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罗秀逸的一句话,珊瑚真就觉得自己成了主子一般,出去的时候还特地趾高气昂的问了一下小丫头:“你们小甜姐姐呢?”
“在公子的房子里。”
罗秀逸得了东西,换了衣裳,着急慌忙的出了一趟门,只要不叫楼夫人知道,悄悄出去一次也没有什么。
她去了店铺里特意选了一些料子,又赊了几颗小珍珠,准备做在这些花上,就如珊瑚说的一般,她只要提前一天把这些花卖出去,楚筱悠的名声和生意就都完了!
这一切叫罗秀逸的心情都十分的好,买了东西又很快折了回来。
楚筱悠才刚刚睡醒,慵懒的靠着靠枕坐着,珊瑚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绮画和白芷正在一旁侍候,香草白着一张脸从外面跑了进来,瞧见楚筱悠就道:“罗家的丫头小甜跳井了,刚刚捞上来,人已经死了!”
楚筱悠大吃了一惊,从前的时候后来不见了小甜,珊瑚总说是回了罗家的老家,外人没人跟她说是怎么回事,她也无心打听,没想到是跳井死了。
一个好端端的丫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寻死,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楚筱悠对绮画道:“你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画应了是,问着丫头寻了过去,去的时候地上躺着的小甜已经盖上了衣裳也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罗秀逸跪坐在地上,满脸苍白,好似是非常伤心的样子,楼玉儿听闻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罗秀逸忽然抓着楼玉儿哭了起来:“我说想要几朵花,小甜说来给我采,好一会不见,我叫人过来找,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嫂子,我可怜的小甜!”
楼玉儿安慰了几句:“好了,谁也不想出这种事情,都怪这丫头自己命不好。”
言谈之间就把小甜的落水定为了意外,不少丫头也就信了,毕竟罗秀逸寻常对小甜确实不错,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会叫小甜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相好的几个丫头还忍不住落了泪。
楼玉儿叫了围着的下人走。
又叫人掀起了盖在小甜身上的衣裳。
绮画回头看了一眼,赫然瞧见小甜身上的衣裳敞开,白皙的脖颈和稚嫩的胸脯上满是青印子。
她骇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到底是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老太太显然也听说了小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让她对罗秀逸好感全无,这一次罗家的丫头又死在了秦家的井里,老太太不悦的道:“罗家的丫头死在了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好事,叫玉儿去看着办。”
楼夫人应了一声。
楚筱悠看见绮画从外面回来,就退了出来,低声道:“怎么回事?”
“二少夫人和罗家表小姐的意思是意外,但奴婢瞧见小甜衣衫不整,而且身上有人掐的痕迹。”
若是楚筱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或许并不能明白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绮画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过来。
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是罗秀逸还是别人?
罗家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放过,她站在庑廊下看了一会外面的石榴花,朝着绮画道:“叫阮青把这事去告诉哥哥,看看哥哥是什么意思?”
绮画应了是,楚筱悠向里走,楼夫人正好出来,问楚筱悠:“明日要去清河县主的府上?”
楚筱悠站住脚应了一声。
楼夫人顿了顿,忽然道:“薛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寻常的时候少和她来往。”
这是要说什么话,沉寂了这么久,难不成又想出来找事。
楚筱悠看着楼夫人:“舅母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的眼睛大而亮,似乎能照见人的灵魂,老太太就在里面,说多了又要惹出是非,小小的一个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
楼夫人淡淡的看了看楚筱悠转身离开。
楚筱悠也冷冷的从楼夫人身旁经过,对于有些人,她从来都不想假装友好。
王仁远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楚靖瑜挥手叫阮青退了下去,他也刚刚从宴席上回来,这两日各处的帖子越来越多,都是学子们相互比试造势的宴会,他次次拼尽全力,一次也不输,这两日势头越来越盛,虽然疲累,却也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笑着转头看王仁远:“这么高兴?”
王仁远接过小草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笑着道:“去街上巡逻,就在人肉街上那一块,有个屠夫提着刀要杀他媳妇,谁挡就砍谁,我们甲队的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伤了好几个人,那帮龟孙子一看到处是血就什么也不敢做了,老子上去一脚就把那屠夫给踹翻了,我们头非常高兴,说明日就叫我做副队长!”
有些人生来适合做战士,就比如王仁远。
楚靖瑜也替他高兴:“明日等你下了衙,我们接上筱悠,给你庆祝庆祝!”
“好!”
等到楚筱悠第二日去清河县主的府上的时候,天上竟然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恼。
正文 47.第47章
梳着随云髻, 簪一支五彩琉璃凤头钗,耳畔坠着明月铛,胸前戴着红宝石项链, 身上是蜀锦对襟琵琶襟小袄, 下身是一件十八幅银泥罗裙, 裙角露出尖尖的翘头履,站在一株盛放的花树下仪态端庄, 楚筱悠甚至有一瞬间没有认出这面颊上擦了厚厚的粉的人就是苏荷。
环境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楚筱悠走上去行礼, 苏荷的嘴角是浅淡适中的微笑,就如大多数的贵妇人一般,伸出一双戴着绞丝金镯的手, 这手大抵狠狠的保养过, 早不见了先前的粗糙和暗沉, 虽比不上真正的贵小姐, 但也好了太多。
苏荷扶起了楚筱悠, 两双手搭在一起,楚筱悠的双手白皙细腻犹如无暇的白玉,纤细又精美,而苏荷, 从前的苦难生活给予了她太多痕迹, 即使这段时间皇家不遗余力的帮她改变,但照旧抹不掉这些痕迹, 和楚筱悠相比她的手照旧粗糙, 骨节粗大, 似乎更像是个男子的手。
苏荷的目光落下来,又像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她黑漆漆的眼里立刻多了两分阴沉,可她还是笑着:“妹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话也文邹邹起来。
楚筱悠越过苏荷看向了苏荷身后的一位神情严厉的女官,又收回了目光,淡笑着答应:“都好,难得县主还记得我。”
苏荷立刻用团扇掩住了嘴,咯咯的笑,那一张脸上就多了无数细小的纹路:“瞧妹妹说的,我一搬过来,先就叫人请了妹妹过来,我这心里一直记得妹妹,想忘也忘不掉。”
苏荷带着楚筱悠向里走去,游廊外是繁盛的花木,庑廊下是娇俏的鸟儿,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的见亭台楼阁。
这是一座不小的宅子,这规格也绝对配得上一个郡主,更何况苏荷不过是个县主。
苏荷微微笑着看向楚筱悠:“妹妹觉得我这宅子如何?”
“好。”楚筱悠不咸不淡。
苏荷的笑意又重了两分:“这是皇上特地为我选的宅子,很早之前就已经修缮好了,只等着我来住,之前把我带回来,我一直住在宫里,不管什么事情皇上都亲自过问,起居饮食都是照着公主来了,若不是太后娘娘,我肯定也是个郡主。”
楚筱悠到这会便也基本上明白了苏荷请她过来的用意,为的就是炫耀。
没有什么比向一个见过她曾经落魄的人炫耀她今时的辉煌更叫人觉得心里痛快的了,更何况是苏荷这样极度自卑的人,太需要别人仰视的目光来撑起她在这繁华的京都里那点可怜的自信心。
楚筱悠笑着转头看向了苏荷:“县主脸上怎么有个黑点?”
苏荷一怔,忙叫身边的丫头看自己的脸上,楚筱悠已经抽身走到了前面,下 了游廊进了一座亭子。
苏荷又追了上来,站在楚筱悠身边,开始炫耀:“知道这亭子上的字是谁提的么?”
她的脸上显然又敷了一次粉,更白了两分,使得她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僵硬。
如果是个捧场的客人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叫苏荷好好显摆显摆,但楚筱悠实在也不是什么捧场的客人,惊讶的看着苏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难道县主不知道?这字一看就是原先的丁先生写的,这个随便是谁都该能看来的吧。”
因为苏荷没有念过书,所以连这个也不知道。
苏荷立刻觉得心里一阵刺疼,瞳孔也一缩,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那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强装镇定的转过了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而已。”
楚筱悠就恍然的笑了笑。
小丫头上了茶水,苏荷瞧了一眼立刻严厉的去呵斥丫头,十分有派头:“怎么回事?贵客来了也不知道把那套上等的翡翠茶盅拿过来,这种官窑的白瓷哪里上的了台面?!”
官窑的白瓷是大多官宦人家寻常用具,到了苏荷嘴里竟然就上不得台面。
楚筱悠看了一眼那茶碗里碧绿的茶汤,笑了笑道:“县主也别说小丫头了,龙井配的就是白瓷方显得清雅,若用了翡翠茶盅到过了些,不是饮茶的道,什么茶配什么茶具那都是有规矩的,时下人爱用白瓷就因爱喝龙井,上等的龙井茶汤碧绿,更配白瓷,这个,县主不知道么?”
她穿着一身粉白的裙衫,娇弱的坐在那里,自有一段风流,微挑着嘴角淡淡一笑就是刹那芳华。
这一份倾国倾城的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苏荷尖刻的道:“我当然知道!”
却在没有下文,那小丫头看了一眼苏荷身后严厉的女官,见女官点头才垂手退了下去。
苏荷这个县主,也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多么的了不得。
或者是因为尴尬,又或者是因为心里不悦,两个人虽坐在一起,却只各自喝各自的茶,谁也不说话,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微风拂过也只是阵阵的花香,景色宜人,心情却不如何。
苏荷沉默了一会忽的又开口了:“过几日在南苑要给我办一场花宴,是太子表哥亲自为我操办的。”
她说着又娇羞一笑,垂了眸,似有无限的少女心事。
楚筱悠忍不住别过了头,从前落魄的苏荷寡言少语,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她又开始如此造作,简直不忍直视,装作这种模样是想说她和刘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谁知道楚筱悠没有说话,一旁的女官却严苛道:“县主慎言!”
苏荷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张的看了一眼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多,真是叫人烦恼。”
楚筱悠差一点笑出来,甚至觉得这种极尽全力表现自己地位和权利的作为叫人觉得非常可怜,她转过了头,看亭外的繁花。
苏荷脸上的笑倾刻间就卸了个干净。
她摩挲着手里的白瓷茶碗,阴沉着一双眼盯着楚筱悠的背影,等到楚筱悠转身,忽然又是满脸的笑,担忧的道:“妹妹怎么还是这么瘦?你要知道,女儿家的,还是稍微圆润一点,以后生孩子好。”
炫耀完了又来换挤兑她。
只可惜,粗鄙的人永远也改不掉自己的本色,说出的话都如此丑陋。
楚筱悠用雪白的羽扇遮住了面颊,瞪大了一双眼瞧苏荷:“姐姐这是在说什么?”那种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语气传神又到位。
苏荷愣了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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