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转身就进了另一个电梯。
陆衍的黑眸沉了沉,眼底的黑雾越发浓重,深邃似是没有一丝光芒的黑暗海底。
电梯里的空气都如同凝固了一般。
下属们屏住呼吸,没有说话,他们刚刚都看到了,陆总远远地看见人家女孩子要过来,就立马地按下了电梯邀请,但没想到,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想进来,甚至冷眼以对。
谁也不敢动。
半晌,陆衍深呼吸,菲薄的唇勾出了浅淡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按下了电梯按钮,电梯门缓缓地合上,往上升着。
言喻坐了下来,荷皇航运负责人看到言喻,就笑了起来:“言,好久不见。”
言喻也笑:“陆氏集团那边不愿意松口,看来是准备打官司了。Mike今天临时有事情,没办法过来,他让我代他向你说句抱歉。”
言喻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行李箱,箱子里装了许多卷宗,她说:“如果陆氏集团打算打官司,虽然会棘手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胜算,我查了许多过往的案例,您看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淡淡地传来,仿佛带着外面空气中渗透的寒气:“陆氏集团并不打算打官司。”
言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怔,她胸口起伏了下,眉心微动。
其实刚刚看到陆衍的那一瞬间,她就猜到了,陆衍会出现在荷兰,有可能也是和荷皇航运公司的人见面。
她直起身子,淡淡地看向了陆衍。
陆衍和他身后的一大群人一起走了过来,落坐在了言喻的对面。
荷皇航运的负责人脸上带着笑容,他朝着言喻道:“是的,言,之前我和Mike谈过,陆氏集团那边愿意出协议,不上法庭,其实不上庭,是对双方最好的调节。”
负责人站起来,朝陆衍伸出手,笑容满面地道:“陆总,很高兴见到你。”
陆衍微笑:“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简单地握了下手。
负责人点的餐是牛排,餐厅是暖色系的灯光,灯光的光线格外柔和,陆衍带来的人是陆氏集团的律师团。
而言喻只有一个人。
她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应付这些律师团的问题,她微微笑着,看似风轻云淡,但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陆衍深邃的眸光时不时就落在了言喻的身上,这样的视线让言喻觉得难受,也觉得不自在。
负责人是个精明的人,他也身处公司高位,怎么可能不知道陆衍的打算和目的呢,就单单吃了个饭,陆衍就不知道看了言喻多少次。
再加上,陆氏集团原本打算起诉,忽然又联系了荷皇公司,说不打算起诉了,但唯一的要求是要和荷皇航运的代理律师谈一谈,在电话里,还不经意地提起言喻这个律师的专业性。
这一次的见面,陆总居然还亲自不远千里来到了荷兰。
当然,负责人并不知道陆衍早上其实就在英国了,过来荷兰,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负责人想当然地以为陆衍想要追言喻这个美女律师,他作为东道主,当然不能就这样散了饭局,所以当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负责人微笑道:“这边的餐厅有营业时间限制,应该差不多要关闭了,我定了楼上的下午茶,不如一起去喝一下?”
陆衍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和冷肃,他笑了笑:“乐意至极。”
言喻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跟在了负责人和陆衍的身后,往楼上走去,到了楼上,她才发现陆衍的律师团只剩下了一个律师,其余的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离开了。
剩下的那个律师是陆衍的私人律师,他注意到了言喻看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言律师。”
言喻扯了扯唇角,没有说什么。
整整的两个小时,除了一开始商量好的关于侵权交谈,后面都是在闲聊,陆衍难得有那么好的脾气,尽管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但是语气却是平淡温和的,慢条斯理地回答着负责人的问题。
快要结束的时候,负责人拿出了协议书,递给了陆衍。
负责人即便知道陆衍是为了言律师而妥协的,但他的协议内容里却一点都不敢占陆氏集团的便宜,该道歉的,荷皇航运会道歉,该赔偿的,荷皇航运也会赔偿。
陆衍的眉目清秀俊朗,表情有些寡淡:“不必。”
他看了眼私人律师,私人律师重新出具了一份协议,那份协议里,只是强调了需要荷皇航运公开道歉外,关于赔偿金只是简单地要求了下,那个数额只是基本金。
陆衍淡淡地笑,黑眸闪过了一丝暗光。
负责人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看了言喻一眼,言喻拿了人家的钱,受负责人的委托,就算再反感陆衍现在的行为,也不得压下火气,淡淡地笑着,举杯向陆衍敬酒,言喻怕醉,只喝了一点。
负责人去结账的时候,私人律师抱歉地说他要去一趟洗手间。
餐桌上,就只剩下言喻和陆衍了。
言喻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陆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随意地进出我在利兹的家就算了,你现在还干涉到我的工作上了?”
陆衍薄唇翕动:“这不算干涉你的工作,因为这也是陆氏集团的事情。”
“是,这是陆氏集团的事情,但如果,你想要和荷皇航运和解,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都是因为我,所以才和解的样子!”
听到了言喻的这句话,陆衍重新抬眸看她,他漆黑的眼眸仿佛闪过了一丝笑意,语调却是没有起伏的:“言喻,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和你没有关系。”
言喻抿紧了红唇:“……”
“荷皇航运是陆氏集团下一年打算合作的对象,我只是提前和合作对象打好关系罢了。”
陆衍看着言喻,眉眼含着浅淡的薄笑。
言喻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想反驳,却什么也反驳不出来,胸口的闷气倏然憋着。
她当然知道陆衍绝不可能只因为她,就突然决定和解,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更何况,陆衍从来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成功商人。
但陆衍今天故意在餐桌上频繁看她,又引导着说出暧昧的话,怎么可能不让荷皇航运派来的负责人想入非非?
言喻攥紧了手指,又松开,想站起来,陆衍却忽然从对面坐到了她的这一侧,他长腿自然地伸展着,高大的身体将言喻困在了餐桌里。
他什么也没说,薄唇抿成了直线,幽深的黑眸冷静地盯着她看。
言喻已经拿着包站了起来,她知道陆衍不会让开,她冷着一张脸,打算直接从陆衍的长腿上跨了过去。
原本她都估算好了,绝对不会碰到陆衍。
却没想到,陆衍忽然动了动腿,言喻怕踩到,紧急地换了脚,一时间,重心不稳,摇晃了下,直接坐在了陆衍的腿上。
言喻的瞳眸瑟缩了下,她的唇线抿得更紧。
觉得有些不耐烦。
她隔着两层布料,都感觉到了陆衍大腿的温度,很烫很烫,他的肌肉线条分明,因为紧绷了下,肌肉显得很硬。
言喻深呼吸,想站起来,陆衍故意地动了动腿,让她难以站起。
言喻转过眸子,眼里闪过了明显的怒意:“陆衍,你疯了吗?”
陆衍轻轻地嗤笑了下,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沉沉,他没有吭声。
言喻刚想再次站起来,她单手撑在了陆衍后面的沙发靠椅上,用来作为支撑,一抬眼,就对上了荷皇航运负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负责人刚结完账,他看着坐在陆衍腿上的言喻,眼眸一点点睁大,表情有些僵硬,他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但目光的含义很明显了——他才离开了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人发展这么迅速么?都直接坐在了一起?
言喻胸口起伏,她漆黑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了火光的怒意,还有些无力,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她想解释,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偏偏陆衍气定神闲,微微抬眸,眼底寒气散尽,只剩下,幽深的,让人看不到底的,无尽的漩涡,仿佛可以将人都吸了进去。
负责人尬笑了下:“OK,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可以继续。”
*
近几年航运业的发展到了饱和的程度,国内航运都在想办法拓展业务,许志刚也是为了开拓业务,所以来到了荷兰。
他知道他和陆衍在同一家酒店用餐,想了想,给陆衍打了个电话。
☆、078
陆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瞥了眼,眉心微微一动,轮廓也跟着稍微硬了几分。
言喻没有去理会他正在震动的手机。
她有些尴尬,深呼吸,撑着沙发的靠背,这一次,很简单地就跨了出去,因为陆衍没有做任何阻拦的动作。
言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站直了身体,拿上了自己的包。
负责人干咳了一声,走了过来,他的手指在鼻尖碰了碰,似笑非笑:“我可以理解的,年轻人嘛,需要多多追求真爱的。”
言喻淡淡地笑了下:“您误会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甚至隐约地透着浓重的无力。
刚刚去洗手间的私人律师也回来了。
陆衍已经接听起了电话,他黑眸看了言喻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喂,许伯父……”
他长腿步伐迈得很开,脚步很快。
后面的话,言喻没有听到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远去的高大背影,眉头一点点蹙起,觉得喉咙间梗住。
许伯父。
是许颖夏的父亲,许志刚吧。
言喻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太久没听到许志刚、许颖夏这几个名字了,现在听到了,心脏就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是自我保护的意识。
她睫毛颤抖了下,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遇到陆衍,陆衍就像是过往的一个开关,从他开始,所有她想避开的不幸都会一一出现。
言喻不想再去回想在陆家老宅最后的那段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许颖夏和周韵就是最可怕的存在。
言喻呼吸绵长了一瞬,她咽了咽嗓子,对着负责人笑了笑:“抱歉,我还有事情,暂且先离开了,这边合同签完了,如果有事情,您随时联系我。”
负责人犹豫地看了眼出去阳台上接电话的陆衍,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这个……”
言喻淡笑,眼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她是一定要走的。
负责人也不是那种非要强人所难的人,他耸了耸肩:“好吧,言,下次再见,这次很高兴能和你合作。”
言喻说:“我也是。”
她歪了歪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脚步有些快,只可惜,电梯还在1楼,她抿了下唇,身后已经传来了沉稳又快速的脚步声。
陆衍站在了言喻的身边,俊容沉静,他的手臂弯上就挂着他的羊毛大衣外套,气定神闲地瞥了言喻一眼。
言喻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她看电梯还没来,抿紧了唇线,转身,朝着紧急出口的楼梯间走去。
她才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手腕就被男人从身后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掌心粗粝,带着灼热,慢慢地收拢,流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这里人很多,言喻不想在这里跟陆衍吵架,她冷淡道:“放手。”
陆衍没有说话。
言喻猛地转过了身,扬起下巴,琥珀色的瞳仁毫无温度地看着陆衍:“我说放手,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可是,我不想放手。”
“那你想做什么?拽着我去哪里?有意思么你?”言喻冷声问。
陆衍深邃的黑眸看了她许久:“有意思。”
言喻看了眼陆衍身后出现的人,讥讽地笑了:“是啊,当然有意思了,在初恋女友的父亲面前和早已经分手的前妻拉拉扯扯,是不是特别能满足你陆大少爷的自尊心?”
她在看到许志刚的那一瞬间,眼眸里的神色越发森冷,甚至透着浓郁的戒备和抵触,
陆衍被她眼里的冷意和戒备,一瞬间刺痛了下心尖。
他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松懈,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松开了,言喻就一定会离开,而他现在不想要她离开。
站在了两人身后的许志刚犹豫了一会,还是叫了陆衍的名字:“阿衍。”
陆衍应了声,大掌反手,就将言喻的手握在了掌心里,牢牢地禁锢着,他转过头,看着许志刚,淡淡地叫了声:“伯父。”
许志刚的目光落在了言喻的身上,他记得言喻,是陆衍的前妻,也是一个律师。
看到言喻,许志刚就不免想到三年前,他委托了言喻的师傅——秦让帮忙调查他当年丢失的女儿的事情,这三年,或许是年纪大了,他总是时不时地记起很小很小的那个小婴儿,也总是时不时地就梦到了一个小女孩,内心的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当年随意地寻找了一个婴儿,顶替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也没办法,那时候他的太太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很差了,所以,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随意地找一个女婴来顶替。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报应,这几年他觉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以忍受许颖夏的存在。
因为夏夏越来越不听话,但他太太却仿佛被蒙蔽了所有的双眼,只是一味地宠溺着夏夏,包庇、甚至纵容着夏夏所做过的错事,让夏夏的态度越来越嚣张。
他太太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也越来越少,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在了夏夏的身上,就连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三句不离夏夏。
许志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嗓子眼像是被浓稠的棉花堵塞住了,呼吸有些艰涩。
许志刚朝着言喻打了招呼:“言律师。”
陆衍拉着言喻,一起进了电梯,几人一同下了楼,言喻是被半强迫着上了陆衍的车子,一路上她想过离开,但手腕却被禁锢在陆衍的手里,怎样都挣扎不开。
许志刚对于陆衍和言喻重新一起出现的画面,一点都不惊讶,何况,他本来就不太赞成陆衍和夏夏在一起,只不过,他的太太想让两人在一起,他能帮夏夏的,就一定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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