率都很高,他的暗卫组里就有这样懂得手语的人,很快就被召来了。
乙十六和那婆子一通连说带比划,回头对宋逸成禀道:“她姓王,当年是服侍唐夫人的丫鬟,她说……”他迟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说,当年唐夫人是被唐府的老太太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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