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拿去给你的清尘大哥吧。”
时七听后, 眼睛亮了亮:“真的啊?”
“趁我没改变心意快点去。”
“黑傲你真好。”时七甜滋滋叫了声,捧起桌上的东西向外跑去。
目送时七渐渐离开的身影,黑傲笑得淡了淡。他哪会真好心的将自己的东西送给落清尘,不过是想看落清尘吃瘪罢了, 全黑羚寨的人都知道,落清尘最不见得别人说他的妖形。
时七颠颠跑去雪央家,敲了敲门后,等里面传出雪央声音才推门进入。
“你怎么来了?”
“我给清尘大哥送你的。”时七将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桌上,“清尘大哥,你不用客气。”
“吃的?”落清尘皱皱眉,“什么吃的?”
雪央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说:“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落清尘拆开包装,在看到里面东西时,他神色骤然沉了。
“黑傲让你给的?”
时七点头:“算是。”
算是……
落清尘怒极反笑:“东西我收下了,时七……”落清尘自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你把这个给黑傲,就说是回礼。”
回礼?
时七眼睛弯了弯,笑得喜人:“清尘大哥你真好,真是宽宏大量,哪像黑傲,他小气吧啦的。”
时七接过小盒子,冲二人告别后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雪央才懒懒散散开口:“你会那么好心回礼?老实说那里面是什么。”
落清尘捏着手上的瓜子,慢慢悠悠说:“净身散,给他好好去去那一身的羊骚味。”
雪央:“…………”
结果可想而知,拿到净身散的黑傲气的咬牙切齿,不明真相的时七觉得二人关系有所缓和,心里开心的紧,只有黑傲和落清尘知道,他们的关系更僵硬了。
转眼到了斗角大赛那天,斗角大赛的场地在西寨最边上的斗角场里,这座圆形的斗角场占地面积非常之大,观众席共二十几排,最中间便是斗角场地。
清晨,人群自四面八方向场地涌来,时七和雪央几人坐在最面,对面是东寨族人,二族分开,依旧谁也不搭理谁。
又过了一段时间,座位全部坐满,众人静静等待比赛开始。
时七有些难安,伸手扯了扯雪央袖子:“我……我能走吗?”
雪央没抬头:“你要是不怕黑傲打你你就走呗。”
时七:“我怕他打我。”
雪央:“那就没的说了。”
时七不开心的瘪瘪嘴,双手托腮静静看着场地。
落清尘觉得时七的小模样太过可怜,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小袋松果递过去:“边吃边看。”
时七扫了眼,摇摇头:“清尘大哥你吃吧,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我不爱吃这个。”
时七僵持:“胡说,仓鼠都爱吃这个!”
落清尘:“松鼠才爱吃这个,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还是有差别的。”
落清尘开始严肃思考,他在时七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不,应该是他有形象吗?
“我不想吃。”时七叹了口气,脸上堆满愁绪。
雪央说这个比赛不死不休,死人该多可怕啊……她不想让人死。
心猿意马时,时七忽的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抬眸看去,在看到那人时,心脏瞬间收紧。那人坐在对面落惊穹的身边,虽是炎夏,可他却披着一件深色大氅,发丝散着,面具遮挡整张脸颊。
时七定定看着,呐呐道:“二哥……”
听到她低语,雪央也看了过去:“你认识那人?”
“像我二哥。”时七勉强笑笑,“可气息不同,我二哥他……不是那样的。”
时七的二哥才华绝艳,气质清雅,不管到何时都是最明亮最温暖的存在,可对面那人,阴鸷寒冷,即使没和他接触,时七也知道他不是善类。
落清尘垂眸,不禁想起那天之事,嘴唇动动:“他怕真是你……”
“开始了——!”
欢呼声瞬间掩盖落清尘下面的话,当黑傲和常辕从里面出来时,现场氛围一阵火热。
“黑傲少爷!!!”
“常辕——!常辕——!”
双方都为自己的选手打着气,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雪央斜睨落清尘一眼:“你在我们这儿没关系吗?”
落清尘作为东寨的人,如今却出现在西寨的场地,怎么都说不过去。
落清尘笑道:“无事。”
万众瞩目中,黑傲和常辕接连出场。
阳光散在黑傲肩头,斑驳的光点跳跃,他英俊不羁,笑容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黑傲眼神懒散,当触及时七视线时,眸中却漾开了万千柔情。时七心中微微一动,抬手冲他挥了挥。
他笑得更甚,眸中带着些许满足。
二人只对视一眼,却被正座的一旸长老和天成捕捉。
“少爷八成真动心思了,都过了这么久,这小姑娘还好生生的。”
一旸长老捋捋胡子:“有个人治着也好,省着每天不安分。”
天成苦笑声:“也不知道谁治谁呢。”
这小姑娘比羊毛都软绵绵,怎么能治得住黑傲?
天成没在多说,重新看向了比赛场地。
等天边响过三声雷响炮后,比赛便正式开始。
二人都化了形,常辕体型足是黑傲的两倍,气势汹涌,着实可怕。
望着场地里的黑傲和常辕,时七小脸更白,她又想晕了。这……这哪里是羊啊,她……她见识少,羊都是这么大的吗?比狮子都大了……
嘤,想回家。
“杀了他——!常辕!”
对面开始叫嚣,西寨的人气势也不熟:“黑傲少爷!加油!”
“我我我……我想回去。”时七怕极了,拉着雪央的手哆嗦成一团。
雪央嘲讽:“没出息。”
烈日灼阳,黑傲一身皮毛十分富有光泽,四肢矫健有力,身体纹理优美好看,他一双羊角锐利,时七至今记得他制服那头老虎的画面。常辕很快向黑傲攻去,黑傲侧身躲过,借此机会毫不留情的将常辕掀翻在地上,紧接着,头顶那锋利的角顶向常辕喉咙。
他下的是死手,黑瞳中尽是冰冷和杀意。
时七突然手脚发凉,见了现在的黑傲,才知道先前的黑傲都不算出手过。
“杀了他!”
“黑傲少爷!!”
人们依旧在叫嚣着,常辕虽然体型庞大,可也灵巧,他快速躲过黑傲攻击,尽管避开了死穴,可身体还是不幸刺伤。
场地内尘土飞扬,二者一个攻一个守,互相胶着谁也不退步,可久而久之,常辕落了下风。
黑傲的强大体质在整个黑羚寨都找不出第二个,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诠释着力量一词,只见黑傲抵着常辕的肚子,将他重重撞上七尺外的木桩上,只听咔嚓一声,那粗壮的木桩竟毫无预兆的从中断裂,黑傲转身躲开,留下常辕躲闪不能,被砸了个正着。
常辕挣扎几下从柱子下出来,堪堪站稳,黑傲再次俯冲上前。
噗嗤一声,他的羊角直接捅入到了常辕脑门。
鲜血瞬间横流,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片刻,欢呼直冲云霄。
“黑傲!!黑傲!黑傲!”
正值午时,头顶骄阳更烈,可时七却全身发冷。
死去的常辕已变成了人形,他全身是血,半个脑袋塌陷,四肢抽搐,半天再也没了动静。
恢复形态的黑傲立于正中,他微微喘息,抬手擦拭去脸上的血迹,黑傲自然而然寻着时七的视线,可在对上她的眼神时,黑傲那喷张的杀意和胜利的喜悦却化作了刺骨的冰冷……
她看着他,眸中诉说着惊惧,比先前更甚的惊惧……
☆、030
时七心里难受, 常辕那惨死的模样和满地的血让她胃部不适,时七头晕脑胀,摇摇晃晃从座位上站起, 穿过人群准备出去。
“你没事儿吧?”
“我想去吐一下……”
“用我陪你吗?”
“不用。”时七摇摇头, “我想一个人去。”
雪央见时七被吓得不轻,于是没有多说, 目送她离开后,雪央这才重新将视线投落在场地内。
黑傲接下来还有比赛, 他坐在后台的凳子上, 长腿伸展, 后背靠着椅背,半晌都没有动静。黑傲闭闭眼,眼前毫无预兆浮现出时七的脸蛋, 惨白惨白的,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样子。
黑傲心情烦躁,抬脚将路过的人绊倒在地上。
那人刚巧是东寨的参赛成员,他狠狠瞪了眼黑傲, 刚要骂人,但在触及黑傲视线时,却无端发怵。那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嘚瑟个屁……”他小小嘟囔声,显然在不服气。
黑傲脸色阴沉,起身撩起凳子砸了过去,那人躲闪不及被砸了正着, 瞬间头破血流。
“砰!”
黑傲将凳子丢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是男人就当着我的面说,要是不敢就闭嘴。”
他捂着脑袋,觉得自己特别冤,这是招谁惹谁了和这个大魔头分在一族,想到一会儿要比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傲将椅子扶起坐下,第一次对自己的力量生出憎恶感,在时七眼里,他的强大是错误的。
*
盛夏的风带着难言的燥热,时七跑到场地外的花草地里,蹲在草从里吐了会儿,吐过后,肚子空了,人也舒服不少。可那血淋淋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七捂着肚子,突然无端难过起来。
黑傲可怕,时七早知道黑傲可怕,然而今天见了……时七才发现黑傲远比自己想象中可怕的多。
如果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历练,是为了拿到东西,那黑傲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今天与他比赛的都是相处已久的族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族人他都能杀,更别提只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自己了……
黑傲不会放她走,她更不能说初来的目的,不然肯定……
想回家……
时七将脸蛋埋在臂膀里,低低啜泣起来。
“给。”
耳边突然传来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这声音熟悉,顿时让时七心头颤了颤。
“二哥!”时七仰头叫了出来,可入目的却是张冰冷冷的面具。
喜色掩去,时七默不作声别开头,没拿他手上的帕子。
“话梅。”他又递过来个小袋子,“吃过就不难受了。”
时七摇摇头:“你在东寨那边,我不拿你东西。”
他眸光闪烁,默不作声将话梅揣到了口袋里。
他不说话,就静静站在时七身边,像是一棵树,不作声的为她遮挡烈日严寒。
时七心里隐约觉得怪异,不由抬头看去。这人体型和二哥差不多,就连声音都差不多……
她从地上站起来:“你叫什么?”
“无名。”
“无名?”
“无来处,无归处,无名无姓。”
时七定定看着他,他的眼睛和记忆中的视线融合,交叠,形成一样的五官……时七鬼使神差的将面目拿下,可在看到那张脸时,时七呀的声将面具丢在了地上。
狰狞,可怕,不似二哥。
时七匆匆回神,着急忙慌将面具捡起来递过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重新戴好,眼神无波无澜。
时七心里愧疚,咬着下唇一脸无措。
“你刚才叫我二哥?”
“嗯。”时七轻轻点头,“我二哥可好了,之前我没化形,都是二哥抱着我,他抱着我玩儿,抱着我睡觉,还带我去水里抓鱼……可是二哥走了……”
时七心里难过,撸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时七问完才觉得自己唐突,这人用面具遮着,肯定是怕别人真滴哦往事,自己却问了出来,这不是揭人伤疤嘛,她正想着转移话题,他却开口了。
“一日我身重妖毒,我的妻子为找寻解毒之法独自离开,不成想误入尸鬼巢,尸鬼常捉落单的妖精和路人,将他们制成尸儡以供驱。我得知后,孤身前去,一人剿灭整个巢穴,也救出了妻子……”
“那她现在在那儿?”
他看了看时七:“虽然救出,可已经晚了,鬼气已经蔓延她整个五脏六腑,她最后将解毒.药剂给我后……自行了断。这脸就是为救时妻子伤的。虽然我活了下来,可也染了尸毒,加上先前寒毒,如今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
时七嘴唇动动,竟不知说什么好。
“小七……”他突然温柔的看向她,手掌轻轻放在她头顶,“你二哥有没有教过你……”
“啊?”
“人这一生有惊喜也有意外,比起惊喜来,先来的更多是意外。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对你好的,愿意放下一切保护你的,千万不要畏惧,也许……也许第二天,这种美好就不复存在了。”
“我先走了,这个拿着吃。”他重新将话梅放到时七手上,转身离开。
时七低头看看着话梅,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的追了上去,追了会儿,时七又停下脚步。
她睫毛颤颤,鼻子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
时七将话梅放在嘴里,酸,酸出了她满眼的泪。
既然他二哥不想和她相认,那肯定是有苦衷。现在她长大了,要去试着理解这份苦衷;如果二哥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时七已经理解他如今的阴鸷。
那些残酷的过往……磨去了他所有的光明和美好,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可悲可叹的躯壳罢了。
时七没再去看比赛,独自回到家里,坐在小小笼子外,继续和它大眼瞪着小眼。
小小早就习惯了时七的存在,闭着眼睛权当没这个存在。
“你饿不饿?”时七问。
小小睁了睁眼,冲时七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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