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隐隐作痛,卫星不敢再哭,抚向小腹轻轻道,“宝宝不怕,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我们商量好了,他这次回来就见双方家长,然后领证结婚。宝宝乖一点,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就有家了……”
挂断电话,白璐转身回卧房。
电闪雷鸣中,映出一张泛白的脸。
她站在房门处,紧盯向卫星,“小星,我给你说一件事。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千万要稳住情绪。”
卫星心口跳得极快,有点疼起来。她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也是脸色泛白,点了点头。
“陆一宸回来了,在军区总医院。”
卫星瞪着眼睛,等她说下去。
白璐本不想说那么多,可是被她的目光逼得无可遁形,只得又道,“N海军事演习结束之后,他随海监船出巡遭遇毒贩,身中三弹伤势很重。今天早上转移到A市军区总医院,凌晨时分心跳有停滞迹象,被送入急救室,正在抢救中。”
好半晌。
卫星静静地坐着,没有多大反应,没有想象中的崩溃,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冷静得让人害怕。
白璐见不惯这样的她,心底很慌,又道,“小星,今天下午的那张问卷就是来问你的意见。他们担心你……”
卫星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我明白的。他们担心我知道陆一宸出事太过激动,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白璐试图安慰她,“小星……”
卫星已穿好衣裳下床,将头发捋了一顺,“你放心,我不激动。我说了,我要陆一宸,也要孩子。白璐,你也换衣服,我们去军区医院。”
漫天雨声中。
白璐一边搀着卫星下楼,一边打电话叫司机前来。
司机尚未到,何钧已在小区外停下车,打开车门,冒着雨大踏步过来。
雨幕中,昏黄路灯下,双方目光交汇在一起。
卫星格外镇静,甚至比何钧表现得都镇定,“何董,那张问卷是白璐帮忙填的,她不知情。”
何钧松了一口气,踩着泥水将后排车门拉开,“上车吧,我带你们过去。”
这是白璐第二次看不透这位高中同学。
第一次是高二在练舞房中,卫星踮起脚主动亲陆一宸。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第一步会是卫星先迈出来。
在大家的印象中,卫女神一直内向又胆子小,甚至有点懦弱怕事。
然而,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今晚,白璐又一次看不透她。
陆一宸出了事,在医院急救室性命垂危。卫星又怀着孩子,精神与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时期。白璐想着这位同学大概会大哭,会崩溃,乃至会精神失常……
全都没有!
卫星镇静得仿佛没事人一样,甚至连哭都没哭。刚才做了噩梦能大哭,如今噩梦成了真,她反倒不哭了。
何钧从后视镜中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星丫头,撑得住吗?”
卫星抿了抿唇,“撑得住。”说着转向旁边又慌又乱的白璐,极为平静道,“白璐你要是再这么慌就下车回去。你的情绪会影响到我,我现在不能慌。”
白璐一怔。
何钧笑了一下,将车在路边停下,招了招手,“星丫头,坐到前边来。”
卫星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
雨夜,街道上特别空旷。
车灯照亮前方。
极目所及,全是密集的雨点。
小汽车一路疾驶,溅得水花四射。
卫星很冷静。
何钧刚起的那一丝乱也随之抚平,如往常般笑了一下,感慨道,“不愧是冉团的女儿,关键时刻有震慑三军的气魄。”
卫星注视着雨幕层层的前方,眼底浮出奇怪的笑,“冉……苏林?”
何钧道,“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直呼其名不太好吧。”
卫星眼中笑意更浓,点了点头,“何董说得对,是不太好。”她仿若无事人一般搭讪,“何董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你和冉部长当时在同一个部队里?”
何钧点点头,“我那时是连长,他是我们的团长。你妈妈当时还是我送回家的呢。”
卫星笑道,“怪不得何董一见我妈妈的照片,就说要带我回六中读书。”
何钧叹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他余光扫了她一眼,“你虽然长得像你妈妈,但这性情可是像极了冉团。平时和和气气跟个老好人似的,一旦真生气了可是能炸天,而且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能镇静以对,是将帅之才。可惜你没当兵,不然说不定能混出个名堂。”
卫星撩了一下微散的额发,“我读书读得也不错呀。”
何钧笑,“这倒也是。”
本来该是极度慌乱的一个夜晚。
然而在两人一言一语的聊天中,一件大事仿佛化成了小事。
卫星撑开伞,顶着风雨和何钧一同走入军医院大楼。
白璐做不到镇静如常,为不影响卫星,主动要求留在车里。
五楼,急救室的红灯仍然亮着。
外面已围了一圈人。
陆季泽在,廖怀荣在,冉苏林也在,还有几位不太认得的领导。
不知有谁说了一声,“小陆女朋友过来了。”
大家转过身,全看向她。
卫星不慌不惧,向一众领导打了招呼,接着又同陆季泽和冉苏林解释道,“下午的问卷不是我填的。有位朋友正好来家里,她打开门顺手就填了,没有认真对待。”
陆季泽松一口气,慢慢在旁边的等候椅上坐了,抬眼,又下意识地望向她尚平坦的小腹。
卫星伸手按向小腹,如承诺一般道,“无论陆一宸怎样,孩子我一定为他保住。”
陆季泽放了心,沙哑着嗓子道,“辛苦儿媳了。”
卫星知他是叫错口,也没纠正。
冉苏林走过来,轻轻地叹,“小卫同志,之前没告诉你事情真相,是考虑到你怀着孩子,组织上担心你出意外。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卫星点了点头,“服从组织的决定。”
何钧在一旁看着,虽然觉得这两父女说话方式奇怪,但没有多想,毕竟冉苏林身份在那里摆着,不好闹出绯闻,所以就算认了女儿,也不能在人前说破吧。
冉苏林又道,“小陆同志此次是因公负伤,协助海员成功抓获那位跨国走私的女毒枭,功绩卓著,有重大贡献,组织上决定给他记一等功。另外,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尽管向组织提出,组织一定帮忙解决。”
卫星微怔,“女毒枭?”
冉苏林点点头,“这位女毒枭可不简单,是公安部门通缉的特大毒犯。今年43岁,本名叫谢海花,原是一位工厂女老板,后来厂子倒闭便跟着人一同贩毒,十年间她生产、运输和贩卖的毒品量将近两吨,凶狠狡猾,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公安部门通缉她已有十多年。八月中旬,她运输毒品时被警方查获,随后便一路出逃。此次正是要出N海到国外躲避追捕,幸好小陆当时认出了她,警方这才将她缉拿归案。”
卫星安静地听着。
冉苏林又道,“听海监75船船长的汇报,说船上藏有毒品是小陆第一个发现的。当时也是小陆指认出这位女毒枭。小陆主任对毒品也深有研究吗?”
卫星想了想,道,“我听他之前提起,说有一位亲戚染有毒瘾,好容易才戒下。他对毒品想必也了解一些。冉部长,我能见一见那位女毒贩吗?”
冉苏林自然没拒绝她的要求,“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安排。只是一定要保重身子,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撑着。”他语有深意道,“违法犯罪者自然有法律制裁。你见到她不可争执,更不可……动手。”
卫星有点想笑,“冉部长说笑了,我从小到大很少跟人争执,从不跟人动手。”
冉苏林看了她一眼。
有冉苏林安排,事情很快便办妥了。
警察将人提出来,何钧陪着她一同到看守所。
眼前的女毒枭很普通,扔在人群中就是一位不起眼的中年妇女。只她偶尔抬眼看人时,眼中闪出森冷如毒蛇一样的光。
她戴着手铐。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制住她。
卫星看了她片刻,慢慢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是船上指认你的那位海员的女朋友。就是因为他当时的指认,才让你出逃失败落入法网。”
对方眼神凶狠起来,眼睛里仿佛冒着火。
“你知道他为什么认得你吗?谢女士,我帮你回忆一下。十年前,B市夜店酒吧,你是不是曾带走过一个长得很阳光很帅气的男生?因为他不肯配合,你想折辱他报复他,于是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冰/毒和海/洛因,随后将他扔在一家废弃的工厂中任他自生自灭。”
对方一怔,接着哈哈地笑起来,“是他?怪不得一眼看去有点眼熟。注射了那么大的剂量他竟然还能活下来,小伙子很不错啊。”
卫星点点头,“对,他的确很不错。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还在关键时刻指认出你就此报了前仇。”
对方坦然着,“夜路走得太多,遇见鬼了。美女,你今天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说我这是因果报应?”
卫星不恼不怒,“这只是一方面。我来见你还有另一方面的想法。”
对方兴致颇浓,“什么想法?”
卫星抱歉地笑了一笑,“可能要向你讨点东西。”
“讨什么?”
“讨债!”
卫星冲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chapter 92
卫星平生第一次打人, 冲上去两巴掌扇过去, 打得对方的两颊印出十指红肿。
女毒枭想要反抗,却又被左右两位警察制住, 大怒道, “你们这是虐待人犯,是动用私刑。我要告你们!”
卫星甩着抽疼的手,连连冷笑, “我不过打了两巴掌而已,你就这么生气?你几乎毁了他一辈子, 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女毒枭仍是目光恶狠狠,但已减了气焰。
何钧怕她再动手, 忙将卫星拦下,“星丫头,她做下的坏事自有法律惩罚。我相信, 到时法庭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卫星道,“贩卖了将近两吨的毒品, 不知害过多少人。她偿还得起吗?”
看守所内打人毕竟违反规定,何钧向两位警察示意。
警察领会, 将人带了出去。
何钧和卫星一同回医院,笑叹道, “你们父女性情真是同个模子里倒出来一般。想当年冉团第一次生气,将那位违反纪律的班长一脚踹得差点进急救室, 吓得全部队三天没人敢吱声。”
卫星抿着唇笑,“原来我脾气像他, 还以为像我妈妈呢。”
何钧笑道,“你妈妈可没这么大的胆量,敢到看守所抽女毒枭耳光。”
“不过狐假虎威罢了。要不是何董你跟着,我才不动手呢。”
“我有什么威风?”
“万一她还手,你难道不护着我?我和陆一宸以后结了婚,还得叫你一声舅舅呢。”
“小丫头学会贫嘴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医院,仿佛已笃定陆一宸能醒过来,仿佛这声“舅舅”叫定了。
经过大半夜的紧急抢救,陆一宸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虽然生命特征暂时稳住,但尚未脱离危险,需要进一步观察。
卫星推开病房门,来到床边,端详昏迷中的他。
他瘦了一些,面部轮廓愈发显得棱角分明,脸颊苍白不见血色。
卫星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脸,又凑上去亲了一下,“陆一宸,等你醒了我们就领证结婚。”她拉着他的手贴上小腹,“能感觉得到吗?我有孩子了,你要当爸爸了。”
卫星趴在他床头,双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捂在自己面颊上,笑着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有时候从梦中醒来,觉得好像还在高二那年,你一脸高冷对人爱答不理,还常取笑我穷。”
卫星吸了吸鼻子,又道,“陆一宸,你别老让我等你。以前我们还小,等得起。现在已经等不起了,女人青春就这几年,我可不要白白耗掉,想把最漂亮的一面留给你看呢。你这样躺着,可看不到漂亮的我。”
卫星又去亲他,亲他的唇,亲他的面颊,“老公,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好不好?你姓陆,我名字里有星,我们家就缺一汪海了。如果是女孩就叫陆小海,如果是男孩就叫陆大海,如果是双胞胎,老大叫大海,老二叫小海,你觉得这样起如何?”
卫星伸手抱他,正色道,“陆一宸,你放心。当年害你的人也好,当年踩我的人也罢,这些年积下的账够多了,也该总起来算一算。等你醒过来时,我会把这些账清干净。这样你无论回B市做霸道总裁,还是留在A市当一天忙到晚的科学研究员,全都随你。”
卫星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能等我七年,我就能等你七年;你若是王子,我就做配得上你的公主;你为我撑起一片天,那么我就要为你照亮一方星空。陆一宸,这是我许给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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