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侯,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了,真要走到这份上?”林美媚茫然,到底是哪错了。
“就因为是世交才订了儿女亲家,林家几代忠烈我们蔡家是敬重的,林承业才出生就没了爹娘我们也是真心怜惜他,要不怎么会愿意把女儿许给他,我本来想着他能到演武堂学习,让我弟弟好好教导他,给他谋个好出身,重现林家的荣耀,可他呢,带着丫环进京,是准备上进的样子吗?为个丫环就进山了,连事先的准备都不做,要不是我弟弟亲自带兵进山去找他,林家就因为他的不中用而断子绝孙了!”
都明确说要退婚,敬业侯干脆把话说开了,要不是敬重林家的不容易,他会把女儿许给一个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小子?
“真要退婚再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当爹娘的能不明白,但林家你那侄子,老实说我们宁可替女儿招赘个寒门婿,也不敢让我们女儿去做未来的静成侯夫人,这丈夫要是战死沙场为国为民没的,蔡家的女儿望门寡都能守,可为个丫环跑深山差一点儿冻死的,这叫什么事!”解夫人也把话说明白了。
“承业他后悔了……”林美媚不明白,就不能再给她侄子一个机会吗?
“我们看不出林家有一丝悔意,静成侯,自出事之后,林承业有向我弟弟一家认错吗?他急忙忙联系了你过来解围,他人呢,怕我揍他所以面都不敢露?我弟弟为救他差一点搭上命啊,救命之恩不是当肝脑涂地报之吗?他却害怕挨打,难道我教训他还不对了?”
敬业侯最气的就是林承业的没担当,蔡侍郎被他害得这么惨,他却连面都不敢露,那将来要是他带兵打仗犯了错呢?后果会如何?真是想都不敢想!
“是我让承业不要露面的……”林美媚费力的说道,“是我怕侯爷气极下手没个轻重,侯爷见谅,我们林家就这么一个后代了……”
“你就一个侄子所以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可我也就一个弟弟,他是我弟妹,是思信和思荣唯一的依靠,他就能有事,他的命不如你们林家人的命有价值?!你们这般轻视我们蔡家,那就别不要脸缠着了,这亲事今天就退!”
敬业侯早准备好了婚书和信物,当下就拿出来给解夫人,由解夫人递给林美媚。
林美媚犹豫着不想接,解夫人便冷笑:“静成侯是想把退婚当成官司闹上大理寺吗?可以,我们蔡家奉陪到底!”
真要闹到大理寺,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林承业犯了糊涂吗?林美媚到底咬牙把退婚的婚书和信物收起来,转身便要走,都不是亲家了,她凭什么还要在这里看人脸色。
“静成侯,”敬业侯却叫住她,“林少爷害了我弟弟,无论他是否能病愈,这件事我们都和林家没完。”要报仇他挑明了说,光明正大的来。
林美媚咬牙切齿:“敬业侯,我们林家已经退婚了,你还要如何,得饶人处且饶人!”
“退婚是因为我们做爹娘的不能害自家的女儿,我弟弟的仇我一样不能不管,一事论一事,静成侯你也别总觉得我们蔡家不讲情理,真要不念两家世交的情份,我弟弟会亲自上山救林少爷?可你们呢,你们在意两家的婚事是否能继续,胜过在意我弟弟的性命,我倒是想问问,我心中那顶天立地的林家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已经撕破脸,敬业侯说话半分情面都不留了。
林美媚身子晃了晃,她这些年最怕最在意的,就是别人说一个女人支撑林家是撑不住的,总怀疑她对侄子不是真的好,现在被蔡家退婚,被否定,她这些年的含辛茹苦算什么?得到了什么?
“静成侯,我们都知道你对侄子很好,可这孩子是不能一味惯着的,你对你亲生儿女也这么纵容吗?静成侯,你最在意的不是其实不是你侄子,而是你的虚名。”解夫人叹道,她上回见林承业时就发现不妙的苗头了,所以才和丈夫商量让林承业到京城演武堂换个环境,结果……
☆、第二百七十九章 药方可用
敬业侯夫妻和静成侯是否在场,并不影响彭成洵的诊断,一个好的郎中,在号脉时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你看朱珠她在战场上枪炮声中还能急救人的。
彭成洵仔细感觉手下传出的脉象,也是两只手诊了好半天才放开:“请问蔡侍郎是何时,如何发病的?”
那是林家干的“好事”,陶夫人自然不用瞒着,说到后来又忍不住哭起来,黄氏忙扶着她,低声劝慰。
难怪林家只说治病救人,却不说病人是怎么病倒的,要不是郑秉均也在场,他这来看病的多半会被迁怒吧?
彭成洵斟酌了一会儿方道:“蔡侍郎这病是阴阳失调之症,是因为心里有火,山里又极寒,冷热交加不相融才得的。”
彭成洵在诊断和说出病因时,都没看郑秉均一眼,他出师多少年了,要信不过自己的诊断结果还要长辈把关,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郑秉均在旁听了点点头,能诊断出是阴阳失调之症,这医术算入门了,要知道傅家下几代好些都诊不准的呢,这么想着郑秉均又看了眼夏百合,单从医术上论,小姑娘的确能给好多人当长辈。
傅院使,傅老太医,夏百合都说蔡侍郎这病是阴阳失调之症,郑秉均现在也点头了,蔡侍郎和陶夫人也认同彭成洵还是有一手的,不过他们可不好意思当夏百合的面让别人另开方子。
“你可有药方?”是郑秉均先问的。
彭成洵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稍干一点便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郑秉均,医界长辈在,请指点把关是礼数。
郑秉均很快就看完了,当下脸就板起来:“这药方你以为没人开过?要管用还请你来做什么?”什么时候民间郎中也学会开这种不温不火治不了病吃不死人的太平方了!?
郑秉均一开始给蔡侍郎瞧病,不开方子就写了个“难”字,蔡家人是不高兴的,觉得他敷衍了事,可是郑秉均据说是被皇家请回来,要和傅家商讨新药的,蔡家如今这情况哪敢随便得罪人。
等后来给蔡侍郎看病的郎中多了,没一个能管用后,蔡家人慢慢琢磨出郑秉均其实是不错的,人家没本事治好人家直说,不开些不管用的来糊弄你,不耽误你再找名医治病,人品是过关的。
郑秉均训着彭成洵,把药方递给了夏百合,夏百合看一眼就明白了,彭成洵开的就是一般的温补药,如果蔡侍郎只是小风寒之后体虚,这药方是能用的,可蔡侍郎是大病,这些药太温和喝下去和喝水似的,起不了作用。
夏百合把彭成洵写的药方递给陶夫人,无论他们怎么说,病人和病人家属是有权决定该用谁的,她把自己开的药方递给郑秉均。
蔡侍郎病了有三个月,陶夫人几乎成了半个郎中,彭成洵的药方她看一眼便失望了,郑秉均说的没错,这药方好几个太医和所谓的名医都开过,要有效早不用愁了!
郑秉均则把夏百合开的药方仔细看了好几遍,又斟酌再三才对陶夫人说道:“夫人,可否让老朽再为蔡侍郎诊断一下?”
“请!”陶夫人忙说道,郑秉均没看过别的太医和郎中给蔡侍郎开的药方,可他一看彭成洵的药方就说早有开过的,证明他的确有真才实学。
郑秉均把夏百合开的药方递给了彭成洵,自己专心给蔡侍郎号脉,彭成洵去看手里的药方,只一眼脸色就有点变了,再看额头隐隐冒汗,这般大胆的方子,他活了半辈子也没亲手开过。
夏百合一直很镇定,蔡侍郎这个病,要换在西医上,有个名字叫“脑垂体体温调节功能低下”,她前世对于这种病,西医是没有特效治疗方法的,倒是中医,用双向调节的办法治愈了好几例。
这种病本就属于疑难杂症,古代受交通信息的制约,很多郎中一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一类,而现代地球都算村落了,用中药双向调节能治愈是得到临床验证的,所以她开这药方可不是什么胆大包天,不把病人的命当回事。
郑秉均这回号脉的时间比彭成洵还要长,诊断完也没急着说话,又拿起夏百合的药方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说:“药方可用。”为了表示对自己说的负责,他还在夏百合的药方上签了自己的名。
彭成洵张张嘴,又张张嘴,最后还是啥都没说,他虽不信任夏家三姑娘,但郑秉均他是信服的。
“有劳几位了,”蔡侍郎费力的道谢,然后吩咐妻子,“去抓药吧。”他细想想也想明白了,夏百合要治不了可以直说,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他,蔡家还能单怪她?而蔡家和夏家是亲戚,无怨无仇的,夏家三姑娘没害他的必要,人家靠山更大,也不须讨好蔡家。
没有利益纷争,人家还事先说明这药方一般郎中不敢用,主动请来郑秉均,郑秉均也支持这药方,他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再犹豫不是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陶夫人没想那么多,她向来是夫唱妇随全听蔡侍郎的,丈夫说可用,她就忙让丫环去照方抓药,又对夏百合和郑秉均道谢。
“这方子见效快,七贴能见效,十四贴能治愈,夫人不用再愁了。”这话是郑秉均说的。
蔡侍郎和陶夫人吃惊了,夏百合在开药方时就是这么说的,而之后夏百合让人去请郑秉均,用的是蔡家的下人,那下人根本不知道夏百合给蔡侍郎诊断的过程,也不会事先帮忙套好词,可郑秉均居然说的和夏百合一样。
这证明什么?证明郑秉均的医术果然有过人之处,证明这药方的确能用。
这边安排去抓药,敬业侯夫妻也回来了,当然林美媚是走了的,不过见到还在蔡家的彭成洵,敬业侯得解释几句,正好夏家人和简郡王都在场,蔡家是主动退婚,但错不在蔡家。
被请来被扔下,要换了平时彭成洵肯定不高兴,不过现在你让他先走他都舍不得,他还有疑问要请教郑秉均呢。
郑秉均义务尽了就带着彭成洵先离开,敬业侯亲自送人家到大门口,想着这位是为夏百合做保来的,尤少君就陪着敬业侯相送,结果几个人在大门口又看到林承业了,林美媚走了他没走。
☆、第二百八十章 所谓情分
和蔡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林美媚万万没想到的,婚退了,人家还说不放过她侄子,说什么林家一代不如一代,说她没教育好孩子,林美媚又伤心又气愤又委屈,还有些茫然,真是她的错吗?
林承业就等在林家大门外,等姑母出来他本来想问蔡侍郎怎么样了,可看到林美媚递给他的婚书和信物就傻了眼,
林家就这么棵独苗,林美媚对侄子是十分在意的,怕他想不开忙安慰道:“算了,蔡家不通情理,姑母给你另选好人家,找个人品相貌胜过蔡小姐百倍的。”
“怎么能算了!?”林承业回过神就急了,“姑母您给蔡伯伯好好说啊,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让他们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行不行?”
“我怎么没跟他们好好说,我就差没跪下来求他们了,这几个月我为了你,一次一次的登门忍受蔡家的白眼加冷嘲热讽,他们坚决要退婚,不然就要去大理寺打官司,我不同意行吗?”林美媚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寒心,她为了侄子尽心尽力,侄子却还以为她没用心!
“不会的,蔡伯伯不会这么绝情的,我去和他说!”林承业冲过去用力拍打蔡家的大门。
林美媚站在原地,心是越来越冷,她养大的侄子就是这样的……为了让他将来能无后顾之忧的继承林家,她特意找了个只会读书的丈夫,还教一双儿女不许和兄长争,结果现在出事了,她身边连个能帮忙的都没有,难道她真的教错了?
“别管他,我们走!”林美媚咬牙转身,就让这小子自己去撞个头破血流吧,到时候他就该明白做姑母的尽没尽力了!
王嬤嬤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劝道:“侯爷,少爷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情急说错了话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再说林家就他一个男丁了,他将来是要当静成侯的,亭姐儿和冲哥儿将来也要靠表哥护着的……”
“还将来,他现在已经害了林家上下了,敬业侯明确说了,蔡家记下这份仇,无论蔡侍郎能不能好,蔡家和林家都成了对头,亭姐儿和冲哥儿……我的孩子他们有什么错,他们还那么小,就要为他们的表哥背上那么大的仇家……”
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林美媚心如刀割,林家能有今天能保住静成侯的爵位,是她的功劳,是她拿命换的,可她亲生的儿女享受过一天侯府的荣华富贵吗?她只要带孩子回林家,林家那些下人就像防贼似的盯着他们,凭什么!
王嬤嬤一直在外面守着林承业,怕他冲动之下受伤害,她没听见敬业侯的宣言,但侯爷是她奶大的,真话假话她听得出来,再说林美媚何必对她说谎,王嬤嬤吓坏了:“侯爷,那怎么办?要不,就让敬业侯把少爷打一顿消消气……”
不能怪王嬤嬤转变快,她从林美媚一出生就带着她,说和亲生女儿也差不多,林美媚嫁人后把王嬤嬤也带走了,知道小姐当侯爷撑着林家不容易,林家有些老下人也实在不是东西,为了避嫌,她连生病了都从不以静成侯府的名义请郎中。
所谓的情分,不是单方面付出就能够巩固长久的,自林美媚出嫁,王嬤嬤就没再得静成侯府半分恩惠,林承业也就把人家当姑母的心腹下人,哪比得了李秀亭姐弟是在她照看下长大的,对她和外祖母一样亲近。
王嬤嬤也就是想着李秀亭姐弟小,姑爷没什么本事,林承业将来是要当静成侯的,能照顾小姐弟俩,她才劝的,可要是林承业给不了李秀亭姐弟好处,反而会连累他们,那王嬤嬤哪肯啊,李家才是她的家!
林美媚心里安慰一些了,到底还有真心对她的,“算了,他嫌我没尽心尽力,那让他自己去闯闯,看蔡家对他如何,我们走吧……”林美媚说是不理,可到底是她大哥唯一的子嗣,她还是吩咐留下几个女侍女防个万一。
静成侯如今的这批女侍女,年纪最大的也就才二十,都是当年林美媚陪嫁丫环的孩子,就是说她们也属于李家而不是林家,所以她们依着林美媚的吩咐先躲在暗处,只要林承业不真被打死她们就不急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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