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
如寒冬中的冰雪一般,男人声音自身后传来,右手便被人紧紧地捏住了,那力道,像是要将她给捏碎了一样,姚灵芝右手使不上劲,手一松,石头“砰”的一声砸到地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姚、灵、芝。”
锦娘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后,脸上的神情再没有刚才的笑意,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叫着眼前人的名字,她盯着姚灵芝,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恶人一样,厌恶、凌厉,姚灵芝被她这眼神吓到了,口齿开始不清:“你……你你想做什么?我……我”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想要我的命?”
好一个姚灵芝,好一个心肠歹毒的姚家姑娘,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把人从周府给救出来!
姚灵芝心头的那口气下去了,现在哪还有刚才拿起石头的劲,有些慌张地扭头抬眼往身旁人看去,在接触到那双如冰霜的眸子后浑身一抖,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根本说不出话来。
美目如寒潭一般,南苍术看着姚灵芝就跟在看一个死人一般,手上的力道,收紧再收紧,很快,姚灵芝的脸色变得惨白,额上冷汗直冒。
“啪!”
空旷的大路上,清脆的巴掌声尤为清晰,姚灵芝被打偏了头,脑子里空白一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锦娘上前半步拉了南苍术过来,右手有些发麻,眼看那半边脸红肿起来,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姚灵芝,这一巴掌,是替爹娘打的,想他们为我们姐妹操劳半生,不想却是养了你这么一个不懂感恩的,从今天起,我姚锦娘和你姚灵芝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再相见,绝不手软!”
说完,衣袖重重一甩,拉了那满脸寒冰的人转身就蹬上马车:“夫君,我们走!”
就当她的好心被狗给吃了!
一上车,锦娘满脸怒气地往车上一坐,南苍术坐上位置,扭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捂着自己半边脸的姚灵芝,眸光闪了闪,说道:“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若不是他知道锦娘不想对不起姚家夫妻,就姚灵芝这种人,他若是想让她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呵,竟然还想对他的小妻子动杀手?
自不量力。
“呵!”马鞭一扬,南苍术收回目光驾车而去,带起一阵尘土。
姚灵芝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张脸几乎肿成馒头,脑中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被打了?
还是被姚锦娘给打的?
凭什么?
抬眼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看去,姚灵芝咬唇死死盯着那辆马车,口中一股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第二次了!
姚锦娘,这两巴掌的仇,终有一天,我姚灵芝要让你用命来偿!
天色渐渐暗下来,春日的傍晚有些许的凉意,锦娘勾起帘子往外看,右手依旧火辣辣的,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狠劲地打人,比起成亲那天她自己的手感觉到痛了不少。
风吹过,眼前景物掠过,锦娘心里升起一股悲凉,想起前世的种种,本以为重活的她不会再有这种姐妹反目成仇的情况出现,可世间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想着什么,它便越是不朝着你所想的去发展。
大概,这便是嬷嬷常说的,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唉……”
不知不觉重重地叹了口气,传到外面赶车的人耳中,南苍术皱了皱眉,吆喝一声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而后转身撩起帘子,冲里面的人道:“出来。”
短短的两个字打断锦娘心里的那些伤怀,抬眼就见那双让人安心的眸子,不疑有他,起身从车里出来,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
马车缓缓行驶,南苍术捏起她的右手翻看了会儿,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掌心轻抚,弄得锦娘忍不住把手往回抽,却是被他捉住不松手。
“疼么?”南苍术侧头看她,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但锦娘知道这是他关心她的方式,心中突然有些酸涩,抽回手抱住了男人的胳膊,瘪嘴道:“疼……”
还好,还好有他在。
☆、第70章 兄弟,跟踪的那个人
南苍术俊眉微挑,感受到她语气里带着的那点撒娇的味道,胸腔里的某颗东西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再次捏住了她的手,低头在那微红的掌心印下了一个吻,学着他们独特的疗伤方式伸出舌头舔了舔。
锦娘面上一热,忙抽回手,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也不怕被人看到……”
这人总是这样,自成亲后就老是不分场合时间做这种动作,上回她还被他娘给看到好生调侃了一番,他又……
“看到又如何?”南苍术不以为然,硬生生将她的手捏了过来,掌心的温度传到锦娘手里,暖了手也暖了心,只是他说的话却让锦娘面上的余热久久不散,“你是我的人,我想如何都不干别人的事。”
锦娘红着脸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正想说话,不料他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目光凌厉了起来,锦娘眉头一蹙,“怎么了?”
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故意被放出来一般,一路上都不曾闻见,如今却是清楚浓郁得很,南苍术伸手揽住锦娘的肩,双眼看着四周,而后,就在他往四处看时,路边林子不远处忽然一道白光,只微弱地一闪,南苍术的眸中便泛起琥珀色的光。
“夫君?”
锦娘很是担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南苍术收回视线,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撩起帘子说道:“你先去里头等着,我去去就回。”
锦娘觉得可疑,“你去哪?我陪你去。”
看他那样,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南苍术俊眉微挑,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出恭,你要陪吗?”
他眼里含着戏谑,锦娘方才的担心顿时被窘迫替代,瞋了他一眼,起身往车里走。
南苍术见她坐好后便放下帘子,继而下了马车走到那马跟前,在它耳边耳语了一阵,马微微垂了垂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随即安静了下来,南苍术拍了拍马头,转身往林子里走去,表情未曾有异常。
锦娘这才放下小窗的帘子,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安静地等他回来。
就在她放下帘子的同时,南苍术回过头看了一眼,而后扭头,脸上蒙上一层凝重。
“出来。”
行至深处,确定车里的人不会察觉异常后,南苍术负手而立,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开口。
随即不远处再一道白光闪现,一阵浓郁的桃花香扑鼻而来,南苍术皱眉,看着那走来的人影,眼中波光流转,身上的梅花香愈发地浓烈起来。
“冷静,冷静……”
出来的人一身紫衣,手持折扇,眉眼处尽是风流,一脸的放荡不羁,对着南苍术做出深呼吸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南苍术二话不说开门见山,打量着走到他面前的人,拢了拢眉。
这小子,十几年不见,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来找你玩呗,不然还能做什么?”南苍颉翻了个白眼,围着南苍术转了一圈,咋舌道:“啧啧啧,你看看你,还真把自己给当农夫了啊?这衣裳,啧啧……”
南苍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要别处去,别来打扰我,还有,不准接近她。”
要是被他的小妻子知道了他的事,指不定会什么反应,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被人破坏现在的生活。
“她?”南苍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视力极好的他往远处马车的位置看了看,眨了眨风流的桃花眼,说道:“你说谁啊?”
南苍术不想和他说这事,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之前在周府。”
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很肯定地在陈述一件事。
被识破的南苍颉也没辩解,耸了耸肩,“对啊,我是在周府,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就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否则凭着这人的脑子一定就能猜到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你在周府做什么?”南苍术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无聊啊,”南苍颉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将君笙的事说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们一家人在这里的事情宫中没一人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会引起怀疑。
于是想了想,南苍颉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闲着没事就叫人给算了一卦,他们说你在这个方向,嘿嘿,我这不就过来找你了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去?祖母老惦记着你,说你和父……爹娘都不回去看她,说你们是白眼狼。”
说完,一脸狡黠地看着他,神情狡猾得像只狐狸。
“我不是狼,”南苍术垂眸看着这个比自己差不多矮上半个头的弟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既然他不愿说,那他也不想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不知情。
“是是是,你是王,你最了不起了,”南苍颉敷衍地奉承,下一刻却愁起了一张脸,揪着南苍术的袖子说道:“哥……你就随我回去吧,四叔现在年纪大了老犯浑,是个女人都想睡,家里早就乱成一团了,你和爹娘在外头也潇洒够了,别再丢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南苍术本不觉着有什么,家里的事早在幼年的时候他就从爹娘口中得知了不少,之所以会挪了地方到这偏僻的小村子来也是为了不想牵扯到烦心事,然而眼前人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南苍术的心不由得一沉。
“你在家有君笙陪着,哪里是一个人。”紧了紧身后的手,南苍术不以为然,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衣,脸色惨白的少年。
“君笙……”听到这名字,南苍颉的眼神暗了好几分,“君笙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他连塔都很少出,我见他的机会少之又少,祖母年纪大了,家里人都让我不要老是去打扰她老人家,偌大的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不知道,上回七叔从塞外回来给十五弟带了好些玩意儿,都是我小时候没见过的……”
说话声越来越小,语气中颇有几分委屈难过的味道,听得南苍术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他和爹娘最对不住的,便是他这小弟了。
“你出来的事,还有谁知道?”这小子从小狡猾,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的,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撒谎。
南苍颉知道他不会轻易信了他,但也不急,抬眼怯怯地看了南苍术一眼,垂眸说:“我偷偷出来的,没人知道,走了三个多月才到这的。”
“你……”南苍术气结,没来由的不想再说话。
“哥……”南苍颉扯着他的袖子,模样好生可怜,“你不回去也行,要不你带我去见爹和娘吧,我都十几年没看到他们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南苍术想也没想开口拒绝,甩开他的手,说道:“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既然挪了窝就表示不想被人打扰,我知道你找谁算的,满嘴谎言,信了你才有鬼,总之一句话,别接近锦娘,要是被她知道了我的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塞进南苍颉手里,“拿去,里头银子不多,但也够你的回程了,怎么来的怎么回。”
要是被他爹知道这小子找到了这里,岂不又得挪窝,他可不想将锦娘和她爹娘分开。
“哥!”南苍颉端着那钱袋子,无奈地跺脚。
☆、第71章 上山,山上的声音
“行了,”南苍术截住他的话,回头往那马车的地方看了两眼,而后扭头过来看着南苍颉,“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找地方落脚吧,记住,别跟着,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南苍颉气馁地收起那袋子钱,瘪嘴说道:“不去就不去,我去别处玩儿。”
说完,冲南苍术哼了一声,转身便化了原身。
哼,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他磨,他偏要跟着。
不及成年虎的壮硕,浅棕色的半大虎甩着尾端一圈深棕的虎尾扭动着身子一摇一摆地远离视线,丛林里,南苍术看出了几分寂寥,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想起车里的人还在等着,他未作过多停留,转身离去,微乱的头发随风拂动。
随着他的转身,本该远去的人攸地从一块大石头后现身,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身影瞧,随即眼眸一转,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打开后倒处一粒黑色药丸,头一仰,药丸便进了肚子。
哼,这可是君笙研制的法宝,就算是他那精明的大哥又怎样,还不是嗅不出他的味道,若不是他故意放出行迹,只怕是他现在都还未察觉他跟了他们一路吧。
思及此,南苍颉勾起了一个邪肆的弧度,身子一转,隐没于这丛林深处。
“我回来了,”到了马车边南苍术拍了拍马脖子,一跃坐了上去,锦娘听到声音后应了一声,想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但想想这种话怎么问得出口,于是闭了嘴没再说话。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黑透了,锦娘换了身衣服出来和曲柔一起做了晚饭,临到睡觉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翻身过来借着烛光瞅着身边的人侧脸。
见他闭着眼,睫毛微颤,锦娘知道他没睡着,于是手指戳了戳他的长睫,问道:“夫君,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周府的人给带走了?”
眼皮痒痒的,南苍术一把抓下那作怪的小手,未曾睁眼,“客栈小二说的。”
“哦,”锦娘垂下眼帘,没做多想,随即问道:“那吴大人是你去找的?”
这里的县官有那么好?没有真凭实据说有人被掳了就带人过来搜查,会不会太恪尽职守了?何况那周建平应该和那个吴大人认识吧?
南苍术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随口说道:“街上碰到的。”
这么巧?
锦娘心里觉得奇怪,但又觉得或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可想想这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今天那吴大人的神情似乎是在惧怕某个人,他在惧怕谁?她夫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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