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末路
视野顿时被一片昏红所笼罩。
“Saber、克洛伊、Lily,你们在哪?”
恶意如黏膜般贴附着皮肤,咕哒子忍住窜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向已经什么都看不清、如羽化的赤之茧一般的深红领域大声问道。
她下意识向启用魔术礼装上的附带功能,但是,无论是闪避还是治愈的魔术,都无法准确地捕捉从者的位置。
心慌和自责,幽鬼一样缠在心头。
“稳住稳住,这边的战斗还没结束啊!”
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咕哒君咬着牙,将目光从不详的浓红处收回。
确实如咕哒君所言,没有了黑童谣的支配,她召唤出的怨灵群全都狂躁起来。源源不断流淌而出的诅咒赋予怨灵形态,向生者发出嫉妒和怨恨的嘶吼。
沉重,漆黑,密度甚至已浓郁到物质境界的气息就在身旁。简直像是土地活化了——近距离接触的呼吸交互,已经足够使人疯狂。
正当他转头的时候,某种尖锐的东西温柔地掠过瞳眸表面。
噗兹。
咕哒君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黏液从伤口处渗出的感觉,会是如此的恶心。
“……!!”
哆哆嗦嗦地将魔术礼装的庇护加持到对诅咒的抗性上,异物钻入眼球的不适感让咕哒君痛苦地快要哭出来。所幸侵蚀得到了及时地制止,但是那种呕吐和眩晕搅在一起、共同翻腾着五脏六腑的感觉,已经转化成泪水磅礴而出。
“这位前辈?”
那个声音让咕哒君犹如从最深处的噩梦中被拽回一样清醒过来。他按压住任由痛感的眼球,僵硬地睁开仿佛缀着铅块的眼睑。
栗山未来在一派柔和的微光中向他伸出手,柔软的手腕,还有微微的甜美香气,让咕哒君感到些许晕眩。
“没事!”
大声回答着,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那就……好。”
在栗山未来吐出最后一个词时,他感到手腕处传来拉扯感。
“啊?”
察觉到她突然加速起来,咕哒君放任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发颤。
挡路的怨灵全被毫不留情地砸倒,娇小的身体里究竟爆发出何等的伟力呢,一路上被强势碾压过去的异形肢体不知有多少,咕哒君甚至不敢想象脚下凹凸不平、滑溜溜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前辈,不要乱来!”
“Master,不要过来……!”
染上黑暗的暴君,满是屈辱地皱着眉头。
鲜红的魔殿中,炽热的吐息带着艳色。
即便万般不甘,但苦痛的呻|吟还是柔弱如斯,从忍受着耻辱而紧闭的双唇中渗出。
抵制消融身心的蛇毒,抗拒被拖拽入无法挽回的噩梦中。
对于她来说,即便是大口呕出内脏粉碎造成的血块,也比在发誓忠诚的御主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姿态要好得多。
冰冷的铠甲早已随着理性一起融化,大片雪白的肌肤因戈尔贡的结界之缚而染上绯红,将全部魔力和意志集中在维持自我的Saber Alter,压榨着仅剩的喘息的自由,向Master劝诫。
然而,她们信赖的Master,却没有如她们期许的那般,而是一头扎进了红色浓雾的深处。
即便最大限度无视挡路的敌人、以最快速度飞奔,还是与那抹橘红失之交臂的栗山未来,只是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玛修,你能进入那个怪物的魔境中吗。”
释放出刀尖的紫雷,将怨灵吞噬殆尽,咕哒君非常严肃地说道。
镜片下含着微弱情感的双眼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栗山未来鼓起腮帮,“我不高兴。因为按照前辈和孔明老师的说法,我的宝具还没有解放出完全的力量,也不知道那里面的状况究竟如何……更重要的是。”
她的话语卡在半途说不下去。
仅仅因为前辈一个自信的眼神,那“交给我就好”、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就会感到无以言喻的心安,从而忽略了前辈仅仅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类的事实。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
困惑地抬起眼,她突然注意到手背还是暖暖的。
一只手握住宝刀,一只手握住少女,少年的声音有着不合时宜的开朗和清越,“既然如此,那就相信她好了。”
维持着握住的姿态,少女呆呆地发出疑问声,平常的坚毅和强悍,不知何时如烟散去了。
略微婴儿肥的脸上呈现出的是,极细的、如同小女孩一般的表情。眼镜下的眼眸,相对于战士的身份而言,实在太过清纯、太过楚楚动人。
偶然的一瞥,就被她深藏眼瞳中的清澈打动,热度似乎从手指传递到胸口,就连脸颊也染上异常的热度,这让咕哒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我逾越了。”
他的小指微微颤动,赶紧松开了栗山未来的手,将全副心神投入到战斗中。
“不高兴。偏偏在这种地方,和前辈一模一样。”
慌里慌张的咕哒君根本没有听到,栗山未来在他身后百感交集的感叹。
不知不觉间扬起的唇角,有如春日般柔和。
“虽说闯入了这种地方,但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是够了。”
苦笑转瞬即逝,咕哒子随即露出坚毅的眼神。
不正常的热度正在以秒为单位侵蚀全身,感觉已经十分暧昧,呼吸中混杂着血腥之气,就连从面颊上滚落的是汗水还是融化的皮肤都搞不清楚。
为了庇护自己的从者而置身险境,但却连寻找的对象都看不见,只能靠着一股蛮劲,像气息最浓密的地方直冲。
如果有医生在这里触摸她的额头,一定会脸色大变吧。就算不是医生,如果玛修在这里,哪怕是用被子捆住、限制她的行动,也要让她摄取足够的休息,并四处寻找拥有治愈手段的美狄亚Lily。
可能是距离太近了,头皮发麻的感觉一阵阵地往上涌,双脚紧紧扎在地上,抗拒着意识的前进咕哒子甚至能感到,怪物正在漫不经心地、如同拍掉身上的尘埃一样张开嘴,腥风在头顶形成漩涡。
“我……”
将吉尔伽美什留下的盾拿在手中,咕哒子舔舔嘴唇。
毕竟对方是嗜好愉悦、不可一世的王,谁知道会不会为了追求最大效益的享乐,而将假冒伪劣的产品丢给他眼里的“杂种”,看着自己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可是偏偏,咕哒子也只能将仅剩的希望,压在吉尔伽美什对打败自己的“杂种”,意外的有着不错的宽容上。可能这也是对方所享受的地方——毕竟,没有什么比少女那坚定的脸上,如秋夜里的蝉翼、炽日下的泡沫一般微弱稀薄的期冀更为美丽之物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在一片昏红的世界中,闭上了眼睛。
精力,全部交付在与未知盾牌的沟通上。
在她有意的控制之下,少女与盾牌之间形成隐隐的连接,轻灵的意识慢慢地从她自身,扩展到了整个血色领域。
“……我可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听说叫‘给我破’有更大概率能破解危机的不知名宝具,给我展开吧!”
那一瞬间。
少女纯洁而可贵的呐喊,震颤了整个世界。
Kibisis。
谓,镜之盾。
是传说中,珀尔休斯所使用,反射了戈尔贡的邪眼,将怪物石化成石像的传奇之盾。
“诶?”
只是效果,和咕哒子所预料的有所不同。
它就像袋子一样瞬间膨胀,里外相反的包住了咕哒子,在她愣神的时候,世界的概念开始反转。
袋子的内侧变成了外侧,外侧变成了内侧。
这个时候,内侧的世界不是袋子里面而是它的外侧。
戈尔贡的万魔神殿是往人内侧释放的。
那个牢狱,把在袋子外侧的戈尔贡变成了反照自身的镜子。
“骗人,不过是个高个子的傻大个,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是你!”
吊高的眼睛,嘴角扭曲着,海藻发的少年跪在地上,如同癔病一样癫狂地倾诉着。
抱着昏迷的前主人,少年的鼻子、眼睛和嘴巴,不堪地流出液体。
努力止住颤抖的双腿,他呆呆地仰头,看着变成最终形态的怪物。
“太过分了吧,原本就很高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除了瞎了眼的本大爷,谁会看得上你啊。”
然后——
怪物不动了。
不同于加持了这世上最强大的守护的咕哒子,被自己的魔殿给捕获,被内心伤痛的恶梦所威胁着,戈尔贡作为美杜莎在苦闷着。
这个无上的恶梦。镜子映照出还拥有自我的时候的自己,怪物绝望了。
——往那里
仅只有一次的,反击来临了。
“怪物,永远委身于绝望中吧!”
用坚强的意志支配身体,将自己献给Master的Saber Alter,在摆脱束缚的第一时间,高举起了浓缩着极黑的邪剑。
身体无法动弹的蛇姬,被漆黑的极光所吞没。
如同英雄史诗的终末一样,怪物,还没过够瘾般的被讨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更新,最近考试频繁,实在对不住哈。(咕咕咕)
☆、完结啦
“呜呜呜虽然知道脏成这样已经彻底没法用了……”
咕哒君塌着肩膀,些微的绝望从他的嘴角传递到眉梢,让整张脸都滑稽地痉挛起来。
“但是真的好可惜哦呜呜呜……”
咕哒子也半蹲在地上,覆盖住面颊的手微微颤抖,似乎不这样做,就压制不住正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于两个正在丢人的Master,栗山未来也只是叹了口气,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在一红一黑的土拨鼠头上落下爱的小锤锤。
“明明主动发起大圣杯解体仪式的就是前辈呢,现在摆出这副表情也太晚了。”
两个接受打针却害怕到挂着泪珠移开视线的Master,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以Saber Alter破开圣杯的黑光为背景,发出此消彼伏的鹅叫。
“EXcalibur——嘎啊”
“咕噶——Morgan!”
这怪诞且不合时宜的叫声让诸葛孔明一阵胃疼,他头疼地揉着鬓角,“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稍稍安静一点。”
“不能——嗝。”
咕哒子伤心地打了个嗝,为还没有摸一摸就被严防死守的Servant强制拉开的圣杯哀悼。
“很抱歉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但是圣杯对我们有很重大的现实意义。”
随着连一块碎片都不存于世的圣杯的消失,咕哒君低到谷底的心情反而好转了不少,他扯出略显僵硬的笑容掩去嘴角的歪斜,“除了作为与爱因兹贝伦的交涉素材,蕴藏庞大魔力的大圣杯也是不能小觑的魔力来源。”
就算有十二大贵族之一的阿尼姆斯菲亚牵线搭桥,咕哒君所付出的也绝对不只他口中的三言两语,但是得到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
之前达成的契约并不是戏言。为了将脑洞清奇的神引回正轨,不知还有多少个特异点等待着他们一一修正。可第一个特异点,就将从钻石堕落到苦力怕的大圣杯劈了个粉碎,如此一来,魔力的问题将一直绊住他们的手脚。
咕哒子歪着头,乐观地说道,“但是,融合之后供魔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吧。只要控制好出战从者的数量、精减编队就行。”
代替面露苦涩的咕哒君,诸葛孔明向咕哒子解释道,“错了,咕哒,迦勒底实际上的魔力储量已经相当吃紧,能苦苦支撑到现在,全靠了一系列机缘巧合。”
“诶——?”
进行了一次拯救世界的战役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自不觉间滑落到破产的危险边缘,恍然大悟的落魄勇者抱着头痛呼出声。
绽放在唇间的自信笑容就像阳光里的肥皂泡,被现实的银针一戳,虚幻的美丽就带着一丝苦涩的肥皂水味破碎开来,彻底消散在了依旧耀眼的艳阳下。
和在月初就发现生活费已经快要花完的学生一样,咕哒子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发抖,嗦不出话。
(不对劲,不对劲,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咕哒子有些焦躁地咬着指甲,仔细回忆着自己的一系列行动。
在抵达冬木之前,契约的从者只有被英灵诸葛孔明赋予能力的埃尔梅罗二世,因为是凭依,所以魔力自给自足不成问题,更何况,那个时候的迦勒底只承担着二世的公寓的职能。虽然咕哒子不知道,但是遥在阿瓦隆的金主梅林,似乎也为迦勒底贡献过魔力。
随后召唤了静谧和Saber Alter,使用的应该是圣晶石和迦勒底自身所有的魔力,展开的战斗也仅仅只是一场短暂的接触战。更何况,在不久之后就捡漏捡来了美狄亚,魔力的连线也都由美狄亚Lily和诸葛孔明转移到了柳洞寺乃至大圣杯上。
也就是说……
“——没有。”
连仔细检索迦勒底携带的基础魔力的机会都没有,一路就这么踩着破破烂烂的独木桥从悬崖上走过来了,咕哒子掰着手指艰辛地算着,脸色铁青。
“前辈,难道你完全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这会连栗山未来都有些吃惊了。
“想都没有想过。”
咕哒子双手抱膝,谜一般的脱力感似乎紧紧压迫着她的肩膀,从脊背开始可怜地缩成一团。第一次意识到财政危机有多严重的少女带着要哭出来的神情,绝望地看着栗山未来。
正如同召唤勇者穿越异世界一样,通晓语言必须是基础技能,如果要展开讨伐魔王之类的冒险,很可能还有美丽动人的公主献上金钱装备乃至芳心。可旅途的第一个Boss方才解决,和蔼可亲的神就告诉身无分文的勇者“想要开启第二关需要这么多的钱”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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