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看到,他把她那下假摔看得一清二楚……
胆战心惊。
“你不觉得我右手伤一次,左手伤一次,伤口刚好对称吗?”江甜眉眼弯弯。
陆允信冷哼个音节。
医务室人多,医务员和陆允信熟,简单问两句,便给陆允信拿了装碘酒棉签的托盘,替两人拉上小隔间的蓝色布帘。
陆允信拧开瓶盖蘸药。
江甜悄悄瞥一眼他绷紧的下颌线,无端心虚,坐正了,清清嗓子:“她们认定程女士害了东郭,把不合理的特权联想在我身上,觉得她们是正义方,我该被谴责该被孤立,”江甜咬了一下唇,“我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说明自己其实处于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位置,把她们变成恃强凌弱那一方而已。”
陆允信没接话,棉签触到瓶底。
江甜坐在病床上,晃荡着两条小细腿,瘪嘴说:“你觉得我坏就坏咯,她们都那么对我让我不舒服了,还不允许我逼逼两句装装可怜,把心理包袱道德包袱朝她们身上分担分担让她们也愧疚啊……”
“所以摔自己?”陆允信微笑。
“我这不是来了表演欲嘛,毛线说二十秒不眨眼必出眼泪果然——”
江甜还没嘚瑟完,陆允信左手擒住她的腕,右手不由分说地冲着她伤口杵下去。
裹着狠力,江甜“哇哇”直挣:“轻点,轻点,嘶……陆允信你特么给我轻点。”
陆允信置若罔闻。
江甜疼得实在受不了抬脚踢他,陆允信直接屈腿抵在她两条大腿上。
温热的躯体突如其来,带着明显的压迫。
江甜望着陆允信低头为自己上药时,弯着好看弧度的脖颈、起伏滚动的喉结,以及他隔着校服握她腕的手,长指折显骨节,恰到好处地陷在她校服布料里……
江甜热着脸,烫着耳根,痛归痛,发不出声。
良久。
“陆允信。”江甜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
“其实我今天挺高兴。”
陆允信松开江甜。
江甜用那双熠熠含光的眼眸凝视着他。
“因为这一次,你没有丢下我,让我一个人。”
………
江甜昨晚回南大后,就问过程思青。
从来零失误的程女士先给女儿说了“抱歉”,然后说:“没事,安心。”
然后郭东薇周一被相关单位带走。
周一下午,一条关于“尊师重道,在无索要和利益关系的前提下,适量实物礼物是否被允许”的长帖在一中贴吧发布,五分钟,讨论上千。
长帖发布者旁征博引,文采斐然。不少外班同学打探是不是“一班甜姐儿”,一班同学一概回答“不知情”。
当天第一节 晚自习没下,郭东薇就揣着不具备立案条件、但造成影响取消本年度评优评先资格,回了学校,在办公室见了杨紫婵的家长。
穿花裙子、体态臃肿的中年女人,带着三岁大乱翻东西的小男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婵婵不懂事,小姑娘的矛盾而已,郭老师你没必要较真……”
不知郭东薇说了什么。
后来,中年妇女勃然的怒骂响彻整层教学楼:“什么叫偷窃?脏水别乱泼,我家婵婵每个月生活费可不止三百!”
“你们一中有什么牛气,什么破校规,我不信没了你们一中我婵婵考不上清华北大。”
“龟儿背时的校长老师……”
相隔不远的教室,闹哄哄地议论。
当晚杨紫婵回家没回宿舍。
第二天一早,她床位和课桌都被人收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龟儿背时为方言,大概意思是……混蛋?大佬来。
1,宋易修安慰人:甜姐儿你是最胖的,我永远支持你!n(*≧▽≦*)n
江甜:谢谢你噢。n(*≧▽≦*)n
2,允哥安慰人:翘课去网吧?
甜姐儿:走啊走啊陆允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不高兴的时候去网吧浪你可太了解我了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你说呢~(?*?*?)
3,甜姐儿:今天的允哥让我超痛的,你们不许给他打电话。 ̄へ ̄
第31章 《远见》
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间隙, 郭东薇把江甜叫去办公室, 让她坐,给她亲手榨了杯果汁, 态度平等:“确实不好意思, 误会你了,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郭东薇推了一下眼镜, “但当时书就摆在那里,你名字就写在书上……”
见江甜垂眸,郭东薇愧疚地别过话题:“希望你能谅解老师, 过去了就别朝心里去。”
江甜轻轻摩挲着纸杯边缘,几下后, 抬头。
她用那种受过委屈、但是明事理、格外轻软的嗓音对郭东薇道:“应该是我给您道歉, 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说着,她站起来,诚恳地向郭东薇颔首:“郭老师真的不好意思……”
“江甜你这是做什么, 老师没事老师不需要你道歉。”
郭东薇脸上挂不住,连连让她坐,又心疼地安慰她好一会,让她回去后, 一个电话拨给教务处:“有了处理就应该公布,几十年教龄和升学硬指标放在那儿,我并不觉得自己声誉会受影响。”
………
整个一天。
“你看到公告了吗,高一一班杨什么, 偷了室友钱,陷害室友,还举报班主任,好像被开除了学籍。”
“这么惨?”有同学同情说,“勒令退学还可以转到其他学校,开除学籍怕是要重新参加中考噢,而且被一中开了学籍的,在南北其他学校应该很难入学了吧?偷钱最多也就几百块,闹成这样至于吗?我以前寝室丢钱没找到小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同学反驳:“校规二十八条明明白白写着‘不允许任何形式、性质的偷窃、盗取’,开除没毛病啊,而且我听说,”那同学压低了嗓音,“那女生还动了手……”
之前说过江甜不是的女生见东郭回来了,并且一如既往对江甜好,江甜也没有和自己计较的意思,自然是卖顺水人情:“就在操场上,一下把甜姐儿推地上,甜姐儿手腕当时就摔破了皮,红剌剌一大片,我看着都疼。”
“我擦这就很过分啊,自己犯了错居然还对受害者动手?这脸怕是有点大,甜姐儿也太可怜了吧!”
“……”
流言蜚语,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期末月的浩渺题海,惊起一两层浪花。
荡一荡,浪花散。
海面又是灰蒙平静,同学们每天机械地上课,课间做作业,刷题刷到十点多,回寝室冲个澡睡觉。
好几次江甜压力大,躲在阳台偷偷给陆允信打电话,抱怨说:“为什么要依照期末成绩全年级拉通了重新分班啊,原先在尖子班的同学就一点优势都不给吗……”
“优胜劣汰,很公平。”陆允信大概在吃东西,说话含混。
“可一想到我六点四十到教室,就有平行班亮了灯在读英语,”江甜在栏杆上抹下一指灰,“我就恨不得自己每天不眠不休,查漏补缺……啊啊啊不说了,马上十一点,我去刷牙做两篇阅读再睡,啊啊啊秦诗在用洗手台,刚好跳了01秒,我们把这分钟说完不能把钱白给移动。”
“做什么阅读啊,”陆允信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她矛盾又着急的样子,懒洋洋道,“洗洗睡。”
夜色空旷,江甜耳朵灌了风,微微痒:“知道啦知道啦,你和程女士都讲好好休息,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说了有原题,要是我没做到,刚好又考到了,我大概要后悔死……”
“我没关心你,没让你好好休息。”
江甜诧异:“啊?”
“别人多努力说不定多考点,但你多做少做都是那么点分,不如睡觉做梦来得实际,毕竟别人正常水平,而你,”陆允信顿一下,“比较笨。”
一秒,两秒,三秒沉默。
“你在吃什么?”江甜问。
“馄饨——”
“噎死你!”
“……”
………
期末考前三天放端午假,江甜回家调整。
明瑛和江外婆在大阳台上包粽子,江甜慢吞吞吃完早饭,过去帮忙。
阴天,没太阳,微风在清晨送来楼下的花香。
江甜身上的泡泡袖家居裙覆住膝盖,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脚踝玲珑。
明瑛拌料,江甜就跟着江外婆把苇叶三折,再蜷成漏斗状,小心翼翼用勺子舀糯米,“外婆我加一勺还是两勺”“明阿姨我可以多放点绿豆吗”“呀呀面条你不要蹭我,我搁多了端不稳糯米要撒出来呀呀”……
声音清悦。
整个人像栀子,白,软,似有甜香。
简直和自己曾经幻想的一模一样。
明瑛心里疯狂地想偷回去当闺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甜甜啊,假期有同学约你出去玩吗?”
“有啊,”江甜一边整理细绳一边说,“飞轮海明天在南城广场有粉丝见面会,秦诗超爱吴尊的,她爸爸不让她一个人去,”江甜慢慢把绳子环上粽叶,“她就拉了我。”
明瑛状似无意:“那男生呢?有吗?”
“没有。”
明瑛给她加一勺料:“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呢,比如衣服一类?想逛街吗?”
江甜想了想:“没有诶。”
“这样啊,”明女士暗藏心思,笑吟吟对江甜说,“那我这里有两张新华书店茶话讲座的票——”
“妈!”陆允信“刷”地拉开客厅落地窗,隐忍情绪又表达主观意见、刻意压低的嗓音传来。
明瑛噎住,讪讪碰了碰鼻子。
江甜:“所以?”
“所以我打算和你陆叔叔去看,甜甜你看我就穿身上这条背带裙怎么样?”
明女士起身展示转一圈,然后,在江甜“太年轻”的客观评价下,路过客厅,顺手操起沙发上的杂志,冲儿子头顶抡去,口型暗骂“不解风情”。
陆允信面无表情咳一声,弯腰捡杂志,小指却是不自知地僵了一下。
………
江甜很少动手,一路守着粽子出锅,听外婆的话给对面端过去。
先把个大又饱满的放邻居桌上,她拎着两个自己艰难困苦、各种不协调包出来的粽子推开阳台门,蹦到陆允信旁边:“喏。”
陆允信“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不想吃。”
“试试嘛。”江甜碰他胳膊。
“我早饭吃得晚,没饿。”陆允信合上笔记本。
江甜蹲在他旁边,抿唇,用盛满柔光的眸子眼巴巴望着他。
陆允信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拧着眉头接过那两个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很小儿麻痹的粽子。
然后,咳一声,满脸嫌弃地打开至留下最后一折,小口咬一下。
糯米夹生,咸蛋黄硬得像石头。
糖加多了,甜到发齁。
江甜两眼含光地看着他咽下去:“怎么样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包粽子,我亲手包的,好吃吗?”
陆允信:“看我表情。”
江甜甄别了一会,蹙眉:“很……勉强吗?”
“很难吃。”
江甜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真的啊,那你别吃了,这么难受,我试试。”
说着,她想拿回一个:“你别为难自己。”
陆允信却倏地抬手圈住两个粽子:“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江甜蹙眉道“可你不是说很难吃吗?”
“勉强,”陆允信打着哈哈敷衍,“物理卷子做完了吗?!数学错题过完了吗?!化学公式整理了吗?!”
江甜摇头。
“没去赶紧去,磨磨蹭蹭的,我告诉你,要是考到我给你讲的原题你还错,”陆允信冷笑一声,“下学期,要是你桌子还乱成那样,还把东西朝我桌上堆,信不信我反手就把你书全给你扔楼下垃圾堆!还不快去!”
他又凶又恶。
江甜赶紧夹着尾巴溜。
陆允信瞥她跑没影,埋头不自觉地偷笑一下,看到桌上两个粽子又敛了神色。
他拍两张照,再给自己做了近五分钟的心理工作,这才挂着慷慨就义脸、不情不愿地扯开粽叶……
………
晚上,明女士守着面条念叨:“给你说了不能吃粽子不能吃不能吃,你偏偏不听话,你消化本来就不好,万一半夜拉肚子发烧怎么办?”
哥威斯犬高大像羊羔,匍在明女士脚边,发出委屈的低呜。
明女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狗头:“还嗷?你还嗷上了?老太太说端过来了仨蛋黄仨鲜肉,可蛋黄就只有一个了,甜甜包得松,不是你吃得还能是谁,臭小子?”
面条眨眼。
“不管水煮蛋茶叶蛋还是咸蛋,他都不吃蛋黄,闻到蛋黄的味都想吐,我给他煮了多少个蛋,他就扔了多少蛋黄……臭小子浑归浑,把你捡回来从小奶狗养这么大,”明瑛搡着狗背教育,“你不能把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锅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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