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站在屋子门前,忖度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屋子的整体材质是泥土,混着枯草茎,没有窗户,就算门大开,里面也黑黢黢的一片。感觉跟容白临死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容白甚至怀疑,自己进了屋子,会不会突然看到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越这么想,被后的汗毛就忍不住竖了起来。
“哑丫头,你回来了?”容白在门口只站了一会,里面便出来一个女人。同样一身灰扑扑的衣衫。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容白看到,灰扑扑的衣服上,多了两个乌黑的手印。看到容白站在门口,先是一惊,然后便扬起失而复得的笑容。
“嗯。”容白点点头。
刚刚的男人,叫自己哑子,这个女人,叫自己哑丫头,自己名字,大概就是哑。
“快进屋快进屋,这两天,可苦了吧。你安叔是在哪找到你的?”女人手虽然在衣服上蹭过,但是依旧是黑的。容白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袖子上还沾着斑斑驳驳的兔子血呢。等把容白拉进屋子,女人瞬间又变笑为哭。
容白着实佩服这人的变脸能力。
“你阿爹也是为你好,李家的二爷可是咱们镇上,不,通州最有名气的美男子,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你嫁他不亏,虽然身体不好,李老爷家也不会多怠慢他,你这丫头,干啥要离家出走。”说着,用不知从哪里抽出的布条抹着眼泪。
女人说的每个字,容白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容白就不大明白了。这句话中太多的概念,在容白所在的世界里,已经没流传了。
容白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到了桌子上,那里放了半个白色的食物。容白很饿,自己抓来的兔子,又交给了那个男人。所以,现在容白对那白色的食物很感兴趣。
容白对女人的话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女人也不在意,看到容白看着桌上的馒头,就知道这丫头又嘴馋了。伸手,将大馒头撕下来一小片,去厨房找了个碗,倒了点水,将馒头片放在水里,泡软了给容白端过来。
“你吃吧,大馒头是你阿爹的,阿妈给你撕下这一小片,你别告诉别人。”说完,又坐在容白旁边抹眼泪。
容白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两条腿,像面条一般软了。天天就吃着一小口食物,再不软,就怪了。
虽然对食物的量不满,但是容白知道,食物到底有多宝贵。要知道,以前维系姐弟俩生存的食物,都是两个人在战场上用命拼下来的。自己现在,就坐在这里,就有一口食物,也比以前美好多了。
只是这一碗食物泡水下肚,并没有解除多少饥饿感,反而,容白觉得自己更饿了。
女人看着容白将食物囫囵吞下肚,就知道,女儿这两天应该是饿怕了。伸手揉了揉容白的头发,叮嘱道:“等会你爹爹回来,千万别犟着了,你去李家,过得肯定比我们这里好。还有,你爹要打你,也千万别还手。”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容白知道,自己身上有不少的伤。逮兔子的时候,身上的暗伤就差点让她放跑了自己的猎物。只不过,听着眼前女人的意思,自己身上这些伤,不是跟凶兽战斗留下来的,而是那个叫阿爹的人打出来的。
哪怕在末世,普通人社会地位那么低下的时候,异能者也是不能无缘无故的打普通人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忽视的战斗力,普通人都是要死在战场上的,可不是死在基地里的。
容白默默的点头,只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却没人知道。
女人得到答案,便放心了。桌上的碗也没收,就出门找孩子她爹去了。容白一个人,坐在屋子中间的凳子上,环顾着四周。
屋子很小,一共就连着三个门洞,门洞上没有木门,是用布帘子隔开的。大门倒是木头做的,不过看着不结实,如果是上辈子的容白,一刀下来,这木门就得成两半。另外两个门洞,一个差不多是连着房间的,另一个,是连着厨房的。
容白看着女人,从那个门洞里端出一个边上有缺口的陶碗的。
容白端着陶碗,打算去厨房将碗洗干净。一掀开帘子,便更奇怪了。
因为,这里除了厨房,还有一个黑黢黢的房间。因为没有光线,容白看不清房间里都有什么东西,索性直接去洗碗了。等洗好碗回到正屋,便看到女人,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往屋子这边走来。
容白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因为,老远就闻到了男人身上飘来的酒精味。酒精是消毒利器,但是,容白那个时代,早就不用酒精了,因为治疗系异能者,可以直接将濒死的人救回来。说白了,只要你还留着一口气,就不要怕会死。
所以,那个时候,人除了老死,就是死在战场上,或者像西区的女人一样,死在床上。
但是,显然这个男人不像医生,因为,这种程度的酒精浓度,容白闻到过,那是上层人士才能够享用的,用粮食酿造的酒的味道。
☆、第四章 必须得参加的奇葩婚礼
“死丫头,你竟然敢给老子跑!”还没进屋,男人在门外看到容白之后,便忍不住脾气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容白面前,一拳打在容白脸上。
好歹在战场上滚了不少年,容白的反应能力还没有完全消失。面对男人的拳头,容白下意识的让开了。可是,这一让,就让出了问题。没打到人,这可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这丫头肯定故意的,绝对不能助长这种气焰。
想到这里,男人开始手脚并用了。
拳头和脚掌不断的往容白身上招呼,刚开始,容白凭着自己的经验和能力还能躲开,但是时间一长,容白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容白依旧躺在地上,女人跪在自己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容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疼的,只是好在全都是皮肉伤,骨头都还没事。
“哑丫头,你说你为啥要躲啊,阿妈出门之前,不是说好的,你阿爹打你,你就让他打嘛!”女人说到这里,哭得更惨了。容白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块青紫,脖子上,还多了乌青的手印。显然,女人也被那个男人打了。
容白不说话,手指拂过女人嘴角的淤青,有点心疼。从来都是容白保护弟弟,从来都没有人保护过她,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用,也没有多高的武力值,可是,她却用自己的办法保护着容白,虽然没什么效果,可是容白的心暖暖的。
“我和赵媒婆说好了,明天李家的人就来娶你。你这一走,就千万别回来了。”女人颤抖着抓着容白的手,含着泪说道。
容白知道,女人是为自己好。男人今天能将自己打成这样,以后也十有八九会打死自己。所以,在女人的眼里,自己还不如跟那什么李家的人走,万一能过上好日子呢。想到这里,容白点了点头,她可不能死在这个黑黢黢的小屋子里,她还得留着这条命,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小衡呢。
看到容白点头,女人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忍不住又抱着容白,大哭起来。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容白才知道,和厨房在一个屋子里的那个房间,是自己的。躺在床上,容白觉得,自己哪怕在前线,过的日子也比这样好得多。要知道,整个屋子里,都是潮湿的霉味,容白根本睡不着。
最后,容白还是忍不住,跑到屋顶上,在一片茅草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容白就被喧哗声吵醒。因为在屋顶上,容白看的很远。甚至能看到村外头一大串红色的物体移来了过来。此时茅草屋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男人一大早,没找到闺女,又把老婆打了一顿,现在两口子正在满屋子找容白呢。
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容白轻快的从屋顶上跳下。
正在大门口张望着的女人,被从天而下的女儿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并不高的房顶,然后默默的将到口的尖叫咽了回去。
“哑丫头,吉时到了,你快回来换衣服。”说着,拖着容白就往屋子里走。
办喜事的容白,自然不能继续住在厨房里。所以,这次容白进的屋子,是女人和她丈夫的屋子。两个屋子差别不大,因为容白还是闻到了浓浓的霉味。女人在墙角的箱子里翻了一会,然后翻出了大块红色的布。
等到布料抖开,容白才知道,那是一件衣服。
门外的喇叭声已经很近了,容白听着耳朵有点难受。不过看着女人递过来的衣服,容白更难受。那一身的血红,就像沾满凶兽血液的衣服,这个世界的人,拿这种衣服结婚,难道是对英雄的崇拜?
这种衣服穿起来很简单,就是裹,裹好就行。至于腰间的带子,容白淡定的系了个最坚固的结,非专业人士,绝对解不开。
女人自然一脸纠结的看着女儿,最后实在忍不住,想要帮女儿将腰间的带子重新系一下,最终因为实在解不开女儿系的结,只能作罢。女儿家嫁人,出嫁的流程十分复杂,不过容白这次嫁人和一般人嫁人不同,新郎居然没到场。
所以,简单的吃了个离娘饭,就被送上了花轿。
临上花轿的时候,女人偷偷塞给容白一张纸,羞红着脸看着她,最终一句话没说就跑了。等娇子顺利离地之后,容白才打开女人塞来的纸张,是一张极简主义的艺术画。对于容白来说,生存问题还没解决,完全不需要考虑精神问题。所以将手中的纸张攥成一团,直接丢到娇子外面。
容白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世界娶老婆的仪式,容白一点都不明白。容白那个世界,男人和女人如果想要在一起,去基地等级结婚就行,当然,得是异能者才可以。而且,有权有钱的人,还能在基地里办一场婚礼。
容白长这么大,就参加过一场婚礼,也在那场婚礼中,闻到过一次酒的味道。
不过,容白的这场婚礼和记忆中的那个不一样,容白记忆中的婚礼,新郎挽着新娘,踏着花瓣铺就的地毯走到神父面前宣誓结婚。而自己这场,全程蒙着脸,被一个老太婆扶着,跨过火盆炭盆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跟着一个抱着一只公鸡的人一起跪拜三次。
完全没有婚礼的感觉,却十足十的像个闹剧。
容白全程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按照旁边老太婆的指示做相应的动作就行了。所以,全程,容白一直在想的问题就是,那个被旁边人抱在怀里的公鸡,自己能不能在举行完仪式之后吃掉。毕竟自从最后一战之后,容白的肚子,一直都是空空的状态。
容白的这个想法也只能是一个想法,因为在容白举行完婚礼之后,就没见到这只鸡。而且举行完婚礼的容白没有被带到所谓洞房的地方,而是被家丁带上了一艘小船。
☆、第五章 等死的丈夫
容白乘着船,在水上漂了很久,终于靠了暗。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容白的眼前蒙着红布,什么都看不见。家丁带路,搀着她的老太婆一步一步的带着她进了一个屋子。屋子不算温暖,比举办婚礼的那个屋子要冷清许多。
要不是房间里有淡淡的呼吸声,容白都以为这个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呢。
老太婆搀着容白,直到将她送到床边让她坐下。容白一坐下,那老太婆就离开了。随后进来的人一开口,容白就知道是谁了。
那人是今天婚礼上的高堂,因为让容白拜下去的时候,扶着她的老太婆还踹了容白的腿弯一次。
“二弟,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今你也已经成家不是孩子了,总不能让你一直呆在家里,况且,你与你大嫂也最好不要再见面了。”说着,他叹了口气:“这是一百两银子,我放在你桌子上了。”
这句话落下,容白就听到男人往别处的脚步声。
接着,房门便被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自房门关上那一刻就开始出现,似乎将肺都咳了出来。
难道自己嫁了个肺癌患者?容白皱着眉,往声源离声源方向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希望不是那种有传染性的。
“你也嫌弃我。”一个男声突然响起。声音有些沙哑,却也异常年轻。这句话说完,整个房间就陷入安静,之后,又传来一阵咳嗽:“也是,嫌弃我也正常,我这身子,还不如死了好。”
容白眉头狠狠的皱起。什么叫死了好,人不是难得活着么!要知道,容白所在世界里,人类为了活着,可是什么都牺牲掉了。
想到这里,容白忍不住一把将头上的红布扯掉,恶狠狠的看着说话的男人。只是,这一眼,容白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说话的人,是躺在床上的。一个年轻的男人,比容白这个身体大不了两岁。男人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惨白,就连嘴唇,也是淡淡的青紫,如果不是胸膛还起伏不断,容白甚至觉得,这个人早就死了。
“我这样子,你若是嫌弃的话,我便写放妻书,放你自由。”说着,男人挣扎着起身,却除了坐起来什么都做不到。
容白奇怪的看着男人。
最终,男人恨恨的捶了几次自己的腿,才对容白说道:“你去那边的匣子里,把纸笔拿过来,我写放妻书。”
男人指着的方向,是这个房间的角落。容白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喜欢将自己的东西藏在屋子角落的箱子里,就不能弄个衣橱或是床头柜什么的?不过,容白不是个不能接受这点奇怪的人,毕竟自己变成另一个人都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都很整齐,匣子的角落,用布条绑着的,是一支毛笔,和一叠纸张。
容白将整个匣子都拎到男人面前。
男人:......
毛笔沾着黑色的墨汁,在黄色的纸张上写了一大篇文章。最后,男人还十分体贴的吹干,才递给容白。然而容白表示,上边一个字她都不认识。没错,好歹上过军人义务教育的容白,现在已经变成文盲了。
2/26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