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一个醋坛子。”
青玄:“?”
此时,醋坛子本人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是白了红,红完犯青,当即不愿再看玄极,撇开头去,于瞭望台边缘一屁股稳稳坐下,索性认真看起台下比武——
只见那翼族少年好生勇猛,此时已经连御十三敌,双手握着长刀却丝毫不见疲惫与动作走形,黑色的羽翼挥舞腾起之间,已经又将一名人族挑战者一脚踹下台!
那人族挑战者,说来也不算特别眼生,勉强算是青玄手下徒弟一名,平日里有幸也得以抽刀与易玄极比划两下,自然不敌,只是武功也已经是中上水平……当下青玄有些坐不住,这家伙向来护短,不忍看徒弟如此灰头土脸颜面扫地,“这”了一声,当下拔出腰间配件,似准备自己上去把那翼族少年怼下来——
正欲从瞭望台跃下,此时却被玄极伸出一手阻挡,青玄一蹙眉抬头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高空传来爽朗大笑,一阵飓风吹过,云雾散开,翼族三公子从天而降,挥舞着二对四翼巨大黑色双翼,稳稳落在比武台上,对那翼族少年爽朗道:“不愧是我翼族族中人,果然了得!来来来,让本少与你过两招!”
翼族三少爷那缺心眼的大笑之中,一时间,别说那翼族少年满脸懵逼,就连看台之上的观众们,也是被震惊的安静如鸡——
见过拆台的,没见过这么拆自家台的!
这翼族果然是善产缺心眼人士啊!
一点没冤枉他们!
此时花眠也忍不住扶额,转头一看青玄,腰间佩刀已经收起,脸上震惊之后恢复淡定,显然已经习惯了翼族中人不按套路出牌的模样;反观玄极,低头淡定一弹腰间无归剑上山寨剑鞘,淡淡一笑,颇为嘲讽:“我记得这翼族三公子也曾窥视花眠,那次夜宴,那双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拿都拿不下来。”
青玄这是被唤起了故人记忆,想起那些年自己干的不厚道的事,还有些心虚,于是顺着玄极的话问:“……她在现世,可还好?”
“除了见我便吹胡子瞪眼,如烈马蹶蹄,一切尚好。”玄极一脸淡定。
青玄不敢再接话。
花眠插不上话,也只能听他诽谤自己,肆无忌惮地编排她坏话。
而在玄机与青玄一问一答之间,那翼族三公子确实有一些本事,三下五除二便用手中长鞭缴械那翼族少年手中长刀——月光之下,长鞭如游龙惊鸿,金蛇出洞,那长鞭闪烁着金属冰冷光泽,手起鞭落,长刀落地,长鞭便在那翼族少年胸前不轻不重落在一道痕迹!
撕拉一声!
衣裳破碎之声,那翼族少年挥舞双翼连连后退数步,一抬头却见三公子垂手而立,四翼早已收起,原来是战力尚未展现一半,便轻易叫他败下阵来!
那翼族少年面色难看,稍一鞠躬转身下台,而眼下看台之上,人们片刻愣怔之后爆出一阵欢呼:原本以为今夜不过虾兵蟹将之争,甚无看头,如今擂主之一提前上台,就算不是潜龙,也有深海之蛟腥风血雨之兆,怎么能叫人不兴奋?!
而对此,玄极却只是轻笑一声,评价一句“任性”。
只是那笑容,在翼族三公子连克狐族七皇子、九皇子之后,稍有收敛,那慵懒神情渐收。
此时看台之上,闻风而来的观众越来越多,就连狐族大皇子上官耀阳不知何时也带着一群人颇有排面赶到,于仅低于玄极一层瞭望台掀了袍子下摆稳稳坐下……
在他旁边还陪着上官濯月,在诸夏与这大明星再相遇,见他白玉发冠,翩翩公子打扮,与现世时尚boy形象相去甚远,花眠心中未免觉得诡异又别扭。
花眠将注意力从大冷天还打着把折扇装逼的上官濯月身上收回,忍不住又看了眼看台,此时看台之上,座无虚席乌压压坐满了人,好不热闹,人群欢呼雀跃,热血沸腾,有志青年摩拳擦掌——
全然不似一副邪神即将复苏之前的死气沉沉,仿佛早前差点遭遇的灭顶之灾,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吵。”
花眠心中不快,再加上本身不爱热闹,对这些武夫汗流浃背地打个你死我活向来也没有兴趣……索性站起来捂着耳朵正想干脆走开,要想办法弄醒自己从仓库爬出去才是正道——
却在转身之时,忽然余光瞥见,脚下看台人群之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红裙。
“?”
花眠微微一愣,转回了身子,仔细一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身穿红衣之人……邪神气息,也并未察觉一丝一毫,再看周围驻守士兵甚至是易玄极,皆一脸从容。
难道是我看错?
花眠站在原地,微怔,心中忽有不安。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个的四族勇士上了台,又被翼族三公子从台上扔下来,最后那个上台的人居然是这家伙的二哥,只见他也是难得张开四翼迎敌,然而动作之间,招招狠厉,全然不见一丝谦让与兄友弟恭之情,翼族二公子原本还可应对,几次急功甚至一度占了上风——
然而翼族三公子一手鞭使得出神入化,进退自如,攻守兼备,二公子久攻不下,初露疲态,就被他一下抓住机会,一鞭抽向狐族二公子手腕,当即鞭前端鞭如莲花盛开,忽有九重铁爪猛地张开!
“老三,你!”
翼族二公子当下目眦尽裂,万般没想到为何亲弟居然要对自己下如此重手,恍惚之间,那铁莲之间忽伸出一根锋利长针,当即从他手腕穿过,血溅当场!
今夜比武,刀剑无眼虽偶有轻伤情况出现,众人却还是本着“点到为止”,所以也有许多娇滴滴的贵族女眷愿意坐在那看看少年郎英姿飒爽,而如今血溅三尺,看台之下,一下子乱成一团!
包括眼瞧着废去一只手的翼族二公子,众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然而花眠却猛地在空气之中嗅到了锁妖塔的气息。
她尖叫一声,却因为只能旁观无能为力,震惊之中,身边易玄极却与翼族三公子一齐动了——
无归剑嗡鸣之中,易玄极拔剑从瞭望台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翼族三公子双目赤红,手中长鞭如燃起蓝色火焰,四翼一振,直直冲着瞭望台次层上官耀阳扑去!
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
九重莲瓣在邪神之力加持之下快得惊人,上官耀阳来不及反应,那如游龙之鞭已至面前,微微瞪大眼,仿佛看见死神镰刀高悬!
半秒之中,他嗅到身前暗香浮动,随后一摸玄色修长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跟前,无归剑与长鞭撞击发出“嗡”的一声刺耳声响,长鞭忽一扭转生出无数倒刺,震得持剑之人虎口尽裂,胸口仿佛遭遇一记重击,不得不连退数步——
而因为玄极这一剑格挡,长鞭力道也卸去三分之二,且偏离了轨道,不再直冲上官耀阳胸膛而去,而是向着他右臂飞去!
此时被锁妖塔所控翼族三公子手腕再一回拉,卷住上官耀阳已经从腰间掏出长剑,那力大无穷,只听见一声肌肉撕裂之声,空气之中血腥气味甚浓,上官耀阳的手臂居然连带着从肩部被生生撕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厉鬼索命的凄嚎让在场之人无一不生生打了个寒颤。
霎时间,天地风起云涌,乌云遮月,天地之间有妖气冲天而起,锁妖塔红衣如旧,于人群之中腾飞至高空——
“上官耀阳,我早与你说,躲得过初一,你躲不过十五!”
第三道封印终究还是破了。
天地封印只剩一处,便如四角稳稳扎在地上的一块布,如今三角已经挣脱束缚,只剩最后一角,勉强固定,摇摇欲坠……
花眠只感觉天地之间,山摇地动。
那震得她脚下发麻,头晕眼花——
“……这要是做梦,好像也太真实了一些。”
花眠有些纳闷嘟囔,此时又忽然想到:嗳,现世与诸夏,虽处两个空间,但相连相通之处,也有许多……比如所谓诸夏版图,其实就是我大天朝地图,一城一郡,一省一市,均可对号入座。
……所以,不会在现世也真的地震了吧?
呃,不好吧?
花眠摇摇晃晃之间,忍不住扑倒在地,膝盖巨疼之间,居然还真的在现世醒来!
揉揉眼只见仓库里面,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花眠看见脑袋顶上那盏昏黄的灯光疯狂摇晃,摇摇欲坠,果真是现世也跟着地震了!
这才她迟钝的想起:地震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正和整整一仓库、满脸写着“我迫不及待地等着擦枪走火”的火药们待在一起。
………………………………这可真是,吾命休矣!
第97章 【现世】
H市靠沿海, 地震时震中多位于海上, 常年在H市摸爬滚爬的剧组工作人员对于地震这件事起初也是十分淡定,但是很快他们发现有哪里不太一样, 比如,这一次震得, 有点久。
天地之间, 阴风怒号, 海面波涛汹涌, 卷起层层巨浪, 仿佛在海底深渊,有什么东西正要呼之欲出!
此时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睡意被惊醒后茫然又惊恐的模样,他们身着睡衣尽快地来到酒店楼下空地集合, 看着大楼在持续的震动之中以匪夷所思的动画效果左右摇晃,大家面面相觑,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茫然和不安, 胆子小点儿的已经被吓得腿软,坐在地上只知道哭——
“库、库房的火药都清理出来分批空地放好了吧?”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提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可是真正让人群炸开了锅, “问花眠”“花眠应该知道啊”“我昨晚打她电话没接”“她下来了吗”“花眠呢”不同声音于人群之中“嗡”地散开——
人们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努力在这一片混乱的黑夜之中去寻找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姑娘,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人群不远处,两个服装组的姑娘满脸惊慌地抱成一团……
“她不会还在库房里吧?”
“你锁的门, 你问我?”
“可是地、地震了, 那些火药会不会——”
两人对话之声陷入几秒诡异沉默, 其中一人眼中忽然闪烁着恐惧和绝望,她蹲下身捂着耳朵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连滚带爬一把将要离开的同伴拉住:“你去什么去!回来!不要命了吗!”
“我们……”被拉住袖子那人猛地回过头,唇瓣颤抖,面色苍白得像是鬼,“如果放火药的仓库炸了,我们这就是杀人了……”
她话语刚落,就看见拉着她的同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她的眼中闪烁着被逼至绝境后陷入疯狂和残忍的光:“你怕什么,每个剧组都有一两个死亡名额的,就算她命不好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不能怪——”
话还未落。
“轰隆”一声的巨响骤然响炸开,很远的西边窜起火光映照着西边犹如白昼!
一阵热浪伴随着沙石、树枝碎片卷来,酒店低层大楼玻璃破碎,人群尖叫着乱成一团,众人捂着脑袋趴卧在地,众人皆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此时地震终于稍稍停了下来,人们拍拍头上的玻璃碎渣爬起来,都是狼狈至极,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人群之中只听见美术工作室的苏晏见叫了声“是不是火药库房炸了,花眠到底在哪”,然后有胆小的开始放声哭泣,迅速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此时人人皆感慨,怎么就在撤组离开的最后一天,发生这种倒霉的事!
……
而此时,西边库房废墟之下,花眠缩在一具温暖结实的怀抱之中,面色苍白,手软脚软,大脑失去控制说是瑟瑟发抖也不足为过。
她的脑海之中疯狂地回放着最后那一幕——
当强烈的地震震得库房里的灯泡摔碎熄灭,周围陷入让人恐惧的黑暗之中;
库房房顶发出令人觉不详的不堪负重断裂之声,然后有碎石掉落在她的头顶;
她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奔跑至库房门前,发了疯似的捶打呼救,那库房大门却纹丝不动,外面丝毫没有人路过发出的声音,只有一阵阵令人绝望的狂风呼啸,山摇地动之声;
背脊一凉,此时仿佛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再试图呼救,开始手足无措地喊玄极的名字——
“易玄极!”
“易玄极!!!”
“王八蛋,再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和绝望,还带着哭腔:在这最后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名字。
然后,库房坍塌,黑暗之中她看见了暴露在外的电线亮起唯一的光,落在清点出来的火药箱上!
原本还在疯狂捶打库房大门的花眠总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是惊恐地瞪圆了眼,背后贴着冰冷的库房大门,傻愣地看着一从火苗至库房中窜起——
她仿佛已经听见黑白无常赶着灵车来路上,车轮扎过地面发出的声音。
“轰隆”地爆炸声响起,夹杂着硫磺味的热浪扑面而来,花眠耳朵之中“嗡”地一声,紧接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忽然陷入沉默,变成了可笑的哑剧……
她看着巨大的墙面断裂向着自己压过来,她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跑不动,也不知道往哪跑,绝望之中,于冲天的火光之中闭上眼——
……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像当年,锁妖塔的巨剑于无归胸膛穿过之时那样,血肉模糊,疼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当世界陷入死寂,绝望之后,死亡这件事忽然变得比想象中来得从容。
花眠手指微微颤抖,安静等待着那一刻来临,然而下一秒,当墙体彻底崩裂,又一箱火药被引爆,花眠抬起手想要遮住眼,但是这时候却发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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