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握着手机,盯着那一行字看了许久,她眉心慢慢地展开,宋清然从小顾着南北长大,应该不至于伤害南北。
她点开了拨号页面,拨出了陆衍留给她的号码,她已经试了好几遍了,明明就能接通,但是,就是没有人接听。
言喻知道,这是陆衍的手段。
他知道她想见陆疏木,所以故意这样卡着她,要逼着她亲自出现,亲自去找他。
*
秦让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就在这个郊区的房子里陪着病患言喻,阿姨推着言喻到了院子的花园里晒太阳,小星星正在院子荡秋千,秦让推着她。
小星星笑得眉眼灿烂,言喻也看着他们俩笑。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隔壁房子的院子里也停放了一辆黑色车子,贴着厚厚的黑色车窗膜。
车里面有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笑得灿烂的三人。
陆衍的面孔冷硬,周身浸润寒气,整张脸在阴翳中,显得冷酷又狠厉。而陆疏木则好一些,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小手指轻轻地敲着座椅。
秦让在傍晚的时候,不得不离开了,因为言喻受伤得太过突然,他最近又排得满满的都是上庭案,今天又被言喻塞了几个案子,所以,只能回伦敦工作了。
更何况,还有秦南风在伦敦等他。
秦让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看向了言喻,挑了挑眉:“真的不打算跟我去伦敦,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
言喻失笑,婉拒:“不用啦,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我的,更何况,这三年我已经受你照顾够多了。”
她一下避重就轻地解释了“照顾”二字,散去了萦绕在话语间的暧昧气息。
秦让眸色深深,也没再多纠缠。
家里一下少了人,最感受到失落的人是小星星,她闷闷不乐的:“妈妈,现在又只有我们了。”
言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本来就只有我们俩呀,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跟妈妈在一起了?”
小星星摇摇头,沉默了下来。
她就是觉得,家里好安静呀,她突然有点想念疏木弟弟了。
*
言喻在阿姨的帮助下,洗漱完,躺进了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外面似乎刮起了风,她卧室的窗帘被吹得飘起,又落下,偶尔还会缠绕成一团。
言喻被吵得睁开了眼,她盯着那边的窗户看,才发现阿姨忘记给她关好窗户了,遗漏了缝隙。
她掀开被子,打开灯,抓起一旁的拐杖,吃力地撑住,跳着脚,蹦跶到了窗户边上。
她缓缓地关上窗。
却在不经意间,仿佛看到了楼下院子里的树下,仿佛有猩红的火光一闪而过,她心跳快了一瞬,那火光似是点燃的香烟,是有人在树下么?
她凝睛看了过去,却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应该是看错了,便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
在睡梦里,言喻一整晚梦到的都是陆疏木,从婴儿的他,到现在的他,醒来的时候,言喻的眼角和枕头都是湿润的。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心里的酸胀快要溢出,又如同刀割。
她错过了他婴儿时期,在梦里,他的脸一直都是模糊的,因为她想象不出来,他那样小的时候有多么可爱。
阿姨推开言喻卧室房门的时候,言喻连忙偏头,抹了下眼角,阿姨没看出什么,笑着问言喻:“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言喻弯了弯眼睛,回答:“挺好的。”
阿姨说:“隔壁搬进了一户新人家。”
“是么?”隔壁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阿姨“嗯”了声,就又转开了话题,念念叨叨:“昨天秦律师是不是在院子里抽烟了,昨晚我也忘记清理了,早上出门,一眼就看到树下的一堆烟头,秦律师烟瘾这么重吗?”
言喻的眉心沉沉一跳。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抹一闪而逝的猩红。
而且,她记得,秦让的烟瘾并非特别重。
那一堆烟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秦让一个人抽的……
阿姨扶着言喻去洗漱间,她笑:“今天早上还喝粥,简单点。”
“好。”
吃完了早饭,言喻又给陆衍打电话了,她昨天还给陆衍发了许多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她只能期望自己快点养好伤,然后去找陆疏木,她有太多话想跟陆疏木说,她想好好地看看他。
这一次的电话也是如此,没有人接听。
言喻深呼吸,压下了烦躁。
她看时间正好,就干脆给秦让打了个电话,想询问下案子的进展问题,但,秦让也没有接听电话。
言喻放下了手机,拿起书本,想转移注意力。
她慢慢地看进小说的时候,没想到,手机忽然又震动了起来,是电话的震动铃,她伸手抓起手机,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秦让拨回的号码。
她声音柔和:“秦让,下庭了吗?今天的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开始后悔帮我接下案子了?”
言喻调侃着,却迟迟没得到那头秦让的回复,她这才将注意力从书本中转移到了通话中:“你有听到么?秦让?”
那头还是没人说话,但寂静的线路中,能隐约地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然后,男人冷漠的声线响起:“想看陆疏木的话,过来隔壁。”
言喻的手指一点点发紧。
*
隔壁搬进来的人就是陆衍和陆疏木,言喻滚动着轮椅,推着自己,进了隔壁的院子。
陆衍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打开了门,他额头上的绷带还没有解开,仍旧束缚着,但大概有好转,已经看不到血迹了。
陆衍眸如寒星,冷光四溢,但在看到小星星的时候,稍稍有些好转。
小星星的眼睛闪亮亮的:“陆叔叔,你买下了我们隔壁的房子呀?你是我们的邻居了!疏木弟弟也来了吗?”
陆衍扯了扯唇角,淡声道:“嗯,你进去吧,陆疏木在客厅里,你去找她玩。”
小星星点点头,迈开小短腿,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内。
言喻看到陆衍,就抿紧了红唇,她膝盖上横放着一根拐杖,她将拐杖撑在了地上,想要站起来,还没放稳,拐杖忽然就被陆衍夺走了。
她失去了支撑,立马就开始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纤细的腰一把被陆衍揽在了怀中。
她脚下悬空,被陆衍横抱了起来。
言喻心头一跳,她的鼻息间都是陆衍身上的气息,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身上除了烟草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言喻拧眉,语气冷淡:“陆衍,你喝酒了,松开我。”
陆衍根本就没理会她的话,他看也没看正在客厅玩的两个孩子,抱着言喻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他的手指越发地收紧,一脚就踹开了房门,他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将言喻摔在了床上。
言喻挣扎了下,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陆衍的身体已经覆盖了上来。
他压制着她,沉沉地压在她上方,盯着她。
漆黑的眼眸里,都是冷然,还有隐约跳动的怒火。
他笑了笑,眉眼都是不耐:“你刚刚在等谁的电话?秦让?言喻,一个我加上一个陆疏木,都抵不上一个秦让么?”
他的语气嘲讽,说话的时候,却压迫得离她越来越近了,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吐出来的湿润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耳垂上。
“言喻,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想要看到陆疏木和小星星很简单,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言喻绷紧了神情,没有回答。
打破了寂静的却是急促的电话铃声,来自中国。
☆、086
是陆衍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目光一瞬都没有离开过言喻。
言喻也回视着他,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地出现了他深邃的眼眸。
两人谁都没有管叫嚣了许久的手机,知道陆衍搬到了她的隔壁,她的心里忽然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有时候她很讨厌自己的律师思维,有时候又不得不感谢她的律师思维。
这三年以来,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她第一时间考虑的都会是最优利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和陆衍复合,但也清楚地知道,她想要陪在陆疏木的身边。
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她无法和程家、陆家相抗衡。
言喻睫毛轻轻地翕动,她胸口轻轻起伏,但她可以,跟陆衍相抗衡。
只是陆衍一个人。
不是陆家的少爷,不是陆氏集团的陆总,不是程家的家主,也不是程氏集团的总负责人。
就只是陆衍,她的前夫,她孩子的爸爸。
也是她曾经……隐隐约约动过心,也被伤过心的人。
言喻动了动唇,眸光流转,她问:“陆衍,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让陆疏木认我做妈妈,也愿意让我跟陆疏木、小星星一起生活,是么?”
或许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陆衍凌厉的五官弧度,都显得难得柔和了几分,他眸色仍旧染着冰凉,没有吭声。
言喻继续道:“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想要我陪在你的身边?”
陆衍闻言,深不见底的黑眸更是深邃,如同无形的漩涡,妄图将所有的逆反都吸入了眼睛里。
言喻心脏收缩了下,那双漂亮干净似是琉璃的眼眸里浅浅地浮现了一点点凉:“你是想要我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她视线凌厉,直直地逼迫着陆衍,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一般,“是你的前妻,你的女友,你的太太……”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的唇形向来漂亮,色泽粉润,透着让人一亲芳泽的欲望,在此时,比欲望更深的是讽刺,偏偏她的语气是平淡的,“还是你和时嘉然的小三?”
陆衍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眸光比言喻的还要凌厉,他淡声解释:“我和时嘉然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种关系。”
“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么?”言喻比谁看得都清楚,“或许你的确对时嘉然没什么感情,但是,无法避免的是,在所有人看来,你和时嘉然就是一对恩爱的未婚夫妻,在外界看来,你们俩甚至还未婚有了一个儿子。”
说到“儿子”两个字的时候,言喻的心脏沉了沉,她现在还无法做到对错过陆疏木三年时间的遗憾,表示淡然,只要想起来,她的心脏就像是落入深海之中的石头,一点点地沉下去。
言喻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因为情绪的起伏,她的眼睛里有着温热的红:“更何况,陆衍,你确定你自己对时嘉然没有感情么?还是,你又犯了男人的劣根病,想左拥右抱?”
陆衍听到了她的话,眼眸里没有亮光,冷冽越来越浓,攥着她肩膀的手指越发的紧,越发的用力。
言喻有些疼,眉头拧了下,又忍了下去,目光直直地望进了陆衍的眼睛深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时间都过去了三年,当年我们离婚的时候,不欢而散,过去了三年,我们还要这样针锋相对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么?”
“不好。”
陆衍不急不缓地道,他的声音冰冷又柔软,冷冽又温情,他单手撑在了言喻的身旁,稍稍地离了下她的身体。
在这样寂静的房间里,寂静得让一直吵闹着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陆衍空出了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一旁的手机,长手一扬,刺耳的“砰”一声,手机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又撞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铃声戛然而止,屏幕上裂出了网状。
他看着言喻有些苍白的唇色,声音也很轻很轻:“三年前,我是想放你走,但现在我后悔了,后悔放你离开,你离开的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身在地狱的时候,她怎么能在人间欢喜。
他走不出过去,她怎么能一个人奔赴未来。
他不会允许,她和秦让在一起,也不会允许,她带着小星星嫁给其他人。
光是想起这样的画面,都让他觉得心脏超过负荷,即将爆炸。
如果在他重遇她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那么,他或许会劝自己放弃,但也只是或许,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是单身状态,而他还自虐一般地仍旧喜欢她,他们之间又有两个孩子,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重新和她在一起么?
陆衍薄唇的弧度很浅,他冷笑了下。
尽管三年前,他被她当做了替身。
言喻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陆衍的回答,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眉眼染着淡薄的讥诮:“那你把我当做你的身边的什么呢?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插足感情的小三?”
陆衍有些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了她的喉骨,带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的颤栗。
他眸色深了深,声音比手指更凉:“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你就是什么。”
这种避重就轻的话,就是成熟男人用来骗刚出社会小姑娘的混账话,不给对方名分,然后选择随便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言喻抿了抿唇,忽略掉胸口的烦闷,闭上了眼睛,她告诉自己,没有名分才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她现在只想要让陆衍同意她和陆疏木在一起,没有名分,可以避开很多很多的麻烦。
一切都是个圈,真是可悲。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离开过去很久,没想到,三年过后,她又回到了原地。
唯一不一样,又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个她以为没有了的孩子还活着,现在还长大了,又听话又乖巧又让她心疼。
是她的陆疏木。
*
陆衍刚刚搬进这里,其实东西都不是很全,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星星主动邀请他:“陆叔叔,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饭?”
陆衍看了下陆疏木,陆疏木正在看书,言喻就坐在了陆疏木的旁边,目光深深地盯着他。
陆衍抱起了小星星:“好。”
小星星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都是弯的,她搂住陆衍的脖子,身上的奶香气,一下就钻入了陆衍的鼻息里,让他的心化成了一滩水。
言喻一直都把小星星教育得很好,是漂亮的公主,也是善良的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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