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药邀请刘曦坐在一旁品茶,刘曦却礼貌的推了过去,一直站在楚筱悠的身边。
等到附子取出来,接下来就是炮制过程中最重要的过程,煨。
张药的院子里非常空旷摆满了晾晒的药材,后面虽有个小小的花园却也非常简单,煨要在露天进行,正好就在后花园里。
之前张药已经演示过了一遍,这一次要楚筱悠独立来完成,张药只在一旁观看,并不参与或者指点。
先要在露天的地上用青砖搭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灶台,楚筱悠蹲在地上提起砖块摆放,刘曦看她白皙的手指和青砖在一起,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他忍不住要伸手,楚筱悠却道:“没事,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你就在一旁看就行。”
楚筱悠要学的东西,当然要靠她自己来完成,有时候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要是把握不好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炮制的过程,刘曦蹲在楚筱悠的身旁,青城和卫江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这样忘我的不顾自身形象,把所有公事都抛在了脑后的太子,脸上一抽一抽的,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都去了哪里?
搭好四四方方的灶台,接下来就要自下而上,放上生附子,生姜片,牛皮纸,糠灰,干稻草,谷糠,以稻草引燃谷糠,文火的温度不高不低,层层传递下去,这样的过程要一天一夜。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绮画找来了两个低矮的小凳子,刘曦就和楚筱悠这样坐在一起守着一点温暖的火光,闻着几丝清淡的药味,太阳西斜,光线渐渐昏暗,起了风,天气格外的寒冷,刘曦却觉得温暖如春。
楚筱悠到不忍心叫他跟着自己在这受累:“我是喜欢,所以才愿意做这些事情,你到不必,你已经陪了我这么长的时间了,一会就回去休息吧。”
难得可以两个人清静的坐在一起,就像从山崖上滑下去,两个人坐在谷底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慌乱只有说不出的温暖一样。
刘曦抬眼:“我也挺感兴趣的,想要一起看看。”
楚筱悠觉得很高兴:“是吗?没想到你也会感兴趣,你要是喜欢,那就一起好了!”
傍晚的时候楚靖瑜来了一次,楚筱悠不可能走,刘曦又赶不走,他想了想把路七和阮青都留了下来,又吩咐丫头们一定要照顾好楚筱悠,才走了。
夜幕彻底降临,只有两个人身上厚重的大氅传递着温暖,寒风吹过,树枝摇摆,楚筱悠忍不住往刘曦身边靠了靠,刘曦笑起来,火光里他的面庞上镀着一层金色,让他的眼也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要不我替你看一会,你去暖和暖和?”
楚筱悠笑着摇头:“那个不行。”
刘曦也往楚筱悠跟前靠了靠,两个人挨在一起觉得温暖了很多。
“要是你来代劳,我可永远也学不会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刘曦把自己的大氅一角给楚筱悠盖在腿上:“没想到几天没见,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连我这样的小把戏都能识破。”
两个人说着哈哈笑起来,楚筱悠又在里面添了些火。
刘曦的声音柔软下来,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小一些的时候,有一次打碎了太后的一尊观音,太后罚我跪在来仪殿外面思过,也是这个时候,但是冷的多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又冷又害怕,后来还是德妃娘娘跪求太后,太后才放过我。”
刘曦一直过的挺不容易的,要是从前她可能会把他当作个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发,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对面是个远比她强大的男子,他们可以坐着谈天说地,却不会在像从前那样,说到底,楚筱悠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
她轻声细语的道:“德妃娘娘对你挺好的。”
“是呀,要是没有德妃娘娘护着我,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楚筱悠想起自己,她搓着有些冰冷的手:“我母亲去的虽然早,我父亲一直疼爱我,我哥哥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当初父亲突然去世,又传来哥哥的马车跌落悬崖的消息,我都吓死了,不过幸好我还有哥哥,没有个哥哥,我现在肯定也很可怜!”
那么小的孩子当初遭遇那样的变故,肯定非常害怕,刘曦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楚筱悠的手:“我帮你暖暖。”
他的手又温暖又有力,这样安静又寒冷的夜晚里,他的眼睛明亮又认真,红晕悄无声息的爬上了楚筱悠的面颊,她挣脱开了刘曦的手,低下头又添了些火,火光亮起来,她的面颊又红又烫,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
刘曦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又说起从前的趣事,他们两个很少这样聊天,也从来没有想到两个人这么聊得来,谈天说地,什么都谈,却也什么都谈的到一起去,那种说不出的情绪使得楚筱悠和刘曦情绪高涨。
夜晚寒冷,心却火热。
等到第二天早上,张先生早早的过来查看,喝着热茶的两个人还在说话:“没想到你也有出丑的时候!”
刘曦笑着:“都是人,哪里能没有那样的时候!”
张先生笑的一脸慈祥。
这一次的附子制作的非常成功,张先生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说楚筱悠是难得一见的制药奇才。
而楚筱悠和刘曦的关系更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一天一夜的交谈,彼此人生中有意义的或者无趣的事情都说出了大半,互相之间更加了解,一个转眸似乎都能读出心中的意思。
正文 105.第105章
刘曦的心情非常的好, 寒风凌烈,他却满面笑意。
除过和楚筱悠谈天说地,他当然没有放过洪可的问题, 楚筱悠的回答轻描淡写:“我想着等闲下来的时候给他先给个丫头去照应着,我以后就专门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他只要想着, 就会忍不住笑起来,他扬起了马鞭。
再等等,等她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时候, 他就会来迎娶她!
楚靖瑜的婚事因为有顾太太坐镇, 没有出任何差错,办的非常喜庆热闹,楚筱悠忙前忙后,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平常和她交好的好几个小姐们也没少帮忙。
第二天一早, 刘曦就离开了, 楚筱悠还惦记着一起去河南的事情, 谁知道刘曦在她耳边笑着道:“逗你玩的。”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带她去。
楚筱悠气的到走也没有和刘曦说一句话,等到刘曦骑上马要走的时候她心里又空落落的, 看着他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赶路, 她想着以后一定在也不和刘曦说话!谁知道刘曦骑了一节路却忽然又折了回来, 从马上跳下来, 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楚筱悠, 转身跳上马就跑了!
众人都瞪大了眼, 刚才的是不是太子殿下?一下老成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楚靖瑜这个老父亲一样的哥哥,气的手都颤抖起来了,还不能大声申张,惠安郡主心疼的握住他的手:“都是小孩子!都是小孩子!”
楚筱悠半响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刘去洪可还有哥哥嫂子都正在看她,她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身就跑,可却没有发觉她飞扬的心情。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行了,散了吧,看什么看!”就不该来送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人!
惠安郡主忍不住摇头,楚靖瑜顺手给惠安郡主理了理披风,洪可和刘去对视一眼,觉得他们两个过于碍眼了些。
过了三天,刘去也要走了,他笑着拍了拍楚靖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楚靖瑜对妹妹怎么样,他看得来,说多了都是空话,只要两个人过的好就行,惠安郡主丝毫也没有将要远离所有亲人的悲痛感,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刘去。
楚靖瑜和惠安郡主婚后真的是好的蜜里调油,两个人一会你来后宅找我,一会我去前院看你,有个一口吃的都要彼此惦记着,送给对方。
楚筱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恩爱的夫妻,这种感觉让所有人都会婚姻产生了向往,刘妈妈感慨:“都说公子娶了惠安郡主是高攀,我看是惠安郡主好福气!”
惠安郡主自来了西安,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整个人好像花朵一样全然绽放,美艳无双。
楚筱悠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要来了,从前是没有办法管着后宅,和女眷们你来我往,现在既然有了嫂子,这些事情也该嫂子来做了!
正巧刘太太和方太太过来拜访惠安郡主,先来了楚筱悠这里:“本来是该早些来的,只是郡主身份高贵,怕来的仓促冲撞了郡主,还要小姐帮忙引荐。”
楚筱悠就叫绮画过去问,刘晓晓笑着道:“过些日子暖和了,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骑马踏青?”
楚筱悠刚学会了骑马,虽然技术还不怎么样,但是有下人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欣然答应:“好啊,家里憋闷了这么久,你们什么时候去,叫上我就行!”
绮画过来回话:“郡主这会正好有空。”
楚筱悠就起身一起过去,她早就搬进了最后一进院子,从前的时候总讲个雅致,要养花养草,现在不知觉间就受了张先生的影响,院子里倒是养了些东西,但却都是药草,现在正是荒凉的时节,宽敞的院落竟然看上去很寂寥,方太太好心的道:“我这里有好几盆养的好的话,要不改日给小姐送过来。”
有了嫂子以后过的不好的小姑子挺多的,尤其是楚筱悠这种情况的,没了父母,跟着哥嫂过日子,楚筱悠感受到的是善意,大家都不了解惠安郡主,会这样误会是很正常的,楚筱悠笑着道:“我嫂子也说一个女孩子家的院子这个样子看上去太清冷了,所以我想着等过几日就种上芍药,您那边要是有什么好种子,到不妨叫人给我送一些。”
芍药的根也是药材。
几个人说笑着去了第二进院子,看上去关系非常密切,专门等在外面的冯妈妈看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惠安郡主头上戴着一件累丝的金步摇,穿着大红的押金线大裳,身上那种皇室血脉与身俱来的高贵和出尘,看的刘夫人几个都是一怔,忙弯腰行礼。
惠安郡主先叫楚筱悠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才不徐不疾的叫了其他几个人起。
有惠安郡主主持大局,楚筱悠就乖巧的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听惠安郡主不徐不疾的说话,她的话并不多,大多时候就是听听,偶尔说两句,就叫其他人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惠安郡主真厉害,她本身就是身份高贵的人,这样的方式不但不叫人觉得高傲,反而叫人生出敬畏之心。
惠安郡主赏赐了刘晓晓和方媛东西,就端茶送客。
楚筱悠凑近惠安郡主,称赞道:“嫂子真厉害。”
惠安郡主笑着道:“你哥哥现在在西安官场上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我作为他的妻子,当然要恩威并施,帮助他才对。”
又想着楚筱悠渐渐的年岁大了,总有一日要出嫁,就多说了几句:“后宅的事情总和前面官场息息相关,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否则身份高的人觉得你不够尊重,身份低的人觉得你糊涂没有架子,这都不是好事,而是灾难。”
楚筱悠受教的点了点头,她想着家里的事情还是早点交给惠安郡主好,就起身道:“我回去拿点东西。”
惠安郡主把她送了出来。
冯妈妈却追上了楚筱悠,因为冯妈妈是惠安郡主身边的人,所以楚筱悠也格外的多给几分面子 ,笑着道:“妈妈可有什么事?”
冯妈妈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道:“奴婢也不过白说两句,从前的时候是不得已叫小姐管家,现在既然郡主已经进门了,那么账本和钥匙也该还给郡主了!”
楚筱悠冷漠的看着冯妈妈,她非常肯定,这话不是惠安郡主的意思,她也完全可以把事情闹大,哭哭啼啼的去找惠安郡主,叫惠安郡主给自己一个交代,惠安郡主肯定会责罚冯妈妈的,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一个下人而已,她并不放在眼里,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叫惠安郡主难堪,叫下人们觉得惠安郡主连一个身边人都管束不住而轻视惠安郡主,害怕哥哥会因此和惠安郡主生出矛盾。
楚筱悠淡淡的对着冯妈妈道:“我只提醒你一句,守好下人的本分。”
她说着转身离开,跟着的香草却气的不行:“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小心阮青和路七打断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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