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闻言一阵欢呼。之前熙瑶还担心他们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会不开心,现在个个笑容满面,熙瑶心里倒是欣慰了许多。
与陆黎对视一眼,熙瑶见陆黎的脸微微一红,竟与先前做凡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熙瑶在心里道:“这北海之北能困住我们多久,便是受了多久的侮辱,我绝不会甘心待在这儿哪怕多一天。”
大伙冒着刺骨冷冽与极寒之气的侵袭,将各种器具物什搬到北海之北以后,蒙晟便同熙睿一道去接鲛王和鲛后以及熙瑶的其他几个哥哥。说是接,实际也是施法变小,再带过来而已。
待得人都到齐,熙瑶细心地安置了鲛王一众受伤之人,将门窗关严了些,只留一些缝隙透气儿用,又给他们多加了一层带天鹅绒的被褥,想必几人即使在昏睡中,也不会被冻伤了。
熙瑶刚要去忙别的事,就见大伯青衫带着他的宠妾妙姿来了,妙姿从熙瑶身旁走过的时候,由于隔得近,熙瑶闻到妙姿身上有股怪异的胭脂味,闻着似乎有些眩晕,当即心道:“作为天帝的堂妹妹,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却爱拿些媚术蛊惑人心,当真恬不知耻。”
大伯趴在鲛王的被褥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些成年烂谷子,说他在这北海之北受了许多苦;日夜盼望兄弟团聚;又说他当初之所以修为不精进,是为了给他弟弟青云做鲛王的机会;还说这次去碧波海他也是身不由己,是天帝敦亥赏识抬举他,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
妙姿也拉着鲛后的手,依葫芦画瓢哭诉了一番。那模样悲天跄地;如丧考妣,只怕是死人也要给她哭活过来好几回。可这鲛后念淑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必因为言语间无一句是真。
充其量他们也只是两个棋子,熙瑶便耐着性子不去拆穿,由着他们把这戏唱完。大不了待会让侍从换两床面上的锦被而已。
在寝宫的一处清冷后厢房,熙瑶倒是看到了伯母茹嫘,她瘦骨嶙峋地躺在榻上,一动一动,只时不时轻哼一声。熙瑶就知道,如她这个状况,他大伯青衫和那妙姿是不会将其带去碧波海多生琐事的。
熙瑶走过去问茹嫘生的什么病,她只是拼命摇头,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熙瑶想她或许根本没得病,只是被人生生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想起小时候每逢自己生辰,每都是伯母一个人前来吕四镇为自己送生日贺礼。那时候熙瑶不知道自己是鲛族公主,亦不知伯母住在哪儿,如今想想,一切都已经变了。
茹嫘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举家皆来到北海之北。熙瑶还是忍不住,跟她说了实情:“伯母,碧波海天降人祸,一夜之间我父王和母后重伤,几个哥哥也是,都被转移到这北海之北,碧波海如今由大伯青衫接手统领。”
茹嫘闻言似乎心情异常激动,她喘着粗气道:“因果轮回,这青衫……必定遭报应!”
熙瑶拿丝帕帮茹嫘擦干了泪痕,安慰道:“伯母您就同我们一块住吧,我会安排侍从照看您。”
茹嫘先是点头,复又摇头:“不行,我女儿水汐遥已跟着青衫去了碧波海,我担心她呀!”
想起这个水汐遥,熙瑶仿佛看到了自己儿时的影子,也不知妙姿对她如何,只是觉得她大伯像是什么都依着那小妾。伯母和这水汐遥若是随他们去了碧波海,今后的路想来也是艰辛难走。
大伙儿将将把寝处打理好,便有使者来报,说鲛族新一任鲛王也就是青衫早就坐在大殿等着碧波海的旧部前去交接。
熙睿接下话来,说他会前去办理此事。
凯王蒙晟向来看重熙睿这个弟子,是以也一道去了。熙瑶心想:“大伯之所以如此急着进入碧波海,估计料想我碧波海没人才了吧!于是,熙瑶左手挽着晤真神人,右手拉着陆黎,远远跟着步入了大殿。”
青衫先是看到近处熙睿和蒙晟,稍稍欠了一下头,说了些客套话,诸如身不由己;不得已受天帝提升云云。
说罢,青衫便将一摞布满灰尘的竹简朝案上一丢,道:“文案都齐了,这北海之北活物稀少得紧,几百年也不曾有啥大事发生,你等若在此住上个千年,估计还能遇到些冰山崩裂或者冰卷风的稀奇事儿。”
闻听青衫这番虚妄言论,熙瑶甚是气愤,忙遥遥回道:“别说千年,我看最多住上个几百年,这天下又将变上一变,到那时,我等只怕也不必待在这鬼地方了,大伯你说是也不是?”
熙瑶口出此言,大伯青衫先是诧异,随后定了定神,醒木一拍,高喊一声:“放肆!你这小丫……”
说话间,青衫估计是看到了熙瑶左手边的晤真神人,竟一时语塞,说不下去。半晌,忽然跑到前堂,一揖到地:“青衫不知苍黄大帝大驾到此,有失远迎了。”
晤真随意瞟了一眼面前青衫,不理不睬便从他身边插肩而过。青衫倒也知趣,在身后打躬作揖完毕,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大殿。
四下里除了大殿中留下的几个侍卫,也就剩碧波海来的一行五人,熙瑶小声问晤真神人:“师尊,您真的是苍黄大帝么?”
“你看我像吗?”晤真神人指了指他的脸,做个衰样。
蒙晟闻声踱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别人看不出不打紧,我蒙晟倒还是能识破您真身!您将这法力封存了这是七分呢?还是八分?”
晤真连连摇头:“不不不,老朽才不是什么苍黄大帝,老朽乃晤真道人是也!”
蒙晟嘿嘿一笑:“臣司战这数千年来,从未听说有晤真道人这名儿,不过倒是有个真午,但那真午现在神界天帝煌亥堂上当参谋,打的是苍黄大帝的名号,您说,那苍黄大帝本尊去了哪里?”
“这……这……”晤真说着说着,竟有些结巴了。
见晤真无言以对,蒙晟继续笑道:“就让我来告诉您吧,那真午本是苍黄大帝的弟弟,与苍黄大帝长得有八分相像,在其坐前担任要职。后魔界女帝死灰复生,来仙界与神界寻衅滋事,四大天帅之首的华珖天帅因此猝然离世;真午也因与孔宣的弟子辰渊斗法时,元神给辰渊的五色神光刷碎,在榻上躺了三百年后,借圣物赤昧珠重塑元神活了过来,但修为减半,因此不想留在天宫拖累苍黄大帝。苍黄大帝失去了华珖天帅这左膀右臂,又极疼他这弟弟真午,或许还有其它缘由吧,总之苍黄大帝悲戚之下无心上朝,便将帝位禅让给如今的天帝煌亥,令真午打着他的名号当了个勿须操心的旁听参谋,自己则下到人界,隐姓埋名。”
“你……”晤真将手臂从熙瑶臂挽抽出,过去敲了一下蒙晟的头,很快又淡定了下来,掳掳稀疏似无的胡子,一撇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神界天宫中的事,我先前全然不知,如今听你一说,方才知晓,我只是个小小道人而已。”
蒙晟颔首道:“好,小小道人,您说您是晤真道人,我今后便唤您一声‘晤真道人’!那么些礼数也全免了,自然是极好!”
“嗯!”晤真乐颠乐颠地应道。
听到这里,熙瑶方才醒悟,原来她这师尊居然是苍黄大帝下界,怪不得那天容之姿的映琴姐姐自己修为不赖,这么多年却一直苦苦纠缠她师尊,想来是看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只是有件事,熙瑶又有了疑惑,于是问晤真:“师尊,您之所以禅让帝位,难道就因华珖天帅的长逝与您弟弟受伤这两件事么?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晤真神人望定熙瑶,良久,神情极是复杂,嘴巴动了好几次,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熙瑶最初听到华珖天帅这名号,是在紫霞绝密的言谈中,之后此名出自茶楼说书先生之口。此时再听,不知怎的,熙瑶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牵动,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心知再逼问晤真也不会有答案,熙瑶便强压住心里那些疑惑,不再多问了。
北海之北气候确实寒冷,到得黄昏时分,那冷气是更加刺骨了。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吹着数十丈的冰凌冰柱儿呼呼作响,光听着都令人瑟瑟发抖。
由于是第一天来北海之北,厨子们也没准备什么食材,只得去那冰块里敲了些冻住的鱼儿,生火下锅炖了吃,清汤寡水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熙瑶忽然忆起那时风俊在山坡上烤的那红鱼儿,虽说也只塞了些香草,但味道也比这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想着晤真同陆黎无端端跟着自己受罪,熙瑶装贤惠地夹了一块给晤真,又夹了一块给陆黎,笑盈盈道:“多谢你俩陪我来这儿,天气虽冷了些,但我这心却给你们捂得热了哟~”
晤真也不客气,将鱼块朝口里一送便吃了。陆黎却是思量半日,也不知想些啥。
熙睿见了不乐意,将碗伸过来也要熙瑶夹给他,熙瑶夹了个鱼头,道:“这段时间五哥是咱碧波海旧部的领头人,自然要吃这鱼头了。”
大伙皆知熙睿不喜鱼头,忍不住哈哈大笑。
晤真吃罢那鱼块,又笑问道:“熙瑶好徒儿,可有酒喝么?”
熙瑶问遍当场人众,总算在一蟹叔那儿找到两壶酒,蟹叔说自己修为浅薄,捎酒是为了驱寒用的,见熙瑶眼巴巴望着那酒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忍痛割爱把两壶酒都给了她。
晤真抢过一壶酒便要往嘴里灌,被熙瑶拉住了:“师尊您修为浑厚,尚且没那么觉得冷,可大伙儿比不上您,这都是第一次来北海之北,不胜寒冷,要不一人一小杯分喝了吧,也让大伙儿驱驱寒。”
座间传出一片叫好声。熙瑶当先倒了一杯送与那两壶酒的主人蟹叔,再挨着座子一个个去倒酒。此次不论男女,凡是接到酒杯的,都欣然端起杯一饮而尽。
晚饭用过之后,熙瑶去看了鲛王一行人,情况似乎维持稳定。回头,熙瑶帮晤真同陆黎安排了住处,便独自走出寝宫,来到那大殿旁的高台上,想看看清楚她们这段时日要住的是个什么环境。
日御神君忙活了一天,也赶着车子朝西边去远了,扯下西天彩霞一片当作结尾的落幕。放眼望去,满是明晃晃的倒刺冰凌,如尖尖的刀剑寒芒直指向苍天。
熙瑶裹紧貂皮大袍,将冻红的双手捂在嘴上哈了一口气,又跺了几回脚,身体却似乎并没有因这些动作变得暖和起来。
想想来北海之北虽然挺吃苦,不过总算远离了东边海上那道通往魔界的裂缝,碧波海这些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魔界中人抓到,这算是百害中的一利了。
熙瑶光想想烨浔这个亦正亦邪、冷血无心的家伙,就可以知道给魔界中人抓到的话,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正转身欲走,熙瑶的双手却被当空捉住,给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入眼是一片黑红的衣襟,顺势朝上看,是一张自带刚气的脸。此人正是陆黎,他低头笑望着熙瑶,问道:“熙瑶,还冷吗?”
第060章 烧心媚药
“不, 不冷了。”熙瑶说着,正要将手抽回来,却被陆黎抓住一拉, 因脚下不稳, 整个人就滑倒在他怀里,给他两条手臂团团抱住。
熙瑶以前只当陆黎是小跟班, 后又当他是兄长和朋友,可如今不知怎么的, 熙瑶竟然也意识到其间的些微区别。
陆黎就那样抱着熙瑶, 一动不动, 也不说话。还是熙瑶先行开口道:“陆黎,你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去吧!”
轻轻嗯了一声, 陆黎有些不舍地松开双臂,把熙瑶放出来,又拉起熙瑶的手,朝寝宫的方向走去。
上是蓝蓝的天, 下是蓝蓝的冰雪,中间手拉手的两个人,这画面其实也很美。只不过若是心不在, 便破坏了这美景。
陆黎怕熙瑶夜里冷,说他先睡,把被褥捂热了,再来同熙瑶换一床。熙瑶觉得挺好, 便答应了。她没有想到陆黎此人平素粗枝大叶,其实也挺细心的。
入夜,陆黎果然依言做了,他拿来的那被褥,熙瑶初初睡进去倒是挺暖和,可慢慢就冷了,到得后半夜,她冻得如寒号鸟一样上牙磕下牙,只得不断用法术来维持体温,煞是辛苦。还好几番折腾下来,终于天亮了。来北海之北的头一晚就这么勉强撑了过去。
熙瑶本想着日子一长,自己也便习惯了这里的寒冷。可她完全低估了现实的残酷,由于前晚法术用得过了火,第二天一整天她都在无精打采中度过。再想想那些修为尚浅的小仙,此番只有比自己更惨了。
熙瑶于是暗暗发誓,终有一天,碧波海是怎么失去,定要怎么夺回来,绝不能让无辜之人跟着受苦。
这两日熙瑶同五哥熙睿碰面,见熙睿倒是镇定得很,一副天下无大事的尊容。熙睿向来不照常理出牌,熙瑶也习惯了。至于他内心所想,熙瑶自然猜他不透。
陆黎见熙瑶一脸憔悴,问道:“熙瑶,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熙瑶想也没想,便道:“昨夜太冷,我失眠了。”
陆黎很是心疼,道:“如果实在冷,今夜就等你睡着了,半夜我再起床帮你换一轮被褥吧。”
熙瑶笑笑,挺利索答应了。
这北海之北不仅冷得古怪,而且是日短夜长,熙瑶一副身子骨没几两肥肉,最怕就是入夜,那种刺骨钻心的冰冻简直就是恶魔,只要一着榻,便无穷无尽地缠着她。
陆黎换给熙瑶的被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温,由于前一晚的折腾,她的身体更加无法抵御严寒。她僵躺在榻上,心里总惦记着陆黎来给她换被褥。她又困又冷,只想找个温暖的小窝钻进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又在煎熬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皮厚重得使熙瑶睁不开眼,可手脚冰冷得厉害,她担心一旦睡着,会不会把肢体冻坏,想想那巨蜥尾巴巨蜥腿,安在自己身上该是何等触目伤怀,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陆黎的寝处离熙瑶很近,只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可熙瑶左等右等,陆黎就是没来,也不见有动静。
难道陆黎不在此处么?还是他根本就睡得跟死猪一样,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挨冻?实在太冷了,这破身体要扛不住了呀,怎么办怎么办?熙瑶躺着使劲儿蹬腿,腿都蹬酸了依然冷得厉害,两眼甚疲惫望着窗外,听着猎猎寒风吹过屋顶,实在忍无可忍,干脆豁出去算了!
这北海之北长年冰雪覆盖,夜里倒也映得亮堂,熙瑶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貂皮长袍,便打开门跑到过道对面,去敲陆黎的门。
那门竟然没插门闩,只是虚掩着,后头也不知卡到什么小物事,竟还没被风吹动,熙瑶使力一推便开了。
熙瑶喊了几声陆黎,没有得到回应。实在冷得厉害,便索性掀起陆黎的被子,钻了进去,心想这陆黎若是醒来,就让他起床去自己那间寝处睡,同换被褥也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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