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百合一直在装乖巧娴静的大家闺秀,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临江郡主说的“远在京城的堂姑堂姑夫”是谁,怎么和尤氏还是亲戚的,原主临终前惦记父兄侄子侄女,惦记嫁出去的两个姐姐,也惦记两个嫂子,可她没记得两个嫂子的出身。
这也难怪,女子出嫁后就是婆家的人,与婆家共患难是必须的,只听说婆家把娘家出事的媳妇赶走的,可很少能听到婆家落难了怕媳妇受苦让人走的,再说尤氏和黄氏娘家地位再高能高过皇家?她们的娘家是救不了夏家甚至救不了自家女儿的,原主临终前哪顾上想着。
又再过了几天,曲大姑娘曲宝珍给夏百合送来了新磨的黄豆面,说她婆婆的脚伤彻底好了,夏百合为了温学士夫人扭伤的脚初诊复诊往北潭跑了有了两次,然后他们又从夏家拿了一次药,夏百合一直不肯要诊金,他们家当然是要谢的。
夏百合这回收了黄豆面,可又拿出几块花生糖要曲宝珍拿回家给孩子,说是她自己熬给侄子侄女吃的,不值几个钱。
怎么会不值钱呢?西溪现在有哪家的孩子还有糖果吃,想到自家孩子的可怜,曲宝珍就没推辞,不过她也多留一会,帮黄氏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夏百合趁机从花生糖聊到了新布料,再聊曲家和温家的亲戚关系,再再就聊到了尤氏的娘家上。
原来临江郡主说的“远在京城的堂姑堂姑夫”居然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妹妹和妹夫,长宁公主的驸马也姓尤,还是尤氏未出五服的堂叔,可惜大难临头谁家也顾不上别人。
“我听说,连长宁公主的亲儿子简郡王,也被皇上给教训了。”曲宝珍他们家流放得比夏家要晚些,也是恰巧得到这消息的。
“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一说起各自的娘家黄氏心就好乱,她家她爹她哥吓得躲了,但能躲过吗?
“县城那儿南来北往的人多,应该能打听出一些消息的。”夏百合自来西溪后,还没进过县城呢。
再过了些天,西溪也没人牙子出现,而那被怀疑与人牙子有关的杨家,闹嚷嚷的家宅不安,所有西溪住的犯官都知道了,杨家每到夜晚都有敲门声,可看门就是瞧不见人,现在不是别人家说什么,是杨家那女人开始哭喊,说两个女儿回来索命了,她不该贪那二十两银子,任男人把她们卖到火坑的。
杨家也是读书人,还做过官的,居然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杨家在西溪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包括他家的小儿子都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你们说是不是真有冤魂不散?”夏仲谈在家好奇的说起这件事。
“心虚而已,岂不闻疑心生暗鬼。”夏伯洗是不信的。
“坏人心亏是好事,要是那些人贩子能信,然后不敢再做恶岂不是好事?爹,山里的药材差不多都长好了,再不采摘等下雪一冻可全浪费了,所以我想再去山里一趟。”夏百合要为自己争取出门的机会。
自打得知西溪被人贩子盯上,夏家就没敢让女眷孩子们出门,直到临江郡主病好后的这两天,尤氏才和其他家的媳妇一块去河边洗过衣服。
☆、第一百一十章 计划将来
所以夏侯对夏百合说想进山的话还是犹豫,夏仲谈也说:“还是我去山里把药采回来,三妹妹你在家整理不行吗?”
“二哥你会挖药材吗?”夏百合不答应,“再说我救过钱春烟,救过临江郡主,真有人贩子也不会对我们夏家动手的,我实在惦记山里的药材,江北冬天冷得早,我们家也该准备烧炕了,要不你们同意动我的嫁妆就行。”
“不行,你的嫁妆只能是你的,我答应了你娘的!”夏侯坚持道。
“娘亲当年也不会想到夏家会有落难的时候……”夏百合轻声说道,这件事她一直在犯愁呢,她明明给夏家带来了几十万两的银子,夏家却是只花了个一两百就像欠了她几辈子还不完的情似的,她要真按最初的计划悄悄留下银子走人,夏侯还不得急疯了。
“是我对不起你娘……”家里虽多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但想到小女儿去曹家经历的生死关,夏侯还能见钱眼开?他的女儿是受了多少委屈苦难才保住这些钱的,一想到这些钱,夏侯分明是心如刀割,他能好意思花得心安理得?
“家里原先的好东西是二妹妹从江东送来的,现在的米面肉是三妹妹你给人治病得到了,夏家已经很得你们的力了。”夏伯洗说着都惭愧,本来是他这做长兄的给妹妹们撑腰做主,结果吃好喝好全靠妹妹,他抬不起头来啊!
“都是一家人,大哥这么见外做什么,还有爹,我说想出门和我的嫁妆,也是为式明,丫丫和小石头考虑的。”夏百合把话题扯回来。
“怎么说?”一说到几个孩子,不单是夏侯,连尤氏黄氏她们心都提起来了。
“我一直在考虑几个孩子的将来……”夏百合看看在场的三个孩子,却没继续说。
“丫丫,你该休息了。”小孩子嘴不牢,尤氏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丫丫回避,反正真要有决定,也得先知会她这个当娘的再行动。
“小石头也困了。”虽然自己这儿子太小话都不会讲,不用担心说漏嘴,但要是大人谈要紧事时忽然哭闹起来也不好,所以黄氏也回避了。
剩下的夏式明端端正正的坐好,他是夏家的长孙,家里大人也尊重他,让他旁听大事,他更要做到最好,不辜负长辈们。
夏百合先冲夏式明笑笑:“我记得和爹说过,我遇上一家唱皮影戏的,那家男主人叫杜世明,世间的世,和他们同行时我听到不少戏文,其中就有忠臣蒙冤,满门被斩,却偏偏有后代逃生,长大之后为家族伸冤报仇的,我当时就想到咱们家的孩子……”
杜世明和孙氏帮了夏莲心大忙,夏家父子自听夏百合说起便记在心里,别看人家是唱皮影戏的,可懂得知恩图报,夏百合真是没白救人。
“这样的故事我也看过,可到底是戏,我们上哪儿找愿意舍掉自己孩子换我们孩子的?”夏仲谈不是想打击妹妹,他是对自家没那个信心,他家做了什么能让别人如此牺牲的?
“真有也不能干!”为自家有后绝人家的后,不是君子所为,夏侯根本不求那样的机会。
真要有夏家也不会举家都在西溪了,换人家孩子的事一般发生的地点是天牢,夏百合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严肃的:“没人靠我们自己想办法,比如在山里找找有没有翻跃就能出城的小路,再不济有躲人的秘密山洞也行,将来万一有一天,我们让孩子往山里跑,跑出一个是一个……”
万一有圣旨追来西溪,说举家就地赐死怎么办?夏百合的话的确让夏家父子动心了,跑出一个是一个……
“要是没事更好,可孩子们背着犯官之后的名声前途怎么办?我寻思能进县城多跑几趟,再找机会去邻县买个小院,将来让咱们的孩子假死离开西溪,改名换姓在外面生活,你们看行不行?”
这第二条还是夏百合偷听杨家夫妻的话得到的启发,这时空孩子用不着出生证明,也没有照片,更没网络,重办个户籍比上户口容易多了。
孩子是夏家的未来和希望,夏家父子自己愿意舍生取义,但他们舍不得孩子,他们都没罪,何况孩子!
“可要是被归义侯的人发现了?”夏仲谈没忘他进县城找镖局要送信,结果信却落到钱春烟手里。
“所以我说得我去,就算被归义侯发现了,看在临江郡主的面子上,顶多就是告诫我一下,再说女子平常不出门很正常,爹和大哥二哥你们得天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去别的县城安排新住处,只有我去才不会有人注意。”
夏家人在乎后代,也在意夏百合的安全,所以不是一回就能劝得夏侯他们松口的,夏百合是说了又说,才终于能去山里将她早相中的柴胡摘回来,而就在她采药回来的第二天,西溪就下了立冬后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算大,但顿时降温好几度,西溪的大人孩子找出棉衣穿上还是觉得冷,他们之前都是生活在京城,京城地处天佑王朝的中间,四面环山是比较温暖的,一般得十一月中旬才会穿棉衣。
江北的冬天可不好过,袁师傅父子一见下雪了,特意过来西溪看他们盘的炕,指点这些曾经的达官贵人点火熏暖和屋子。
不是每家都能像夏家那样有亲戚还能给人看病挣钱,有些犯官舍不得现在就烧炕,想等到冬至再说,毕竟冷的时候在后面呢。
夏家倒是都熏暖和了,引得桂姐儿、云姐儿她们几个小姑娘来了舍不得走,尤氏和黄氏看着孩子们挺心疼的,可惜夏家能有炭烧也是临江郡主送的,将来等到冬至前他们还得想办法再买,说不准还要动夏百合的嫁妆呢,实在没余力给各家都送了。
昌隆县外各村的庄稼人,这时候一般也都烧上炕了,他们的收入主要来源是地里,十月金秋是收获的好季节,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留下自己吃的,卖掉的农作物足以过个肥年。
可惜这个“足以”绝不包括新来的犯官们。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收获不丰
天佑王朝做官讲的是科举制度,别说像夏家这样的名门子弟是自小便坐在书房的,就是寒门出身的,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十年寒窗苦读只求一朝金榜题名。
这样一来,当官,还是当京官的有谁会种地?他们要是才学着种地就能获得丰收,那才是怪事呢,有多少人一开始是连地里的菜苗和杂草都分不清的?
不是没犯官怀疑,说昌隆县给他们分的地不好,是故意想饿死他们,可袁师傅他们一些当地的百姓专门去看了,证明这些地肥得很,只要洒下种子不用施肥就能长成的。
施肥……一说这个,西溪所有犯官都心虚了,他们可没一家给地里施肥的,肥料那东西是什么……说出来都有辱斯文!
所以西溪附近的老百姓可捡着了,别处的肥料还得花钱买,可这里只要给掏尽管拉走,人家还感激你呢,据说一开始还有人家给钱让你去掏的。
夏百合来西溪时,各家的地已经种上了,她听说每家的男子每天都去地里忙忙碌碌的,还以为大家真能靠种田吃饭,可当她头回去地里看过,就迅速的不抱希望了。
“这是爹爹种的大白菜,怎么和袁爷爷种的不一样?”你看,等“收获”了之后,尤其是和别家的放一块,连五岁的丫丫都看出不同了。
夏侯父子尴尬极了,人家种的白菜又大又抱团,叶子一层一层密密实实,一棵少说有五、六斤,一家人能吃上好几顿的,而他们种的,又瘦小叶子又松散,一棵又一两斤就不错了,能靠它吃到明年吗?
尤氏和黄氏也忍不住失望,她们的嫁妆里都有庄子,要过年前庄子里来人给她们送的蔬果能堆成小山,所以她们一直盼望现在的地里也能让她们不愁过年了,结果……
夏式明手里拿着一穗苞米,低头反复在数着上面的苞米粒,其实很好数的,因为实在太少了。
“地里快要没活了,但我们也不能嫌着,三丫头不是说山里还有不少的药材吗?趁着还没下大雪,老大老二你们也和妹妹一块上山采药。”夏侯一看自家的“收获”就明白,这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要想一家能吃饱穿暖,还得靠上山采药。
“我想进城去各家的药铺瞧瞧,看有什么是他们店里缺少的,要是山里有就能多卖一些钱了。”夏百合趁机说。
夏侯还是犹豫:“让你二哥去问问……”让女儿上山采药他就够不放心了。
“爹,昨天袁师傅过来时说,明天他们村的女眷会去逛县城,这不天冷了吗,她们要买衣料买针钱,我瞧着咱们西溪好多家的针钱也不够用了,要不然我们和袁师傅说说,花点钱用他们村的马车,拉我们西溪的女眷去趟县城?”
她和夏仲谈两个人去县城夏侯不放心,哪怕再加个夏伯洗,夏侯也不认为他们能保护得了妹妹,所以夏百合决定拉上一大帮的人。
夏百合的话让尤氏和黄氏听着都动心,她们是按大家闺秀标准教育出来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健康的人谁不会静极思动,想看看外面是如何的热闹,再说她们用的针钱的确不多了,年前可是还有好多针线活要做的。
“要买针线啊……那你们商量好了一起去也是可以的……”夏侯终于同意了,不然他觉得他会被西溪所有的女人怨的!
“那二哥你去袁师傅家跑一趟,问问送我们进城得多少钱,大嫂和二嫂与我去问问,西溪有谁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夏百合安排道。
夏仲谈很乐意跑腿,至少这能证明他还是能干活的,而西溪凡是与夏家姑嫂关系好的,听她们说一起去县城买针线,也是欢欢喜喜答应了要去。
“大家去自然是大家都出钱,怎么好让你们一家掏。”曲宝珍也是要去的,但听尤氏说车钱全由夏家出,她就不同意了。
不单是曲宝珍,乔氏和叶家嫂子以及其他的几家女主人,也说了愿意一起去,但自己的车费自己出,这些人虽落魄了,但很要自尊的,以往夏家送她们家米面之类的,她们都会做上些绣活当回礼,以示不愿意白占便宜,夏家真要坚持,倒是瞧不起她们了。
还好袁师傅那一村专门赶车的与袁师傅沾了点亲,和夏仲谈商量车钱时很好说话,说只要三十文钱,中午在城里管一顿饭就行。
这回去县城,夏百合是必须去的,夏伯洗则不去,尤氏和黄氏两个没法都去,因为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妯娌俩互相谦让,最后是黄氏留下来,因为小石头需要母乳喂养,而且离开黄氏一会儿他就会大哭。
这么小的孩子,离开亲娘身边他得多可怜啊!黄氏一想到夏百合的提议心就揪着,但要在舍不得和保孩子命之间做选择……她能选择吗?
别人家的女眷没想这么多,能进城是她们苦难生活中难得的好日子,她们也是和家里商量了,不带孩子,只自己先去,孩子由男人先照顾着。
“三姑姑……”听说不带孩子,丫丫便求上了夏百合。
夏百合这回去县城,主要是计划着给夏家这些孩子另找出路,老实说有夏仲谈跟着她都觉得碍事,更别说带丫丫了。
“丫丫乖,县城安不安全我们还不知道,姑姑和你娘先去看看,要是可以带孩子玩的,下回再带你和你大哥去。”夏百合摸摸小姑娘的头安慰,心里则叹息,要是真有一天你不得不走上逃亡的路,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仓皇失措,你就会觉得能呆在家里是幸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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