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成酥的第一次,吴小小主动,以上位扶着缓缓坐下。
隐秘的,刺激的,不讲道理的激烈情绪充斥他的心胸。
他明知他俩弄出的声响,极有可能被那群排挤他的技师听到,可那颗恶作剧的,无法无天的,胆大妄为的种子,却无法抑制地自心间破土而出。
那是他自舞台上坠落以来最为快乐的一天,有生以来第一次,张牙舞爪地宣泄了无边无际的欲望。
事后他打了一盆清水端进来。吴小小就这水一闷头凑了进去,他观察着她细细的脖颈,绒绒的细毛,跟个孩子似的。
吴小小接着他的毛巾擦干净脸,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小酒窝,朝他问,“喂,你看我漂亮不?”
成酥有点不敢相信,褪去脏脏的浓妆与五颜六色的眼影,眼前的女孩竟然如此年轻干净。说实话,不漂亮。眼距过宽,眼睛不大,鼻子稍塌,勉勉强强也只能算是清秀。
这样的长相,连杂技团的门槛都踏入不了。
明知道如此,明知道如此,成酥却发现自己那颗敏感又苍老的心,雷动如巴塞罗那冠军之夜的掌声。
成酥发觉自己恋爱了,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不讲道理胡作非为的女孩。
吴小小曾经在筒子楼五楼姓荀的人家手下做,认识那家的男孩荀清。她总是谈论那个聪明俊秀的男孩,这引得成酥嫉妒不已。
“哈哈哈,你嫉妒他做什么,他根本硬不起来。”吴小小抱住成酥脑袋,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小时候他看他妈做我们那活儿,受了刺激。十五岁了,连梦遗都没有。”
“话说你听过不夜城会所没?他在那里做厨房,听说那边工资特别高。”吴小小羡慕地说,“那边也招特殊服务的,我明天就去面试。”
“不许!”成酥生气地拉住她。
“除了张开一双腿,我还能干什么?”吴小小有点生气了,“你按摩那点工资,连养你家里那几个弱智都不够。”
“小小……”成酥心中愧疚,他甚至不敢告诉吴小小,如今的他还要靠大哥夫妇串玩具兔子补贴。
吴小小突然摸上成酥好看的鬓角,不经意呵气,“不如……阿酥,你替我去吧。”
“荀清说那边男的招得比女的多,有提成待遇好,干两票咱们一个月都能好吃好喝了。”
成酥两道浓眉皱起,他不干,他嫌脏。
吴小小按捏他的命门,“哟,你也嫌我脏么?我就是脏,我们做鸡的哪个不脏。”眼神幽幽,“所以啊,阿酥,你也要变得跟我一样,才好相配呢。”
爱情这道题,拉格朗日都说,他不会解。
数学一向不好的成酥当然更不会。他阴错阳差认识了不夜城厨房做事的少年荀清,在他的引荐下认识了不夜城的大堂经理,辗转做成了第一单生意。
当晚成酥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直到佳佳不好意思地来敲门,“阿酥,注意节约用水。”
佳佳小小的声音,如清泉洗涤他肮脏的耳朵。
他捂着脸痛苦,低吼吴小小的名字。真好呀,我也脏了,我能和你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
成酥享受着那种堕落的快感,富婆们把钞票塞进他的内裤里,他低头看着那隆起的一块,那是小小的口红、衣服、包包,她的亲吻与她的爱。
好景不长,吴小小被人骗去玩了赌博,赌得很大,那些人威胁要砍她的手。她痛哭流涕地求成酥帮忙想办法,于是……
两个臭皮匠一合计,决定干一票大的,不仅能够还完债,赚够供佳佳读到大学所有的钱,甚至还能携款远走高飞。
成酥犹豫的夜晚,吴小小低语:
“我俩到时候去我的家乡,咱们在那里开个小面馆,每天天不亮就出摊,一直干到中午收摊。”
“然后咱们养两只猫,一只狗,一只大乌龟。”
“咱们的孩子啊,天天围着面摊和乌龟转。”
很多年后成酥才知道,吴小小的家乡就在满城,她的每一句谎言,只是为了下一句更大的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暗戳戳地兴奋,下下章进入本故事最有趣的部分。
搓手,清哥啊,这是你后妈二狗子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吃完最后这碗饭,就去见阎王吧~
哈哈哈哈,下下章清哥就要被奇奇糟蹋了,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他不是好人
成酥的嘴巴就跟封死了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这辈子他主动认罪, 免去了成家人的苦。
周奇奇叹了口气, 她对冥顽不宁的成酥没辙。
收拾了纸笔, 准备离开。
“你跟荀清很熟?”成酥突然问。
“怎么了?”周奇奇疑惑。
“周记者, 奉劝你一句,别离他太近。”成酥支着脸, 缓缓靠近, “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帮我?”
“因为他妈梅毒三期, 又被查出胰岛炎,需要很多很多钱。他必须得送走我,才有得生意做。”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周奇奇摇头, 她本能地想要夺门而逃,害怕成酥嘴巴里面吐出的话语。
“是小小告诉我的,荀清这个人, 心思太深了。”
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吃过寻常人不能想象的苦。
给人在台球店捡过台球,汽车修理店扳过扳手, 倒卖过当季蔬菜与花鸟, 一辆板车运果子从城北运到城南。
只是荀清每一个工作都干不长, 因为他妈太出名了。他妈与他妈那一屋子烂病, 让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被人到处唏嘘驱赶、嘲笑辱骂。
“你应该见识过街坊邻居对荀清的态度,我以前不住筒子楼那边,所以不认识他。后来认识了, 才觉得他的可怕。他从来没有发过火,对于街坊邻居的贬损嘲弄,他从来没有发过火。”成酥吸了一口气,“周记者,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可怕的狗。”
“上一次有个富商看上了我,想要包我,开出不菲的价格。”成酥双手交叉,换了个姿势,“可你知道,我不卖屁股。”
“但他开出的价格实在太诱人了,荀清跟我提出,让我引荐那个富商。”他一眼瞥见周奇奇发抖的嘴唇,“你知道这次荀清为什么帮我了吧?”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荀清他,也只能做男人的买卖。”嘴角挂了一丝揶揄的笑。
“你乱说!”周奇奇蹬地站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你乱说!”
“我没乱说,他小时候看他妈做那活儿,受了刺激。十五岁了,连梦遗都没有,他根本硬不起来!”
那她看到的是什么,荀清这么多年来顶进她身体里,让她痛苦,让她欢愉,将她的灵魂都捣碎了的玩意儿,是什么!
“你他妈又没用过,你怎么知道?!”周奇奇失控地朝他吼起来。
成酥眉眼一挑,“难道你用过?”
门被乓地一下撞开,林毓一横手臂,“奇奇,怎么了,他攻击你?”
“没事,没事。”周奇奇退后两步,捂住脸,“我自己的问题,我要出去冷静下。”
临走前,她回头对男子道,“你放心,我会在报道里,尽量保护你的家人。”
周奇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荀清的事情,她发过誓,不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因为这次的事件,她认识他只是巧合。
过了这件事,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
是的,女孩挺直腰杆,眺望夕阳,拢起手掌大喊,“本仙女儿不需要良心!”
当晚周奇奇开始熬夜写稿,凭着一罐雀巢咖啡,写到了凌晨四点,晃晃悠悠栽倒在小桌板上。
她这次索性没梦到荀清,只是眼前来来回回晃了一个字,“脏”。
上辈子荀清不经意间最常用的一个字。
他总说自己脏,有洁癖,洗澡都会来来回回洗个一个多小时。
两人还没闹矛盾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喜欢抱着她睡觉,缠得紧紧的,特别没有安全感。
“奇奇,不要离开我,不要嫌弃我。”睡梦里,他反反复复嘟囔。
可后来周奇奇还是嫌弃了他,她怀疑他与某十八线女星有染,一个劲地躲他骂他,“你不要碰我,你脏,你脏。”
周奇奇猛地惊醒过来,她又差点梦见二十来岁荀清那张崩溃了的清绝容颜。
她揩了揩汗,迟钝的她,现在才想到,令荀清真正伤心绝望与她毅然决裂,然后相互折磨的,恐怕不是她反反复复的猜忌。
不是第三者、外遇。
更不是生意场上疲于奔命的尔虞我诈。
而是周奇奇那句冷漠而决绝的那句,“荀清,走开,你真脏。”
是什么弄脏了他?!
几条曾经糊涂不已的线,一点一点串联到一起。
初中辍学的荀清为什么会有钱读书,还一举考上c国最好的大学?
荀母,原本以为孀居的贵妇,其实是只浑身脏病的鸡,她哪里来的钱治病?
还有她初初认识荀清之时,他刚刚过世的,留给他一大笔遗产的父亲,到底是谁?
一切的真相仿若一张昭然若揭的面纱,成酥的话语吹响在耳边,“荀清跟我提出,让我引荐那个富商……”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荀清他,也只能做男人的买卖。”
阵阵呕意涌上喉头,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寝室门推开,林毓抬头望,“都中午十二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她赶紧跑过去,督促恍惚中的周奇奇穿衣洗漱,“今天早上开的庭,小狐狸胜诉了,从此以后她和那个贱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平素一向严谨的小班长不由笑逐颜开,嘿哟嘿哟爬上周奇奇的床铺,“悄悄告诉你,那个贱男还想引导舆论攻击小狐狸,被我狠狠揍了。”
“那狐狸现在也争气得很,还偷偷踩了两脚咧。”
渐渐地,林毓的笑容收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眼前的小公举是那样呆,可怜巴巴地低垂脑袋,仿佛思维还在远方。
她拉了拉周奇奇瘦弱的小胳膊,“奇奇,怎么了呀?我们一起出去吃麻辣干锅,好不好?”
周奇奇回过头来,顶着两只黑眼圈浓重的熊猫眼,小小声很脆弱,“小班长,我一直以为,我是一只无所畏惧的小仙女。”
林毓哭笑不得,她认真瞧着眼前身穿棉质睡裙,素白小脸,我见犹怜的周奇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双手左右一捏小公举的小脸,“你是我见过,最最可爱最最优雅最最惹人心疼的小仙女了。”
手感太他妈好了。
周奇奇小嘴都被捏成了血盆大口,依旧沮丧着脸,眼皮垂下来,“我原先以为,仙女是不需要良心的。”
“可是……”她伸手握住自己的左心房,“这里真的好痛啊。”
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林毓的手臂上。林毓赶紧给她揩,越揩越多,越揩越多。
“怎么了呀,我的小公举?”林毓结结实实地抱住周奇奇,给予她安慰。
“有一个人,他曾经伤害过我,很深很深那种。”周奇奇吸了一口鼻涕。
“那他该死。”林毓直截了当。
“不,我也曾经伤害过他……很深很深……而且至今我才知道。”周奇奇继续。
“我现在知道他很需要帮助,非常非常需要。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就会……”她说不下去了。
“你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他?”林毓很快抓住了症结所在。
“嗯。”周奇奇重重点头。
“如果你不去做的话,你会寝食难安,良心也会痛对不对?”林毓望着那张当局者迷的脸。
“嗯!”又是重重点头。
“那就去做啊!”林毓噗嗤笑道,“一定不要让自己留下后悔!”
一定不要让自己留下后悔。
……
一天前,月中天时,漆黑冰冷的巷口。
两个人。
吴小小洗干净了脸,小小酒窝,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我手上有十五万,五万归你,十万我必须拿去逃命。”
她踮起脚尖,搂住少年,轻轻在脸颊上给予了一个香吻,“阿清,你放心,荀姨会没事的。”
少年面无表情地格开她,“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吴小小一跺脚,伶仃地瞧着他,“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勾引成酥。”
骄傲的头颅低下来,苦笑着,“你看不上我,我再怎么努力也看不上。”
荀清以手贴了她脑袋,“小小,谢谢你。”
吴小小愣了愣,努力感受那只施舍的手掌的温度,双手绞着,难分难舍,“有这句话,我也值了,值了……”
“再见了……阿清……”她揩了揩眼角的泪珠,提起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女孩走远了,少年目光渐深,慢慢纵进黑夜里。
他一遍又一遍揩拭女孩轻吻过的左脸,一遍又一遍,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触碰了。
不过可笑的是,他纵使再嫌弃这些腌臜,他还是命定地将要走上这一条路。为此他设计了成酥,甚至还搭上了整个不夜城。
因成酥的事,不夜城被暂时查封。挡在他前面的鸭们,听闻风声一哄而散。
如今他能够毫无阻碍地接下那单生意了,却也再也没权利,去触摸他的水中之月了。
黯黑的深巷里,少年转身,背离天边的素月,越走越远。
注定,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清哥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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