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禹稱垂眸看她,脸上有着不满的孩子气。
没有童年……是吗?陆之暮内心浅浅回想了一下,鹿父许是离开太久了,她怎么觉得鹿禹稱一直都是一个孩子一样呢。
孩子一样赤诚,孩子一样喜怒简单。
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倾诉对象而已。
想到这里,陆之暮声音里都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软糯,抓着他的胳膊问:“菜都择好啦?”
鹿禹稱皱着眉,不满地哼哼:“你们再聊下去,余响都要把胡萝卜偷吃光了。”
正在厨房当苦力洗菜的余响猛地一个喷嚏。
陆之暮笑着,蓦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睛都眯起来:“表现得真棒,想要什么奖励呀?”
然后,她注意到大佬那张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脸颊和耳朵上,竟然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陆之暮惊奇得难以置信,她“呀”了一声,正欲扒着人仔细看一下,却被他猛地抱起来。
她慌张地透过他的肩头去看鹿父,却见人家正江边垂钓一般气定神闲看着窗外景象。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鹿禹稱一面抱着她向外走去,目视前方,嘴里咕哝着:“你再啰嗦,萝卜真的要没有了。”
陆之暮抓着他衣襟在他怀里偷笑不已。
哎呀呀,心理分析师测谎专家带头撒谎,这个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
鹿父离开前,主动拦着几个小辈,然后进厨房做了一顿饭。
鹿禹稱全程眉头深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余响看得也憋笑憋得难受。
陆之暮格外不解但是十分之期待。
菜上来的时候,只有陆之暮一个人一脸喜色,她眯着眼点了点桌上几道菜,唔,几道是鸡肉几道是鱼还有牛肉,还有一些都是健康的绿色蔬菜,大抵都是鹿禹稱不会喜欢的东西。
色泽看着倒是还可以,陆之暮盛情难却,夹着菜当小白鼠,第一口下去,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啊,看来做饭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基因序列。大天才一家怕不是都是做饭苦手啊。用满是爱意的食物杀死家里人,嗯……
她努力嚼啊嚼咽下去,捂着良心夸赞:“好吃。”
余响捂着笑酸的腮帮子把菜往她那边推:“既然这么好吃,陆小姐可要多吃一点。”
陆之暮小脸一垮,又马上努力撑起笑容:“叔叔这么辛苦,我们要一起分享才行嘛。”抬手欲往那边推回去一道,鹿禹稱的手却先她一步伸过来。
他把煮老了的鸡肉和半生的牛肉利落地往余响面前一方,似笑非笑:“吃。”
陆之暮在一旁看戏。大佬就是大佬,惜字如金啊。
余响笑一僵,苦着脸看他,莫名觉得腮帮子更疼了。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夹菜咀嚼。
鹿父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打闹玩笑,眼神越发慈爱,几度落在目光里始终不离陆之暮的鹿禹稱身上。
画面温馨美好,让人几乎不忍让时间过去。
——
鹿父是下午的飞机,陆之暮腿脚不方便,别劝着留在家里,由两个男人开车去送他。
临行前他把陆之暮拉近书房,两个好奇又焦急的男人被关在门外头。
陆之暮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鹿父笑着接受,然后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红绒盒子给她。
陆之暮愣了一下,没有敢接。
鹿父笑着递到她手里:“拿着吧,这是禹稱的奶奶当初让我交给未来媳妇的。可是因为禹稱的妈妈是美国人,老太太到死也不甘心,禹稱的妈妈也始终没有接受。我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希望你们可以克服艰险,走得下去。”
“陆小姐,”这是鹿父最郑重称呼她的一次,他眼里有父亲才能够饱含的情深,“禹稱这孩子,接受这个世界的馈赠太少,认准了一件事就是终身。叔叔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陆之暮手里的小盒子一时有如千斤重。
她捏在手心,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再次送别:“叔叔,您一路平安,很高兴能够见到您。”
是真的高兴。她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那种一家人聚在一起,互相嫌弃但是情谊更深的感觉了。
送完鹿父回来,陆之暮差不多将家里收拾好了。她看着一下子冷寂下来的屋子,竟然一时难以适应。
鹿禹稱看她心情不好,也没多说。
余响趁着她一个人在厨房,悄悄潜进来,给她手里塞了个光盘盒子,一脸神秘:“喏,答应你的。可都是我的绝版私藏啊陆小姐,你这次赚大方了。”
陆之暮掂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假。
她慢慢蹙起了眉,看着客厅缓缓走过来的身影,蓦地凑近余响,声音严肃无比:“余先生,你其实该不会是喜欢鹿禹稱吧?”
余响刚拿杯子接了水喝,差点一口给呛死。
他眼睛瞪得老大,刚想说些话反驳,肩膀却猛地被拍了一下。
回头就看到鹿禹稱那张似笑非笑,眼里却全然没有温度的脸。
余响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鹿禹稱抱着手臂靠在一边,正好把陆之暮和余响隔开。
他眯眼把目光投到陆之暮身上,她下意识地心虚别开目光。光碟塞在围裙下面,动也不敢动。
鹿大佬的声音幽幽的在两个心里有鬼的人之间飘散开:“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喜欢?”
陆之暮背脊一凛,紧接着放松下来。
还好他没发现光盘的事。
她清了清嗓,挤出一个笑脸对着鹿禹稱:“哦,那个……余先生说喜欢叔叔做的菜,回味无穷呢。”
余响:“……”他没有说过!吃了要命的!
鹿禹稱目光瞟到余响那头去:“哦?是吗。”
陆之暮在他目光飘回来时猛点头:“我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不少,已经打包好了,等下都给余先生带着吧。”
鹿禹稱看着她坏坏的小心思在大眼睛里流泻,莞尔,顺从地点头。
余响委屈想哭气得想死:“……”卧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两个黑心鬼整治!过分实在过分!
二打一打不赢他躲还不行?
余响放下杯子,打算脚底抹油:“那个,诊所里还有些事,我得回去……”
“行,”鹿禹稱抱臂点头,眼神指了指冰箱,“把菜带上。”
余响:“……”
——
晚上的时候,陆之暮趁着鹿禹稱还没回来。偷偷将余响塞的光盘盒拿出来。
盒子里放着一个封着几张照片的小纸袋,她放在一边,将光盘塞进电脑光驱。
画面出现前黑了好多秒,让人莫名紧张起来。
陆之暮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余响要是敢给她塞一个刻着少儿不宜的A那个V,她下次一定把他轰出去。
画面跳了跳,终于不是纯黑屏。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片典型小洋房院落内的绿草坪,远处是欧美式建筑。
她耐心等着,画面晃了晃,出现了这个持相机的男人的声音。
“Eugene,come here.”那个男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喊别人过去,“Tell me what you see.”
(禹稱,到这儿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陆之暮没太懂第一个词,但想了想应该是名字,从发音的相近程度,喊的就是鹿禹稱没错了。
紧接着镜头被拉远,一根粗壮的大树旁蹲着的小男孩起身,蓦地绽放出一个天真的笑脸,然后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东西,边快步走着,边垂眸盯着,脸上的表情生动无比。
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皮肤白皙,扬着一张含蓄的笑脸,黑亮柔软的头发翘起一簇小呆毛,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小心翼翼生动无比,未出一声,那双如清泉般明亮的双眸却将她吸引。
这是少年时期的鹿禹稱。
陆之暮愣了愣,蓦地捂住了有些发烫的脸晃了晃:啊啊啊!这也太可爱了吧!
正文 42.第42章
余响给的光盘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从第一次录制鹿禹稱特别小的模样到他慢慢长大, 可以说是鹿禹稱的成长记录了。
陆之暮全程对着小禹稱一脸傻笑。
他几乎从不开口说话, 大多是时候都是录音的男人在问, 他偶尔回一张羞涩却毫不掩饰的笑脸, 然后向男人展示自己手里的新奇玩意儿:彩色的小树叶,蜗牛,像笑脸的小花朵……
慢慢的, 鹿禹稱长大了一些,他开始开口说些话,然后偶尔兴奋地突然闯进镜头里, 给录像的男人介绍自己刚刚改装过的打字录音机或者声控打火机。
少年音的鹿禹稱讲着流利的英文, 陆之暮听得格外吃力。
到后来某一天,鹿禹稱穿着连帽卫衣,突然闯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兴奋地晃着, 半天才对着摄影机说出来:“Eric,我想要跟着你学心理学, 可以吗?”
陆之暮看着他的成长和变化, 莫名觉得鼻头一酸。
心理学这个单词, 曾经一遍一遍出现在她的心底里眼里梦里。是英语渣的她,除了apple之流,记得最熟的词了。
陆之暮抬手点下一个视频。
画面闪了闪, 出现一个青春期红着脸的鹿禹稱。
他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别扭的光, 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不肯放, 身上乖巧地穿着英伦风的学院服,头上戴着夹着两个毛茸茸的棕色的……鹿角饰品?
陆之暮张着嘴,对着无人的空气挥了挥手,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ugene,是你自己跟我说要学心理学的,”男人的声音严肃无比,“现在怎么又不愿意做?”
小禹稱俊俏的脸颊泛红,刚刚懂得审美和小小尊严的年纪,似乎觉得自己头上的饰品是格外丢人的东西,梗着脖子不服气:“心理学和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这个样子……太愚蠢了。”
陆之暮难掩激动之情,听到这里猛然一愣。蓦地想起几天前她被押着扮演各种神经病的场景时。
——“那你也扮演过这么……奇怪的角色吗?”
——“……没有。”
大佬又说谎了。
可是好可爱!皿
他也不是真的在整她嘛。陆之暮欣慰地想着,盯着屏幕上别着鹿角的小禹稱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嘴里还自己配音:“ding dong.”
那头的男人问:“是谁?”
小禹稱别扭着脸回答:“森林里最可爱的小鹿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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