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帘落下,小姑娘的目光暗了下来。在知道衡清真实身份之前,她还抱着一点点的侥幸,可是,那一天晚上,真的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孩第一次害怕了。
能够出动那么多军队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小姑娘的哭声传进马车,衡清咬着牙吩咐车夫:“绕开!”
“慢。”还没等车夫反应过来,容白打断了衡清的吩咐。伸手,掀开车帘,容白的手上,抱着一大坨绷带,已经成了个粽子,看着有些滑稽。
小姑娘吸着鼻子看着她。
容白低着头,小姑娘抬着头,原先娇蛮的小姑娘,如今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可是,容白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着小姑娘很久,容白才缓缓开口。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责任,我要为我的冲动受伤,而你要为你的卑鄙承担责任。”容白顿了顿,看着惊愕的小姑娘:“如果,只要一认错,就能得到原谅,那我可以杀掉你以后,在你坟头哭么?”
在小姑娘惊愕的目光中,容白一个字一个字冰冷的说道:“我不会原谅你,因为,上次的事情,那天晚上,你差点逼死了衡清。衡清不会原谅你,因为,昨天晚上,你差点逼死了我。”
说完,容白缩回马车,抱着胳膊坐在衡清旁边:“我说话很难听,伤害她了也没办法,我不想原谅她,她也该知道,她哪里错了。”
衡清低头看着容白,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有的时候,真温柔的让人心疼。那种可以称之为仇人的女人,小白何必提点她。
绕过阿玥,马车缓缓前行,经过卫玄亲自改装过的马车,已经一点都不颠簸了。车厢上上下下的却似乎像在水中航行的船只,十分舒适。
两个伤者,缓缓睡去,车厢里一下安静下来。容白躺在衡清的腿上,睡得极其香甜。而云一的手,一直被唐翎握着,挣了几次,都没挣开。
云一一直在看着坐在旁边的夫妻,他已经瞌睡了好几次,每次都撞到车框才醒过来,但是,那个叫衡清的人,一直没睡,连看怀中女人的目光都没变一点点。
“你对你的妻子真好。”云一不知道,他的声音中带着羡慕。
衡清抬头,淡笑着看着忽然出声的少年,然后目光落在跟云一交握的手上:“他待你也不错。”
然后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衡清又低头,柔和的看着容白。这样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容白,实在太少见了。
跟在衡清身后的马车里,傅元跟林崇面面相视。自从被关禁闭,林崇就再也没有坐过马车,所以,看着飞快从自己眼前晃过的景色,林崇别提多激动了。
反观傅元,傅元觉得,自己快死了。他头一次坐这么颠簸的马车,其实也不是马车颠簸,而是马车速度太快了。你见过跟骏马跑得一样快的马车么?没见过吧,他们现在坐着的就是。
巴蜀的路一点也不平摊,没多久就会遇到小坑或者凸起的岩石。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傅元已经在马车车厢里撞了十多次了,全身上下,都没有舒坦的地方。
“林崇,你就不难受!”傅元看着一脸兴奋的林崇,忍不住开口。
“不难受啊。”林崇回道:“这风景真好,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这边的风景这么好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寒风起
不能沟通,傅元叹了口气,默默的闭了嘴。顺着林崇的目光想外面看去,外面的景色,还真是有些迷人。
傅元看风景的时候,京城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了。
唐瑜跟常黎联手,两个人,一个有人脉,一个有财力,很快,掌握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当初唐家的案件大部分证据都已经汇集到唐瑜的手中。
拿到的证据越多,唐瑜就对自己的仇人越是忌惮。那个人做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唐瑜如今在白鹭书院待的时间,比在京城分院待的时间更多。查案的事情,唐瑜依旧不想让温婉知道,或者说,他越查,越不想将温婉牵扯进来。
“巴蜀有消息了。”这天,唐瑜刚到白鹭书院,云闲就迎了上来。
“什么消息?”很久没有人跟他提到巴蜀的消息了。
“好消息。”云闲摇了摇羽扇:“蔡家落网了,李侍郎回来,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小惊喜。”
唐瑜看着云闲的动作,说实话,大冬天的,看着一个人摇着扇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可是,云闲说的消息,对于唐瑜来说,确是惊喜。蔡家,是整个事件中很重要的一环。
普通世家,不可能在巴蜀地界动得了蔡家的人根本没有。所以,唐瑜他们才将那件事情闹大。可是,最后衡清还是轻车简从的去了巴蜀。这一手,可以说是衡清打得最烂的牌,没有之一。
“六皇子那边呢?”唐瑜问道。
衡清离开京城,鹰卫便脱出掌控,所以,临江集团对京城大事的掌握一下陷入僵局。如今只能靠白鹭书院的眼线。
“六皇子似乎不清楚这件事情。”云闲回道。顿了顿,云闲接着说道:“不过,估计瞒不了多久。”
为了限制六皇子的信息网,无论唐瑜还是常黎都做了最详细的准备,到京城所有的驿站,都被塞满了,所有的商道,都是临江集团的商队。
“希望拖得久一点。”唐瑜开口。
只是,显然这种事情,不可能瞒住有心人。实际上,要论在京城经营的时间,六皇子说第一,还真没有人敢说第二,所以,别说常黎和唐瑜在查事情了,就是衡清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也没能瞒得住六皇子。
六皇子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衡清什么时候到的巴蜀。所以,衡清才能在蔡家的势力范围内,蛰伏那么长时间。可是,现在巴蜀的消息一连好多天都不知道,六皇子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巴蜀出事了。
可以想象,衡清从巴蜀回来,会带回来什么东西,所以,六皇子就算再怎么样蠢,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而坐在中宫的陛下,却不知道京城暗地里刮起的大风。如今,呈现在陛下眼中的,是整个大雍一派祥和,年节将近,更多的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远在西北的二皇子送了一张白狼皮草,并一个美人回来。
那美人,长相跟大雍的美人有一些区别。美人很白,就算大雍南方的小家碧玉也没有那样白溪,而且,美人有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湿润的时候,像一对蓝宝石。
很快,这个美人,便是陛下的心头好,就是中宫的皇后,都只能看着陛下宠爱没人。
另一个特别会讨好陛下的,正是所有人都忌惮的六皇子。原本,六皇子就跟陛下关系不差,如今又没了那天天跟陛下分析利害关系的人,陛下对六皇子便更加信任了。
而且,六皇子也是个相当会来事的,平时不着调,一到关键事情的时候,总比别人靠谱许多。所以,就算不少大臣不赞同,陛下还是放了一部分权给了六皇子。
其中,就包括了今年祭祖的准备工作。
唐瑜听云闲说完,真是有一股子气压在喉咙里,显然,陛下已经指望不上了。
“陛下指望不上了,我们该怎么办。”唐瑜忧心忡忡。
“只希望,李侍郎他们早些回来吧。”云闲也忧心忡忡。
现在,双方在打时间战,无论怎么样,只要那边人占了时间的优势,就能一句翻盘,其中最难的是,现在,六皇子这边占着时间优势。
“中宫那边?”唐瑜问道。
“别说出生的是不是小皇子,就是小皇子,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云闲叹了口气,不怕别的,就怕六皇子现在根本不会等到衡清归来,就会动手。
“关键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唐瑜叹息。
六皇子那些人的手段,实在太多了,收集这么多得多资料下来,唐瑜知道,这个六皇子,简直就是个收拢人心的天才。
爱钱的,他给钱,爱美人的,他送美人。什么都不爱的,会用家人要挟,连家人都没有的,还能用毒牵制,就算骨头硬,什么都不怕的,还有一种让人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药物控制。
唐瑜不知道,如今整个京城到底有多少人被六皇子控制,可是他知道,被六皇子控制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脱离控制。
“明面上的不怕,就怕那暗地里的。”云闲叹了口气。
腊月刚开始,京城就落雪了。京城中达官贵人很多,大部分人家里都养着小厮婢女,所以,扫雪的事情,根本轮不上主人家亲自来,可是,有一家例外。
吏部尚书家里比旁人家里荒凉许多,家里只有尚书带上一个老嬷嬷。这老嬷嬷是尚书大人的乳娘,如今已经近六十岁了。所以,扫雪这种事情,就算她想干,也只能干瞪眼。
吏部尚书拿着扫帚,将雪扫到一起,然后蹲着身子,慢慢的堆着雪人。
老嬷嬷也跟着蹲到雪堆旁边,给吏部尚书搭把手。
“这是第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老嬷嬷忽然问道。
“五年了。”吏部尚书声音微不可闻:“说来,我这良心已经昧了五年了。”说到这里,吏部尚书忍不住咳嗽,声音不大,但是时间极长,有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
“你若是肯再续一房便好。”老嬷嬷看了吏部尚书一眼,又低下头。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这个建议,老嬷嬷就提了多久,可是,没有一次,尚书是同意的。这次显然,他也不会同意。
“我都对不起翠枝了,还能再对不起另一个人么?”吏部尚书苦笑着。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吏部尚书
“也不至于是害了她吧。”老嬷嬷说完,抬头看着吏部尚书,结果,看到他的表情,老嬷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动了动嘴唇,老嬷嬷只能叹息一声。
有太多的话想要劝他,最终只剩下叹息。
是的,没办法劝他,因为以前的事情,实在太过伤人。
很快,一个雪人出现在院子里,两个巨大的雪团组成了身体,小的那块,堆在大的那快上面。看着眼前的雪球,吏部尚书仿佛回到自己还不是吏部尚书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人,那时候,他还有妻子,他还有孩子。
吏部尚书站直身子,目光落在雪人身上,看了很久,才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手串。那手串是檀木的,就算在冷风中,也带着淡淡的檀香。
刚想开口的老嬷嬷看到吏部尚书手中的檀木手串,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吏部尚书看了许久,终于伸手,将手串塞到雪人的脖子处。
老嬷嬷看着吏部尚书这动作,偷偷的摸了摸眼泪。这样的场景,从小少爷被掳走开始,每一年都会发生。京城但凡有官员升官,都会搬到相应的府邸,唯一一直没有搬的,便是吏部尚书。
一个院子,三间小屋子,便是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住的地方,无论谁来看,都寒酸至极。当初陛下还强行让吏部尚书搬家,可是,吏部尚书宁愿抗旨,也不肯搬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是今年的?”老嬷嬷犹豫了很久,还是出声问道。
“恩。”
得到回应的老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
“只是今年,他们要我做的事情,我应该算没有做好。”吏部尚书站在雪人面前低声说道,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知我做的不好,他们会不会欺负你。”
吏部尚书伸手,抹在白色的雪人头顶。冰冷的触感,带着针扎一般的疼,吏部尚书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就这样,站了许久。
久到收回手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僵硬到握不起来了。
哐哐哐。
敲门声,或者说,砸门的声音响起,吏部尚书看了一眼雪人,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走去开门。院子很小,所以,门还没有完全被砸开的时候,吏部尚书已经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极不起眼的灰色衣衫,看着挺破旧的,可是,仔细看,会看出,那破衣衫里面,是上好的皮裘。吏部尚书对皮裘没有什么研究,他看不出什么,只是这人,他恰好认识。
“林大人,咱家主子说着一年了,您辛苦了,给您送了点后腿肉。”那人眯着眼睛,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只是,吏部尚书一点都不领情,见到那人拎着猪肉就要进来,猛地将门关上,甚至还插上了木栓。如果有吏部尚书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那只有这个人了。
“林大人,除了猪腿肉,我还带了林公子的消息,不知道大人要不要听听?”
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那人的喊声,吏部尚书手一抖,差点又把门栓拔开。可是,他的手顿住了。五年了,每一年这个季节,就是那些人说自己孩子的故事。
每次听,吏部尚书都痛不欲生。他为了孩子,不知做了多少事情,可不是为了每年,只能听一两次的消息。但是,他别无选择。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吏部尚书为那些人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渐渐变得不能抽身了。就是日日将自己当做苦行僧一样赎罪,也赎不了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外面的人声音响起,还没等他走,大门又被打开。
接着便听到一个疲惫至极的声音:“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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