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琪还是那幅模样:“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六姐姐找我我心里肯定欢喜。”玉彤淡淡的说了一句。
玉琪让她的丫头下去又看向玉彤,玉彤见玉琪看着自己,心道莫不是有什么话对自己说?遂也让自家的丫头下去。
“其实我就是想问七妹妹,你跟你家妹妹并不同母,怎么就相处的那么好。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也是被我的姐妹们陷害才落到如此地步的。”玉琪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低落。
玉彤对她怎么会来杭州的缘故一清二楚,所以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竟然会问自己这个,“我也不跟六姐你打官腔。也不是看轻咱们女子,我们女儿家说个难听的话,在家能有几年的光阴,姐姐也是十二(虚岁)的人了,还过几年保不准就出门子了。以后若是在同一处还好,若是不在同一处,那就是天南地北想见都见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这个。”
出门子这样的话会从姑娘家的嘴里说出来,玉琪听了还是有点脸红,可她听完玉彤的话,还是不赞同:“若是七妹妹有个姐妹比你会讨好卖乖,比你读书用功,还经常搞一些小把戏,甚至还想抢你的姻缘呢?”
本来姻缘二字她是不想说的,可图嘴快说出来了,又急又燥,还怕玉彤出去乱说或者笑话她。
却又听玉彤道:“这原本也没什么,你是大伯的嫡出女儿,家中姐妹论身份比不上你。可她们又是女儿家,不能跟男人一样科举出仕,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亲事上,唯有习得琴棋书画才能在长辈面前有点脸面,日后好说一门好亲事,姐姐本来什么都有,你只需端坐钓鱼台就行,又何必下场跟她们闹,岂不是舍本逐末?”
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玉琪听了略微有些明白,她又道:“可惜我家里与妹妹家里不一样,我们都是同样的先生,同样的仆从,什么都是一样,我略做的不好一些就要说嘴,妹妹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我一个嫡出的,却要担惊受怕被庶出的比下去……”
玉彤又一笑:“要我说我家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是正常的,我们虽然也是侯门女儿,可六姐也知道我爹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哪里有钱让一家大小都能跟侯府一样。”
玉琪也知道玉彤说的是实话,尽管家里有些人说三房外放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可她实际看到的情况却是普通。先不提玉彤姐妹穿着都是寻常,就是三婶打扮也是很素净,一条裙子就她来的这几天就重复穿过一次,可见三房很是拮据。
“况且我娘常说玉佳样样聪明就是吃了身份的亏,若是让她跟我一处,到时候前程各自又不同,那她又怎么受的了?”
玉琪如逢知音:“三婶说的这话太对了,就像寄住在我们家的二姑姑跟三姑姑的女儿陶心湄和汪淑儿一样。俩人压根都没有嫁妆,学的再多有什么用,若是嫁个破落户,那岂不是怄死?”说完心道为何我娘就不能跟三婶一样呢?
见她开怀了,玉彤也觉得好笑,其实玉琪说起来也不是太坏。
而玉琪则觉得三房的这个三婶和玉彤都是跟她心意相通的人,玉彤直率可爱,有一说一,不会跟在侯府的姐妹一样,都对她虎视眈眈,想把她拉下马,想抢她看上的人。
中午见玉彤要学规矩,玉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祝嬷嬷对别人家的事情不置可否,却觉得东家这位小姐更加严格起来。
曲氏这边办堂会又请了杭州的各家夫人和小姐妹过来玩耍,玉琪渐渐的也快活许多了
***
天才蒙蒙亮,玉彤就起床要去读书,随着年龄的增大,读书的内容也十分晦涩,玉彤不敢轻忽,认真的看释义,见玉彤如此那老先生神情才看起来愉悦一些。不过,有个后遗症就是玉彤用功太过,连晚上脑子里想的也是书,所以晚上常常睡的不好,早上起来眼圈乌青。
下午学规矩也是一丝不苟的,祝嬷嬷说她错了,她就多练几遍。
祝嬷嬷和下人们不明白,曲氏却一下就明白了。
因为张玉琪过来,众人皆知她是侯爷嫡出,对她殷勤备至。便是连尚薇都过来对玉琪跟知心大姐姐一样,臭嘴的梅冉都变得妙语连珠,可见不是谁不好,而是都觉得玉彤的爹是庶出,没什么大本事罢了。
曲氏是又心疼,又心酸,她让魏妈妈跟祝嬷嬷和老先生替玉彤请了一天假,亲自过来这里看玉彤还在抄录释义。
“彤姐儿,娘来看你了,早上让厨房做了烂烂的猪蹄面,还撒上了葱花,先吃了再写吧?”
玉彤闻到香味,也顿时觉得早上喝的粥都没什么感觉了,不过,看曲氏这么忙还亲自端面给她吃,不禁有些感动:“娘,您不拘让哪个人端过来就是,何苦又亲自过来?”
曲氏也不说话,把面放在她的桌上,红亮的蹄髈,鲜浓的味道让玉彤不禁食指大开。她饱饱的吃了一顿猪蹄面才好了很多,曲氏看着女儿,如果这个女儿愚钝一点,心大一点可能活的更自在。
偏偏她是个灵巧的性子,心性极高,脾气也极强,若不然到现在也不会不怎么跟尚薇她们来往。
“舒服多了吧?”曲氏笑问。
玉彤点头:“是啊,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祝嬷嬷说女儿家不能吃太多酱的东西,对皮肤不好,太辣的也不让女儿吃,我憋的可辛苦了。”
“小馋猫。既然爱吃也不要憋的太辛苦了,还是想吃就吃。怎么我看你最近越发用功了?”
“没有,还好……”
曲氏有些无奈道:“其实是爹娘害了你。”
玉彤一惊:“娘,您怎么说这种话,爹娘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女儿哪里会怪爹娘。”
见女儿这样,曲氏更加自责:“世人都是重嫡轻庶,爱在身份上做文章,包括我自己也受此影响。没想到我的女儿也受人轻视,其实,你也不必担心,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会这样带着有色眼光看人,就看你跟玉佳相处的那么好,不会因为她是庶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样就很好。”
玉彤摇头:“女儿想的是她们其实也不坏,只是人总是会有刻板印象罢了,我现在也是为了我自己。”
曲氏虎着脸:“胡闹,你才多大,万一把身子弄坏了怎么办?”
她说完又怕玉彤不听,便把王妈妈跟张钊找来一起劝她,王妈妈是玉彤的乳母,最是疼爱玉彤,她劝的时候便道:“姑娘这样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张钊就更直接了:“你才多大,以后等爹爹升官了,你想要嫁给谁爹爹都有办法,何苦折腾自己。”
家人纷纷上阵,玉彤这才败下阵来。
偶尔上老先生的课的时候还有一点偷懒,曲氏反而放心了。
她自己的女儿放心了,可侄女儿就没有那么好管教了,本来曲氏是管不了张玉琪的,当然她也不想管。不过,既然长房嫂子亲自托付的,曲氏也从杭州本地请了位杭绣的大师专门教她,顺便把玉彤和玉佳也带上。
当然这位绣娘的重点管教对象是玉琪,至于玉彤跟玉佳每日不过练习一个时辰罢了。曲氏觉得侄女性子太野,便拣了一本女则,一本女德,再加一本宋词。总之,这些没有背完,是根本不让出门子的。
她这个样子对待张玉琪,反而荣妈妈等人松了一口气,看这位六姑娘刚来杭州还畏缩了几天,人一舒坦就想着到处吃酒席,办花宴,想处处出风头,还是之前那个性子,她们还真是怕不好交差啊!
曲氏不懂什么心理学,她劝人倒是很有一套:“你来杭州一处,回去若是什么都拿不出手,恐怕你的姐妹都要笑话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学一些东西,你总不会原样来原样回去吧?”
第十六章
“只要你跟玉彤她们把关系打好,日后回去大嫂子见你这样友爱姐妹,肯定会很欣慰的。”
这句话完全说到点子上去了,玉琪之所以被流放在此全部都是因为侯爷对她不友爱姐妹这点,如果她跟三房的妹妹们都相处的很好,三婶跟自己美言几句,那她就完全可以顺顺利利的回到,更何况,时间会冲淡一切,她在外面受了苦回去,娘肯定也更心疼她。
此时的玉琪为了要回侯府,不仅同意了曲氏的观点,还特别留心跟玉彤和玉佳把关系打好。
她想了想,回去把自己带过来的首饰分了两幅,虽然她是被送到杭州来的,可毕竟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侯夫人李氏准备的银钱首饰还是很足够的。
“荣妈妈,再把我的那两对宫花拿出来,分盒子装,我明儿要送给七妹妹和九妹妹。”
见玉琪终于肯放下身段,荣妈妈喜笑颜开:“是,琪姐儿你这么做就对了。三爷跟三太太虽说是姑娘的叔叔婶子,可是又隔了一层,现在跟主人家把关系打好才对,何况三太太是个明白人。”
不隔了一层又如何,虽说二叔跟四叔都是爹的嫡亲弟弟,二房的玉晴姐占住了祖母,她嫁出去后还想让她的妹子张玉珠再去占住老太太。四房的四婶就更不讨喜了,对庶出的女儿那么好,就是因为如此,娘才有压力,一定要对庶出的好,这才导致她被庶姐压的喘不过气来。
还不如对三房的人好一点,至少三婶这个人还真不错。
所以玉彤跟玉佳分别收到了玉琪的礼物,俩人面面相觑。玉佳还觉得有点烫手:“姐,要不然我们退回去吧?”
“别退。退了她肯定会不高兴的。”玉彤道。
还好曲氏派栀子跟她们说已经另外送了回礼过去,这俩姐妹才放下心来。
下午碰到玉琪,她还笑着跟俩姐妹一起跟杭绣大师学女红,女孩子们总是叽叽喳喳的。玉琪发现玉彤做的既快又好,玉佳也做的很快,俩人还会略等一等她,不像家中其他人,只会想着超过她。
玉琪安份起来,曲氏也松了一口气,正好杭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孙紫薇上吊了,还好被孙家人救了下来。
尚薇邀请玉彤一起去看孙紫薇,玉彤也答应了,曲氏却不同意:“她是守了望门寡的人,又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人家的独子死于非命,那家人正闹着,你上前去不是惹出一身腥吗?”
“我不去总得找个理由吧,再说也只是探病,万一人家都去了,我没有去,那样不太好吧?”玉彤有些犹豫,她跟孙紫薇关系一般,不过眼见活生生的一条人差点死了,总得劝上一劝的,她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却也见不得一条人命陨落。
曲氏见女儿决心已定,只好同意了。
下午,尚薇过来接玉彤,此时的尚薇见玉彤穿的大方素净,脸上带着一抹担忧,不由得心生好感。
“玉彤妹妹,经此一事,我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梅冉平时都是跟孙姐姐那么好的关系,今天却不来,反而是你这个新来的有情有义。”尚薇确实是个大方宽厚的姑娘,之前虽然对张玉彤的身份不满意,现在却又很喜欢她了。
小姑娘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厌恶对方,有的时候又很好。
到了孙家,孙紫薇的母亲孙太太满目愁容迎了她们俩人进门,“你们都是好孩子,帮我劝劝紫薇这丫头,别让她想不开。”
尚薇跟孙太太更熟悉一点,她劝道:“您放心,我们会好好开解孙姐姐的,您也别太劳累了。”
孙家品级不高,却家中开满了药铺,还有孙紫薇的祖父在太医院做院判,所以地位超然。孙家的屋子修的很大,非常精致,无论是凭栏上的雕花或者是游廊上的边边角角,无一不是透露出孙家的富贵。
尚薇无心和玉彤多聊,快步往孙紫薇处走,往日孙紫薇的丫头都沉稳大气,现在也都是魂不守舍的。这年头有所谓的株连,如果孙紫薇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伺候她的人肯定也活不了了。
“尚姑娘,张姑娘好,我们姑娘这会子是醒的,您二位快进去吧。”
饶是玉彤还算撑得住场面的人,见了孙紫薇这个样子,也觉得心里难过。她颈上淤青很深,额头上还用纱布缠着,眼神呆滞,一点都不像是之前看到那个灵动的孙紫薇。
“孙姐姐……”
尚薇坐在床前,握住孙紫薇的手:“孙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傻?孙伯父跟孙伯母都在跟你想办法,你何必呢?”
孙紫薇虚弱一笑:“其实我也是有错不是吗?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亲自替我去找那盏宫灯,那他也不会失足掉到河里去。”
原来孙紫薇的未婚夫是这样过世的,玉彤也随之劝道:“这是意外啊孙姐姐,你不必这样自责。其实谁都不会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想想孙伯父和孙伯母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就这么去了,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又有谁来报?”
尚薇也道:“姐姐已经答应给他们家守三年的孝了,难不成一定要姐姐死才成吗?”
孙紫薇苦笑:“恐怕我死都不能弥平他们对我的恨。”
她这么一说,玉彤其实觉得也有道理,如果张瑰为一个姑娘而死,张家三房也指不定怎么悲痛。
站在受害人的角度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
在现代来说还没这么复杂,古代可就涉及到宗族的传承,财产的继承,以及香火的延续,可以说张家三房如果没有张瑰,那张钊可能都不会这么奋斗了,要不然挣那么大的家业根本没人继承。
女儿嫁到人家家里也很难过,爹娘如果过世,娘家无人撑腰,说不定连嫁妆都会被霸占。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想到这里玉彤觉得还是现代好,回过神来,孙紫薇已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尚薇又拉着玉彤出来,她对玉彤道:“下次我娘肯定不会让我出来了的,如果妹妹能出来一定要帮我开导一下孙姐姐。”
“我娘估计也是这样,今天就不想让我来。”玉彤也愁眉苦脸道。
尚薇听了觉得玉彤直爽,连梅冉都会胡编乱造个理由,这个张玉彤却这么直白的可爱。端看她安慰孙紫薇又头头是道,是个明白人,这样的人其实做朋友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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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已经收获朋友一枚的玉彤,正在跟玉琪一起说话,玉佳不爱听八卦,喜欢玩小玩偶,趁俩个姐姐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玩。
周围也没有下人,玉琪更敢说了:“你如果是回家不要在老太太面前说二姐的不好,不,是一丝是非你都别说。”
“这是为何?虽说我跟二姐没什么来往,也不是那等爱说是非的人,这又是什么缘由?”玉彤也觉得奇怪,虽说玉晴是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可大姐玉窈不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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