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交给我,你回去吧。”许宏阳这不是要贪功,他是要保护自己的学生,尤少君的人能发现四皇子手下的行动,绝不可能是出于巧合,那么就是说尤少君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四皇子,并让人盯住了。
怀疑而没告诉永安帝,这很好理解,到底是皇帝的亲儿子,没证据就向人家亲爹告状,还是这么大的事,哪个当爹的能高兴并轻易相信,何况尤少君还是皇帝的外甥,表兄弟信不过如此算计,当舅舅的会痛心吧?
许宏阳让尤少君走,就是想把这件事瞒下来,反正齐王府的发现已经够说明四皇子居心叵测了,哪还用尤少君亲自做证?
尤少君本来想着一直藏着的,可谁让今天李必显看着许宏阳他们过来,他本来是要功成身退悄悄撤离的,可正好看到四皇子信任的小太监和另两个下人很是小心谨慎的从侧门溜了出来,正赶在许宏阳他们还没包围齐王府的前一刻。
明显就是有问题啊?另两个下人还好说,李必显不常见的,可那个叫长贵的小太监他眼熟,是四皇子常带在身边的,那么今天四皇子进宫不带着长贵,派他出来做什么?
李必显跟踪长贵,看到他走到附近的井边,看没人来打水就准备往井里扔东西,李必显自然不能真看着他扔,飞快的上前打晕长贵,再看长贵手里握的瓶子上标明的伤寒两字,李必显当时就吓的发毛了。
长贵如此,另两个下人怕也是不干好事的,李必显又飞快的去找人,还好他和住附近的老百姓运气都不错,那两个下人盯着的井正好有人在打水,他们计划等一等再行动,结果等到的是李必显。
李必显遇上这么大的事,肯定得通知尤少君,尤少君听了也后怕,他不想让永安帝对他起疑心,所以只派了李必显一个人盯着,今天幸亏是运气好,要不然李必显一个人抓三个能那么顺利?
“老师,您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吗?四皇子怎么就突然行动了?是不是他发现自己要出事,外面他派人洒毒,那宫里……”四皇子忽然就破釜沉舟,不,是破罐子破摔,尤少君心里是越想越觉得问题太大。
许宏阳也是吃惊意外,可问题是知道四皇子有可疑的,都是皇上最信得过的,就像他这回带来的大内高手,好些都是来了齐王府才明白是来做什么的,可要没有通风报信的,四皇子突然要全毁了全京城做什么?他不是想当皇帝吗?
许宏阳没法先等郑秉均了,他迅速让人先去皇宫报信,还着重说了地窖柜子里标着伤寒,霍乱的字眼的瓶子,让宫里加倍小心。
尤少君才走,郑秉均就来了,许宏阳马上带他下地窖,闻味,再看熬药的锅子,郑秉均十分肯定这就是在制福寿膏,再看到那些标明字眼很可怕的瓶瓶罐罐,郑秉均也是吓了一跳。
“拿这些东西,要带手套,用帕子掩住口鼻,头发也包住,肌肤一寸都不要暴露在外,取出后放在木盒里,盒里垫上棉花,不要有震荡免得瓶子破裂,还有装好之后,把你们穿的衣服都放火里烧掉。”
郑秉均是怎么小心怎么来,至于瓶子上写的是真是假,他和其他太医过后会做实验的。
处理了这里的东西,郑秉均又对许宏阳说:“伤寒,霍乱这些疫病,可以从患病的人那里得到,可福寿膏是草木开毒花结毒果而成的,老夫想在齐王府找找,看有没有种植可疑的花卉。”
这个理所当然,许宏阳派人带着郑秉均每个院子都去看看,结果就在花园的暖房里,郑秉均指着一种开得十分艳丽的花道:“这花,怕就是它了……”
许宏阳闻讯忙赶了过去,皇宫御花园汇集全天下所有名花,可许宏阳却从没见过这种,希罕得不寻常,是十分可疑。
“许统领可以请宫里的花匠来认认,要是认不出来,那估计就是它了……”郑秉均说着又在暖房找了起来,因为这花并不是集中种在一处,而是夹在别的花中间,就象是在隐藏似的。
不过郑秉均又找到几株已经开始结果的,他看那种子,心里琢磨上了是不是这东西熬出的福寿膏。
郑秉均在地窖指挥那些大内高手轻拿轻放时,许宏阳派出的人已经进了宫,向永安帝禀报在齐王府搜查的结果。
听到齐王府居然有地窖,还藏着那些东西,永安帝心里怀的最后一丝侥幸都消失了,他带着浓浓倦意靠在龙椅上,他也不用去问四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不说那个位子对皇家子孙的诱惑有多大,就说四皇子在宫里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就足够逼其奋力一搏了。
是朕对不起四皇儿,对他的关心不够……永安帝才这么惭愧着,就听底下人接着说,四皇子派人出去往京城水井里洒疫病,永安帝还是怒了!
生民何辜!四皇子要争那个位子,老实说当父皇的还勉强可以安慰自己,说这个儿子是有本事的,反正皇子想争是寻常事,可皇家骨肉相残还不够吗?京城百姓能碍你什么事,难道你想要的是个到处都是死人堆的王朝?
天佑王朝,老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怎么能毁在不肖后代的手里?
永安帝怒气冲冲的去见四皇子,正好傅老太医才给四皇子诊断完,傅老太医说四皇子头脑清楚,身体健康。
朕看他就是个疯子!永安帝气急败坏进了屋,四皇子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拿了本医书看着,见了永安帝还微笑道:“父皇怎么这么快就又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京城百姓下手?”永安帝懒得绕圈子。
“被发现了啊……”四皇子真心觉得遗憾,“因为父皇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啊……”他着重于“爱民如子”四个字。
“父皇对百姓可真好,一下大雪怕他们受灾,一下大雨怕地被涝,太阳出个几天,又怕有旱情,动不动就减免赋税,百姓们都称赞您爱民如子,可他们知不知道,真当您的儿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 被气着了
“儿臣为什么会结巴,没有谁比父皇更知道原因了,那一天父皇明明跟儿臣说不要怕,父皇会保护你的,可结果呢,其实只要父皇对宫里人说一句,说四皇子是生病了,他是朕的儿子,你们都不许笑话他,谁还敢不遵旨,您都不用非说出真正原因的,可您怎么做的?
您关心爱护的全都是别人,对全天下都比对儿臣更关心更用心,儿臣怎么能不嫉妒仇恨,您在意的,儿臣都想毁给您看,想看着您失信于全天下,想看着您无力回天,想看着您在意的,爱护的,一样一样全部都在您面前失去。”
四皇子说起自己的怨恨,依然是语气平淡,就好象陈述最普通不过的事实了,他小时候倒是怒过,叫过,哭过,愁过,可没人安慰理会他,他就明白这些情绪都是没用的,要想让人重视,你得让他们亲身体会你受的罪。
永安帝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今天才明白十几年前的罪孽到今天还在缠着他,四皇子……可能已经不是四皇子了,是金嫔没生下就没了的那个孩子!
向来不信乱力怪神的永安帝,此刻却想到报应两个字,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四皇子小时候是很乖很乖的好孩子,他怎么会去害自己的兄弟?
“少君,少君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想到当年的惨剧,永安帝忽然就想到了尤少君伤药里加铁屑的案子,尤少君也是金嫔惨剧的目睹人。
“是的,”四皇子承认的依旧痛快,“是我做的,因为我也嫉妒他,他为什么就能吓得把那件事给忘光了,从此活蹦乱跳欢天喜地心安理得的享受父皇的疼爱,不过姑母人不错,简郡王对我至少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强,我才选了铁屑整他一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命大了,不过父皇您现在可以放心,他能活我也不再对他动手了。”
放心什么,永安帝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四皇子却还嫌说得太少了,继续补刀子:“父皇您可知道,二皇兄为什么在察觉他自己中了算计,上了瘾,也不和您和贵妃娘娘说的?”
“为什么?”这是永安帝一直不解挂心的大事。
“因为儿臣是最好的例子啊,自儿臣忽然结巴了,父皇和贵妃娘娘是如何对儿臣的,二皇子看在眼里,怎能不记在心里,他怕,他怕成为第二个被父母嫌弃的孩子,他宁可就那么死了,也不要被父母厌弃,身为庶子,他生来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还真是亲兄弟,都那么要强不向父母求救,只不过一个选择自己死,另一个想拉全天下做垫背的。
永安帝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他却反驳不了,做父母……他和陈贵妃的确是很失败的。
永安帝转身又走人,四皇子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手里的医书。
“皇上,”冯公公不得不上前,“四皇子妃要出宫,您看该怎么办……”
“那边又出什么事了?”永安帝正火大呢。
“刚才四皇子不是说了三公主几句吗?三公主见到贵妃就哭了,要贵妃将四皇子叫过来好好责骂,贵妃一开始倒是劝着做妹妹的不要和哥哥计较,结果三公主听了哭得更厉害,说什么你那儿子是个结巴,这些年让你丢脸丢的还不够吗?你还偏向他有什么好的?贵妃听了大概是又气四皇子了,就赶四皇子妃离开。”
冯公公一直就在永安帝身边,他看着四皇子不再藏拙,一笔一笔的把旧账翻出来,述说皇帝对他的忽略,而永安帝气归气,但气的悔的是皇帝自己,冯公公看得出永安帝怜惜之情占了上风,他哪会在这个时候为陈贵妃和三公主遮掩?
都这个时候了,还闹!?宫里就没一个是真正清白无辜的!
“传朕旨意,陈贵妃为母不慈,从今日起废黜贵妃尊号,降为嫔,搬到偏院,三公主兆香行为有亏,降为县主,也搬到偏院,闭门思过。”
永安帝这道圣旨下得够狠,一直得宠几十年,在宫里地位最高的陈贵妃就这么完了,而比陈贵妃更难过的是三公主,一句“行为有亏”,你让她怎么再找驸马?
可永安帝现在更是心如刀割般的痛,四皇子说二皇子为什么宁死也不求救,其真正原因的确伤到永安帝了,伤得还很重,是他没当好父亲,是陈贵妃没当好母亲!
“皇上!”冯公公惊呼一声,倒是手疾眼快接住往前倒下的天子。
永安帝忽然晕倒,不过傅老太医就在关四皇子的院子里候着没敢自行离开,这下上前救人很及时,而且永安帝平常保养的不错,皇帝就是一时心情太复杂,气血乱涌,一口气喘不过来而已,没什么大碍。
永安帝被抬进自己的寝宫,这件事不得不通知太子,冯公公多了个心眼,没敢在皇帝下决心前说四皇子如何,他示意小太监,太子那边要是问起,就说皇上刚下旨责罚了陈贵妃和三公主。
正处理公文的太子乍一听,自然是以为是陈贵妃和三公主把皇帝气昏的,父皇这是得多在意她们母女才气成那样,陈贵妃也是,多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闹情绪,还拉着女儿一起。
太子的心情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他也嫉妒陈贵妃和三公主的得宠,同时也心疼自己父皇,皇后和大皇子前后脚没的,接着邢家又出了事,太子在成亲之前,一直是和永安帝相依为命的。
太子急匆匆过来时,永安帝已经醒了,太医院的傅老太医亲自在院里里熬药,一见太子就点头示意皇上没什么大事。
熬药的太医是可以不跪的,当然此时太子哪会计较谁的礼仪,他知道父皇没事就谢天谢地了。
等进了卧室,太子先问到一股清凉的香气,让人精神一振头脑不由得就放松了,胸口也不堵了。
这是太医院特制的清心香,之前内阁要有大事,皇帝和大臣商量国事,连吃饭都是在阁里时,太医院就会点上这种香,好保护君臣能头脑清醒,不倒下几个。
太子一闻这香味就明白,父皇真的是被气着了,陈贵妃母女到底闹了什么啊?
永安帝看到太子满头大汗的进来,心里还是安慰些的,他还不算彻底失败的父亲。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事到临头
“发生了什么,和太子说说吧,到底他是储君,宏阳也快回来了。”这件事就不可能完全瞒着太子,不过要永安帝自己来说四皇子为什么变成这样,他说不出口。
冯公公一边在心里小心谨慎斟酌措词,一边和太子说起了前因后果,他首先说的是许宏阳抓到个叫青春贩子的女子,就是那女的指挥一堆江湖人绑了杨检讨的女儿,有意让人发现的,当然那些江湖人都是被福寿膏控制住的。
抓到的青春贩子居然和二皇子的陈侧妃长得十分相似,皇家自然要细问的,那女的最后还是招了,说出的幕后之人是四皇子,四皇子妃也知情。
皇上于是把四皇子夫妻叫进宫里,想问一问,结果四皇子自己主动承认了,全是他做的。
“四皇弟?真是他,会不会是被陷害的?”自有人针对自己,出了废太子一案,太子也是往自己那些异母兄弟上琢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是四皇子,老实说四皇子是他最瞧不起的一个,当然也不只他,宫里有谁看得起四皇子了?
永安帝平时刻意的去忽略四皇子,所以许多事他就是瞧见了,也从不往心里去,可现在四皇子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在有心之下,任何人再说到四皇子,稍微一点点表情言语的异常,都会往皇帝愧疚的心上再刺一刀。
“顺喜,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明了,不用替朕遮掩,你不全说了,太子怎么信。”永安帝冷着脸冷着声。
冯公公只好全部都说了,四皇子对三公主的态度,四皇子说二皇子为什么不向皇上求救……
太子这下不得不信了,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若设身处地的想想,他是不是也会和二皇子一样,宁死也不想被父皇看到自己的狼狈,宁可死也不想被嫌弃?
“你家的大小子,朕听说那天你回去要带走他和杨侧妃,不但同和拦着求你,太子妃还和你说,不要做个让孩子们不能信任的父亲?”永安帝忽然又问起了旧事。
太子点点头,他现在倒不怕永安帝还想针对他儿子,他明白永安帝问这话的意思。
“你的妻子不错,这点上你比朕运气要好,要是你母后还活着,宫里哪会这么乱,至于陈氏,她不配做人母亲,比你的杨侧妃还要差,朕居然还曾训斥你被美色所迷,朕才是最糊涂的那个……”永安帝自嘲道。
太子可不敢接皇帝这话,不过宫里宫外一直都在传,说什么陈贵妃才是皇帝心里最心爱的人,身为元后的儿子,太子听了自然是不舒服的,而现在,估计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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