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发怒下来,皇帝颇觉口渴,墨宁极有眼色的递了杯茶过去,笑着安抚他道:“父皇何必为此动怒?自父皇登基以来,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谁不说您是不世的明君呢?便是出了赵家大姑娘的冤案,也不过是陈氏与赵明蕊太过阴毒可恨!如今父皇为赵家大姑娘洗清了冤屈,天下人只有说父皇英明果决,圣名烛照的。”
听闻墨宁此话,皇帝心头的恶气才散了些许。厌恶的看了赵诚一家三口,皇帝顺了口气,这才冷声开口道:“安乐侯治家不严,不堪侯位,安乐侯一爵,自此收回。赵陈氏不安于室,心思歹毒,朕赐毒酒,以平赵家大姑娘的怨气。至于赵明蕊,立即遣去明心庵落发!”
周围人见皇帝脸色难看至极,纷纷大气都不敢出,手脚利落的遵循着口谕将事儿给办了。
陈氏当场暴毙。
皇帝完全没有跟安乐侯府讲半点情面,夺爵一事毫不含糊,原因也没兜着。于是正疑惑天现异像的京城百姓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今儿早上那般声势浩大的异像,实则是这安乐侯府的大姑娘在喊冤哩!至于凶手,就是如今安乐侯夫人,已经被陛下赐死了,还夺了安乐侯府的爵位!
寻常百姓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啊!
而那等富贵人家心中却各有思量,纷纷叹了一声:皇后的日子,难了!
可不是么,皇后本身的出身就不咋滴,好容易娘家给封了个爵,还被个蠢货弟媳给作没了,简直能被娘家人给坑死。而如今皇后娘家出事,对于皇后来说,面上又有何光彩呢?要知道,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赵明蕊姓赵,皇后也姓赵。这年头儿流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都是姓赵的,赵明蕊作个死,连累的便是整个赵家女孩儿的声名,就连皇后也被她坑的不轻,更别提族内其他女孩儿了。要不是赵明蕊被皇帝一句话直接打发出家了,赵氏族人真能让赵明蕊跟陈氏团聚去!
反倒是墨宁淡淡一笑,看着神情木然任由尼姑们在脑袋上动刀子的赵明蕊,心中忽而生出几分快意来。赵明蕊完全继承了陈氏的爱慕虚荣,又因长得一副仙女样儿,自小便惯会装模作样,憋着一口气想要登上太子妃的位置,动得是日后母仪天下的心思。如今落得青灯古佛的下场,对于野心勃勃渴望名利的赵明蕊来说,当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看着赵明蕊的头发一缕缕的落在地上,每落下一缕,赵明蕊的眼神便更添一抹绝望,墨宁的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愉悦来,及至看到赵明蕊彻底变成一个光头,墨宁这才低声一笑,消失在明心庵的上空。
赵家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嗯,如今陈氏与赵明蕊一死一出家,若是赵明曦还不满意,待得她苏醒之日,亲自弄死赵明蕊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罢了。毕竟现在,安乐侯府也不复存在。京城中人一提到陈氏母女二人,那肯定都没有什么好话,“毒妇”两个字是绝对跑不了的。更何况,当日墨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加上皇帝亲自审问此事。以至于连史官都惊动了,提笔记下了这一桩奇事。陈氏与赵明蕊恶毒之名,竟然就这么传到了几千年后,如同陈世美指代负心汉一般,这二人就这么成为了恶毒的代名词。
说一句遗臭万年都不为过。
皇后却是感受到了无边的危机。自打赵明曦出事以来,皇后便诸事不顺,心中颇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要命的大事就要发生了一般,连着好些天没睡上一个好觉。又想到太子,皇后心中又是一叹,如今安乐侯府不复存在,京中流言不止,赵氏女名声一落千丈,饶是皇后,亦不由生出了束手无策之感。只得在心里恨恨的诅咒陈氏与赵明曦在地狱受尽折磨,永无解脱之日。
更何况,经此一事,皇帝明面上虽然未曾斥责皇后,平日里却对皇后又疏远了几分,便是初一十五,也只在自己的养心殿安睡,并不再往凤仪宫来。
皇后心下更是不安,又听闻太子在前朝屡屡被皇帝斥责的消息,皇后便更心焦了。尤其是,在厉声斥责太子的同时,皇帝还三番五次的夸奖洛王慕容昭。
于太子慕容旦一系而言,这是一个不祥的讯号,所幸慕容旦在朝中历练了几年,心性沉稳了不少。即便如今恨不得一刀捅死慕容昭,慕容旦依旧忍了,还笑眯眯地拍了拍慕容昭的肩膀,亲切地道:“四弟真是深得父皇欢心!”
真是跟你那个嚣张跋扈的母妃一样!
慕容昭怎么会怕他,真要拼起来,慕容旦除了嫡子的身份,无论是母家势力还是帝宠,都比不过慕容昭。
更重要的是,慕容昭的能力,也在慕容旦之上。不然皇帝也不能违心的夸慕容昭差事做得好。
是以慕容昭还真未将慕容旦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听进耳中,反而淡定的点了点头,倚小卖小的对着慕容旦道:“不过是诚心诚意为父皇办事罢了。”
慕容旦给他噎了个半死,你他娘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合着我就不是诚心诚意的为父皇办事了?
然而慕容昭此时圣眷正隆,不,应该说慕容昭自打出生后,受到的帝宠便是皇子间的头一份儿,便是慕容旦早早地被立为太子,论及帝宠,还略微不及慕容昭。尤其是现在皇帝明显因为安乐侯府的破事儿迁怒了皇后,对慕容旦也有几分冷淡。
是以哪怕是慕容旦心中恨不得掐死慕容昭了事,这会儿还真不大敢往死里得罪慕容昭。无他,以慕容旦的敏锐,总觉得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发生。这是一种很奇妙的预感,慕容旦说不清楚,却是知道,若是自己敢动慕容昭,只怕是连带着皇后都会讨不着好处去。
因此慕容旦听得慕容昭这冷淡的话语,面上也不曾露出一丝怒容,涵养工夫一流,对着慕容昭笑了笑,憋了满肚子火回了东宫。而后将东宫正殿内,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皇后的忍耐度却没有慕容旦高,眼见着皇帝对慕容旦一日比一日冷淡,皇后心下焦急万分。再一看皇帝对慕容昭的和颜悦色,哪怕皇后尚在闭门躲羞之中,也忍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她与慕容旦不愧是亲母子,暴怒起来也砸掉了凤仪宫不少东西。
发了一通火后,皇后这才冷静了下来。思索了良久后,皇后干了件大事,她穿上皇后的正朝服前来寻皇帝,言明如今的淑惠公主乃是妖孽,这妖孽不是旁人,正是当日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赵明曦!
第108章 一体双魂14
墨宁听到这个消息后, 当即便轻笑出声, 心里为苦逼的慕容旦鞠了一把同情泪。碰上这么个专门扯自己后腿的猪队友, 还是亲娘,墨宁都想去问一问慕容旦的心里阴影面积了。
没成想人家皇后娘娘这回可是有备而来, 顶着皇帝阴沉的脸色告了状后, 皇后的神情不动, 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块儿透着血色的手帕, 而后跪伏在地,大义凛然的开口道:“臣妾知道陛下对淑惠万分疼爱,淑惠自幼便聪明伶俐, 极是讨人喜欢,便是臣妾,对淑惠亦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只是请陛下想想,自打淑惠和离后, 性子便收敛了许多, 旁的不说, 如同那日一般张扬的大红色衣裙, 淑惠已然有两年未曾穿过了,如何偏偏在那日就穿了?更何况, 陛下是否还能回忆起来, 淑惠那日的衣裙, 竟是与赵明曦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大红无绣纹。陛下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固然可贵,只是, 若是这妖孽真的早就占了淑惠的身子,陛下您如今对她的宠爱,该是多么伤淑惠那孩子的心呢?”
皇帝听着皇后的话,面上的神情更冷。作为天子,皇帝实在不想让这等妖孽之事再生波澜,太平盛世突然生出妖孽来,谁心里不嘀咕几句晦气呢?如今陈氏已死,赵明蕊落发为尼,在皇帝看来,此事就应当告一段落,不再被人提起。没想到皇后这么没有眼色,竟然上赶着跑过来再次旧事重提。
皇后的准备也很充分,她与皇帝夫妻多年,对皇帝的性子也摸得清一二,自然是知晓皇帝对赵明曦之事颇为忌讳。然而她既然敢来,便是做好了准备,能一举置墨宁于死地的。
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面无表情的脸,皇后暗中吐了口气,再次沉声道:“陛下手中的,乃是陈氏留下的血书。当日她自丞相夫人的赏花宴见了淑惠后,心里头便一直没个着落,更兼前段时日她在臣妾的宫中被淑惠活活的吓晕了过去,因此便留心了一回。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陈氏如同预料到了她自己会没命一般,提前写好了血书,待到她过世后,她的侍女才将这血书转呈给了臣妾。为了民心安定,臣妾绝不敢隐瞒此事,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目光沉沉的扫过了这封陈氏留下的血书,见上面一字一句皆为血泪之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并且详细的讲述了当日淑惠公主的脸突然变成赵明曦一事,指天问地的赌咒发誓自己绝不可能看错,并在后头真心实意的哀叹道,“妾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如今妖孽现世,即便妾以此抵命,奈何妖孽却还蛰伏于陛下与娘娘身边。陛下与娘娘何其贵重之人,若是因妾之故身处险境,妾便是千古罪人,万死不足以谢罪!还请娘娘慎之重之!”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帝拧眉,仔细想了想墨宁那日的装扮举止,确实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为帝者最是多疑,皇帝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几分怀疑,面上却是分毫未露,只是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冷声道:“皇后对朕的一片担忧之心,着实可贵。你既然疑心淑惠乃是赵明曦那个妖孽,那就传淑惠进宫,你们母女二人当面说清楚,以免再次生出误会,反倒是不美。”
皇后心下一喜,已然知道自己这番话入了皇帝的心,只要墨宁敢来,自己自然能有别的法子定她的罪!到时候,看柳贵妃一系还如何得意!尤其是慕容昭那个小崽子,看他还如何敢跟太子打擂台!
传口谕让墨宁进宫的太监来得很快,正是皇帝身边最受重用的总管太监,对帝后方才的话心里那是门儿清。忍不住抬眼看了墨宁一眼,见她这会儿还穿着一袭嚣张的红衣,这总管太监倒是对墨宁还有几分同情,忍不住小声的提点道:“殿下,前几日妖孽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您一身儿虽然亮眼,到底让陛下不喜。不若殿下再去换一身素淡一点的衣裙?”
墨宁倒是没想到这位太监总管会卖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不过她是因为这么米粒大小的事儿就改了自己的行事作风,那也就不是杀神墨宁了。
是以墨宁只是含笑的看了这位太监一眼,笑道:“苏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换衣裳颇要费些工夫,若是让父皇久等,以至于迁怒苏公公,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苏公公也只是这么一说,想给墨宁卖个好,不过墨宁不搭他这话,苏公公也就不再多言,领着墨宁回宫去了。
御书房内。
此时的气氛极为冷凝,墨宁一来,皇帝便将手中的血书递给了她。墨宁早就在曦华的提醒下知晓了皇后的动作,如今见到这封意料之内的血书,墨宁眉头都未曾动上一分,冷着脸一目十行的将血书上的内容看完。这才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皇后,惊讶道:“母后,这等无稽之谈您也会相信?醉妇陈氏心思何其歹毒,淑儿臣当日令她颜面大失,又揭出了赵明曦的死因,她定是恨毒了儿臣。这封血书意欲何为,母后难道不知?倒是不曾想,母后竟痛恨淑惠至此。”
一番话直接就点出哦皇后昭然若揭的小心思,换来皇后愤恨的眼神。
墨宁却再也没给她留半点面子,反而冷冷一笑,对着皇帝道:“听闻父皇这几日对太子殿下颇多训斥,想必母后因此颇是恼怒,不然也做不出这等要逼死儿臣之事。父皇明鉴,您乃真龙天子,深受上苍庇佑,一切妖魔鬼怪都不得近身。儿臣是您的血脉,自然也不会受妖孽所扰!如今母后口口声声说儿臣是妖孽,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
皇后与皇帝都吃了一惊,没料到墨宁竟然真有这个胆子将事情摊在明面上来讲。墨宁却是不依不饶,斜睨了皇后一眼,凉凉的说道:“若是母后不满四弟频频受到父皇称赞,请父皇夺了四弟的差事便是了。何苦再来拿赵明曦之事令父皇烦心?”
合着自己给成了个为了私欲不顾皇帝内心烦忧的小人了?看着皇帝逐渐冷淡的神色,皇后简直恨不得撕烂了墨宁的那张嘴,免得她再胡说八道。然而估摸着自己若是敢动手,墨宁就能立马来上一句,“看吧,这是被我说中,心虚了?”
那自己上哪儿喊冤去?
皇后恶狠狠的瞪了墨宁一眼,抬脚走到皇帝身边,正欲开口,却不料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这么栽倒在皇帝的身上。若不是皇帝眼疾手快的捞了她一把,只怕皇后此时已经万分丢人的躺在了地上。不过如今他们的姿势也挺微妙,皇后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皇帝的怀里,一手撑在皇帝的腿上,手的位置,嗯……是个极好的地方。看皇帝瞬间漆黑的脸色就知道了。
墨宁心中已经笑成狗,面上硬是忍住了,淡定地看了他们一眼,墨宁特别平静地开口道:“不如,儿臣暂且回避?”
心中却是笑疯了,狂笑着问曦华道:“你干的好事?”
别以为刚才那股灵力我没感受到啊!
曦华的声音冷淡极了,“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悦。没把她的眼珠子抠出来,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皇帝的脸色比案桌上摆放的墨汁还要黑上三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女儿面前丢了个大脸。一把将皇后提了起来,皇帝冷声道:“行了,淑惠说得有理。朕乃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一切妖魔鬼怪都不得近身。如今淑惠能在朕的御书房内,便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妖孽之语,不过是无稽之谈。陈氏这封血书,当真是其心可诛!”
实际上,若不是陈氏早就下了地府,皇帝这会儿都能再给她赐杯酒让她再暴毙一回了。
皇后亦是面色涨红,扭头瞪了墨宁一眼,又正色对着皇帝道:“即便如此,臣妾的心还是不曾安宁半分。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陛下千金之躯,小心无大错。若是臣妾瞒下此事,以至于让陛下有个闪失,臣妾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得可真好听!墨宁忍不住吐槽,这会儿皇帝要真出事了,皇后估摸着做梦都能笑醒!无他,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儿啊!皇后如今只怕恨的是皇帝不肯死,以至于她如今还得战战兢兢的担忧慕容旦的太子之位不稳呢!
眼见着皇后一脸真诚的担忧之色看着皇帝,墨宁垂下眼睑,遮去自己眼中的嘲讽之意,忽而开口道:“母后对父皇的一片真心,真是令淑惠感动。既然母后如此不放心,不若请大慈寺的苦玄大师进宫。苦玄大师乃是一代高僧,若真是儿臣身上有不妥之处,苦玄大师自然能看出来。”
皇后眼中的窃喜一闪而逝,连忙接话道:“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不枉我与你父皇疼爱你一场。”
墨宁回以一笑,语气轻柔,“是呢,父皇对儿臣如此疼爱,儿臣自然不忍令父皇为难。不过是请苦玄大师进宫为儿臣看一看罢了,儿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盼着苦玄大师能还儿臣一个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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