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比他老,学得还比他差,这是他最得意的,就算他是个胖子又怎样,比起她,他可优秀得多了。
现在这份优越被狠狠摔烂,他望着平时暗暗竞争的成绩党一下课立刻就围在她那儿,一边恭喜一边说着讨好的话,他听了就气,那本来是他的待遇。甚至王老师看她像看金子一样的眼神,让他嫉妒得发狂。
“剪剪的成绩是真的,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应该好好奖励一下,来,剪剪过来这儿坐。”陈国明挂了电话说道,向莫子蔺招手。
钱秀丽如在梦中的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
莫子蔺看了一眼大鱼大肉的饭菜,说:“我胃痛就不吃了,舅舅要奖励的话,奖钱吧。”
这话让陈国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尴尬地问:“剪剪想要多少钱?”
“一千。”
未等陈国明答复,钱秀丽手指戳着她骂:“你怎么不去银行抢啊!”
“舅母别急,我还没说完,一千的十分之一,一百。”她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将目光投向陈国明,“舅舅,你不会连奖一百都给不了吧,你偷偷给表弟买的遥控飞机可不止一百。”
这下钱秀丽顾不得莫子蔺了,她猛地转头盯陈国明,骂道:“阿昌缠了我几次都没买,那玩意儿这么贵你也给他买?你工资才多少啊敢给他买那败家的玩意儿!”
被殃及的陈寅昌凶恶地盯着莫子蔺,她丝毫不受影响,在饭桌上捎了个苹果去洗。
接下来就是舅舅一家的好戏上演,舅母斤斤计较的性格天雷勾地火,除了洗澡时幕间休息,其他时间简直是行走的骂人机,脏话层出不穷,骂得陈国明心生厌烦。他趁着钱秀丽去洗澡的那段时间,从私房钱里摸出一张崭新的钞票给莫子蔺,大有把钱给她就得养他一辈子的架势。
莫子蔺收下,道了声谢,陈国明暗示的意思她当没听懂。
倒是陈寅昌不时盯她的目光,让她感觉,麻烦不远了。
果然这周的星期五,下午临近放学的时候,周颖悄悄在她耳边说:“陈寅昌中午时偷溜出了学校,我跟着他,见到他和附近职中的人聊天,他还拿钱给那些人。”
莫子蔺想了想,回:“谢谢你,我大概知道怎么对付了。”
放学铃一响,陈寅昌立马过来跟她说:“你自己先回家,我要去文具店买东西。”
莫子蔺慢慢地点头,陈寅昌转过身,内心得逞地在笑,想着她被教训完还能怎么威风。
周颖还告诉她,职中那些人在离学校隔着几条小巷的地方踩过点,那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正巧分区的派出所在更近的方位,莫子蔺先去那间派出所,说自己发现了一具尸体,值班的四个警察派了一个陪她去案发现场,莫子蔺领着那位警察往埋伏的小巷走。
三个职中的男学生埋伏在巷口隐蔽处,正拎着家伙准备办事,听见经过的莫子蔺喊:“爸爸,在那个地方。”他们的身体一抖,往外探看,见到是穿着警服的成年人抖得更厉害,扔了刀棍就朝反方向逃了。
那位警察虽觉得那女孩叫得莫名其妙,但没在意,信以为真地走近小巷的拐角察看,却只发现几件斗殴的小刀和棍子,根本没有尸体,不由想问清那女孩,回头一望,人影都没一只。
警察只能自认倒霉,被小孩当作了恶作剧的对象。
莫子蔺照原路线回家,想职中收钱揍人的学生之中一旦传开自己所谓的爸爸是警察,估计以后没人再敢做陈寅昌的生意了。
当晚,莫子蔺一边做家务一边欣赏陈寅昌见鬼似的表情,可谓有点乐趣。
只是她低估了陈寅昌恨她的程度。星期六不用上学,陈寅昌通常躺在家里看剧或者装装认真学习的模样,这天他一反常态,钱秀丽去上了多久的班,他就出去浪了多少个小时。到傍晚回来时,他瞧见莫子蔺任劳任怨的身影,从鼻孔里哼了声:“成绩好又怎样,还不是在我家当下人,还不用钱的那种。”
莫子蔺没多大感觉,只奇怪他这么多天都知道冷嘲热讽对她不管用了,怎么耍起这招。
“妈,今天爸是不是值夜班啊?”钱秀丽一回来,陈寅昌就黏过去问。
“对啊那死鬼要值到明天六点,你问这个干嘛?”钱秀丽脱了工衣外套,摊在沙发。
“没什么,对了妈,我们下星期交书费。”
钱秀丽不甘不愿地起来,嘟囔着学校就知道收钱的话,迈进房间,然后一声尖叫,钱秀丽攥着存钱的皮包冲出来,“谁偷了我的苦汗钱?!”她细小的眼睛扫到正拿着拖把的莫子蔺,二话不说就上去给她一巴掌:“说!是不是你这贱丫头!”
莫子蔺捂住红肿的脸,眼神平静,脑子快速运转,联想到今天陈寅昌的异常,懂了。
陈寅昌算准了今晚陈国明值班不回来,利用钱秀丽早看不惯她这点,偷拿他妈的钱出去全花光,销完赃任谁都抓不到他的头上,然后顺利嫁祸给家里唯一的“外人”——最有嫌疑的她身上。
她无论说什么,都洗脱不了有意针对她的两个人泼上来的脏水。
钱秀丽甩了一巴掌不解气,见她不狡辩,心里更恨这贱驴子,又刮了她一记耳光,嘴里吐出狠毒的话:“早就知道你贱,想钱想疯了,之前考个什么烂鬼第一就想要钱,那死鬼给了你钱对吗?还不快吐出来!我们家的钱你也好意思抢走!供你吃穿还不够啊?你这白眼狼!”钱秀丽手脚并用,指甲在莫子蔺的脸上划出血痕,不断踢她的小腿膝盖处。
陈寅昌在一旁看得舒畅,心想最好她被打得满脸伤不敢去上学,落下课程成绩全考砸。
过了十几分钟,钱秀丽终于累了,停下打骂,“快去把偷拿的钱交出来!”
“我没偷钱。”莫子蔺擦着嘴角流下的血,回答。
钱秀丽的眼睛冒出火,推了她一把,“你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我都是那句,我没偷钱。”
这又燃起钱秀丽的怒火,她直接扯着莫子蔺的头发拖去门口,用力把莫子蔺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铁门,接着啪嗒一声上锁。
莫子蔺靠在门外静静等身上的伤痛缓解。她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大吼大叫地重重拍门,把左右邻居都引来,让钱秀丽难堪,进了门重新毒打她一顿;二是自己找个地方躲过这一晚,等已经偏向她这方的陈国明回来。
以前的陈剪总是选第一种,不跟钱秀丽战到至死方休绝不会白下台。
她赚来的加上陈国明给她的钱总共三百多,这些钱她随身带着,眼前够她撑过这晚了。
莫子蔺下楼,走到最近的药店,买了灭菌口罩和红药水,望了眼时间,她打算找个地方先涂药,再去解决晚饭和住处问题。
经过一家装修精美的蛋糕店,莫子蔺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橱窗里漂亮可口的各式蛋糕,而是因为她看见了弟弟,她的正值十五岁的弟弟。
她还看到透明的橱窗映出她带着口罩也遮挡不了的憔悴脸色,没剪过的杂乱短发,刘海过长,眼角的指甲印鲜红丑陋,一张与前世截然不同只剩落魄潦倒的路人脸。
“欢迎下次再光临!”年轻的女店员漾起甜美的笑容,不舍地朝那位气质绝佳的小帅哥挥手。
程莫抿成直线的嘴稍微有点弧度,礼貌地向店员点了头,他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子,走到门边,推开门,目光恰好与立在橱窗前狼狈的莫子蔺对上。
☆、程莫
但也只是一眼,莫子蔺迅速低下头,欲盖弥彰地拉了拉口罩,假装是经过的路人,作势离开。
程莫并未多关注那个戴着口罩的女孩,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上一世他的姐姐从小不爱与人接触,他表面跟父母一起担心这个问题,实际暗地里开心,那些配不上姐姐的男人被姐姐无情拒绝,他看得心情愉快。
只是,后来姐姐连他都不想接触了,他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缓解自己的渴望之苦,他找了个替代品,那个女人化了淡妆跟姐姐有八成像,他觉得这样就够了,没想到姐姐因此要与他谈谈,并提出愿意多陪陪他。
他欣喜若狂,立刻与那女人断了联系,但那女人却不依不饶,一直缠着他。
再后来,姐姐的性格大变,为了那女人大动肝火,还不断干涉他的事情,他渐渐觉得姐姐像被人调了包。
某一天,他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六年前,回到那个姐姐还愿意与他亲近的六年前,他第一时间就是去姐姐的卧室,见到刚睡醒的姐姐对他笑,他心跳如擂。
一切重新开始,姐姐还能接受他的碰触,他绝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让姐姐变成彻底与外界隔离的人,然后又全然换了个人。
现在就很好。程莫拉回自己的思绪,他和上一世一样为了保护姐姐跳了级,还尽量创造和姐姐多接触的机会,效果挺好,姐姐这一世的性格开朗许多,很多爱好跟他撞到了一块,比如甜品这方面。
不要说姐姐想他帮忙买蛋糕,就是让他做犯法的事他也甘之如殆。
没救了。他边走边想。
年轻的女店员眼巴巴地望着程莫的背影不眨眼。
旁边稍年长的店员揶揄她,“别看了,眼睛都要出框了。”
“怎么办真的好帅,难得遇到这么极品的,让我看多几眼。”
“看看就好,那气场和衣着可不是普通人家。”
“哎他往一部轿车走过去了,车里还有人,只见到一点点,好像是个很配的美女,气质也好好……”
莫子蔺听着店里的店员讨论,她躲在阴影里,视线一路跟着程莫移动,他走到车旁,开车门,原本属于她的那张脸显露一瞬,她的弟弟从刚才起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展开有些青涩的笑,对着车里的人,把提着的蛋糕盒子轻轻递进去,然后上车。轿车不久缓缓地驶动开走。
莫子蔺可以肯定自己那个身体里住着的是陈剪。陈剪爱吃甜品,尤其在舅舅家一开始的三年里,她做梦都想进这间装修梦幻的蛋糕店里把所有甜品试过一遍,而不是省吃俭用地只能买最便宜的小蛋糕,上一世莫子蔺来她的身体时,她正好买了这家店一堆的蛋糕吃到肚子痛。
陈剪在莫家什么吃不到?她却不辞远程地过来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买蛋糕,归根到底是执念太深。
少时越是求不得的东西,长大后会加倍买回来。陈剪是这类人的典型例子。
而莫子蔺不嗜甜,她对甜品同样挑剔,弟弟恰好相反,喜欢吃甜品不止,甚至投资了一间法国的甜品店,一有新品就拿给她尝,但大多被婉拒了,现在想想那时弟弟一瞬失落的神情,莫子蔺觉得自己欠弟弟太多。
***
莫子蔺在附近一带逛了一遍,晚餐买了一瓶矿泉水,没找到旅馆或者招待所。她一直估算着时间,大概十点的时候,放弃再往外走的念头,夜越深这一带就越危险,保不齐会遇到谋财害命的歹徒,莫子蔺最后选了一条堆满众多垃圾的巷子。
那条称为垃圾街,一开始附近的住户总当它是垃圾场,什么都往那儿扔,废弃物堆久了就形成了浓烈的恶臭,所以很少会有人在那条街逗留,光是那股味道让经过的人就皱眉。
莫子蔺正是看中没人会进去这点,换一个角度来看,那里很安全。
她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她,她深呼吸,走进那条巷子。
幸运地找到一个废弃的空桶,恰好容纳一个瘦子的空间,她缩进去,把盖子由内盖住,勉强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蒙蒙亮,莫子蔺判断该有六点了,她从桶里出来,慢慢舒张僵硬酸痛的四肢,这副身体经过昨晚的折磨,被痛觉占领了土地。
她回到舅舅的家,等着人来开门。
“剪剪,你怎么在这儿呆着?”陈国明的声音叫醒了补觉的她。
莫子蔺睁开眼,见陈国明因为自己身上的臭味躲得很远。
“我没钥匙。”莫子蔺看着他捂着鼻子拿出一串钥匙开门。
“你舅母那儿有备用的一把,你找她给你,就说是我叫你拿的。”陈国明了解钱秀丽的性格,大概猜到外甥女是被赶出来的,而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不想在她那儿留下助纣为虐的形象,只好随便搪塞过去。
如果此时的她是十四岁的陈剪,可能就会相信了,但她不是。
莫子蔺看穿了陈国明老实外表下的懦弱和惟利是图,他的话在钱秀丽那里没有一点威慑力,钥匙先不说能否要到,一旦她信了他去问钱秀丽,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好。”但她表面的功夫还是做足,表现出乖巧的模样。
陈国明给她开了门,这个点钱秀丽和陈寅昌还没醒,见陈国明不久躺在沙发上睡死过去,她开了热水器,洗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热水澡,洗刷了几遍伤痕累累的身体。
莫子蔺洗完后关了热水器假装没开过,她没了睡意,回到自己的房间,用笔写下当前要做的每一步。
买橡胶泥配钥匙,根据陈剪回忆里舅母对她的做法,越早配越好。目前除了陈寅昌知道她跳级的事,剩余的两人不知情,但纸包不住火,陈国明倒没什么,钱秀丽却不会轻易让她提前中考完。她现在要防的,就是钱秀丽和陈寅昌的损计。
莫子蔺循着陈剪的记忆,找到了一块圆框小镜子,经过昨晚遇到弟弟,她才关注起自己的外貌,仔细端详着陈剪那张被划伤的脸。
略去伤痕,这张脸五官还没长开,但组合起来跟她上一世的脸有神似之处,气色好一点的话,会好看很多。
陈剪会选择那条路,跟她成熟之后的漂亮长相多少有点联系。
八点的时候,钱秀丽骂骂咧咧地摔开她的房门,“你这贱货再不把偷的四百块交出来,我让你尝尝藤条的滋味!”
观众有陈寅昌和陈国明,他们在客厅坐着隔岸观火。
“不如你们先把爸妈留给我读书用的五万块拿出来?”她摸着眼角的伤疤,不紧不慢地说。
陈国明的表情一下变得慌张,钱秀丽松开了手,改戳她的脑门:“你脑子坏了!什么五万块!”
“那把我父母的存折拿出来,看一下上面的存款是不是五万块。”
钱秀丽这才有点慌,骂她白眼狼,决口不提存折的事。
如果昨晚提了这件事,没有陈国明在场,钱秀丽或许会把她打个半残,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毕竟她跟钱秀丽没有血缘关系,而陈国明在知道她的学习价值后,多少会帮衬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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