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一身桃红色的绣裙,笑起来的时候眉弯唇红,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一时之间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目光。
岑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冷冷淡淡地开口:“不是。”
原本已经收了打趣心思的岑洛河听见弟弟开口,又一脸新奇的凑过去,“哦,原来是辞二小姐啊。”
“啧啧啧,人家才刚到京都就被你给盯上了。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派人去打听太师府的消息呢,原来如此。”
岑洛河一脸发现了他的小秘密般的看着他,随后又开始絮絮叨叨:“这辞二小姐生的还真是好啊,端那一坐就跟个小仙女似的,真不愧是江宁长大的姑娘,温温柔柔的就和江宁湖的水一样。”
“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让人再看不下其他人……”
刚听到岑洛河提起辞诺,他的神色就冷了下来,他打落兄长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着朝岑洛河开口:“你瞎啊。”
岑玉眼底的嘲讽还没敛去,他扭过头,抬眼正对上辞诺的目光。
她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静的像江宁湖的水。
岑玉最先移开目光,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兄长的手又从攀上他的肩,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还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他忽然就想起几日前,那时安平府的小公子还未醒,他还是太师府的辞柔。
庭外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辞诺站在长廊边,双手倚在栏杆上,低头去瞧那池塘中的鱼,面上看不清表情。
岑玉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经过,却被她开口唤住,“长姐。”
他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她转过身来。
梦境中辞诺的脸大多模糊不清,岑玉只记得她那双雾霭沉沉的眼眸,像是初晓时伴随着阵阵看不清的冥冥薄雾。
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
与京都中美人比起来乏善可陈的脸,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眸子。
岑玉心中忽的涌起一阵怪异感,“我察觉得出,你不喜我。我对亦无好感,何必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面孔?”
辞诺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长姐这一病是脑子病傻了么?”
“我不做出这副姐妹情深的面孔,长姐拿什么去接近六殿下?”
“这难道不是长姐乐见其成的吗?”
岑玉闻言后退一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是了,这场阴谋诡谲的博弈本就是他们相互利用的结果,只是辞太师和辞柔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这个人从开始就冷眼看清。
可他无法苟同。
他没有答话,沉着脸走过长廊。
……
辞诺刚起身,辞柔就看了过来,胜过西子的脸上带着笑,关怀的问道:“扶呦怎么了?”
“刚刚饮了几口果酒,有些不舒服,我出去走走。”
像是想起了什么,辞柔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嘴边的笑却越发柔和,“别耽误太久了,仲秋献艺马上就要开始了。”
辞诺点头:“我知道的,长姐放心。”
说着就悄声退出了席间。
辞柔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却挂不住了,仲秋献艺就是前世她噩梦的开始,她怎么可能放心?
一边的岑玉早就一直默默的关注的女眷那边,见辞诺离席,他也起身跟上去。
不防被人扯住了衣袖,岑玉面无表情地扭头,只看见朝他挤眉弄眼的兄长。
“怎么,你也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写古言,尴尬
☆、公子总觉得我要害他(四)
跟出去的岑玉傻叉叉的和辞诺站在太宁湖边吹了许久的风。
风很凉,谁也没有说话。
直至席间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阵阵的议论和女人的尖叫声。
岑玉回殿前又扭头瞧了辞诺一眼,清秀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身上唯一称的上亮点的眼睛里闪着半明不灭的光。
那一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他的脑子真的被那匹马给摔傻了,忽然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一句岑洛河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来:
形容一个姑娘千万不能说她长的清秀,一般只有那姑娘身上实在找不出什么过人的地方了,也只好用清秀来描述了。
岑玉奔向殿席的步子缓了缓,他也实在搞不清楚自己脑子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想,用岑洛河那套见到个漂亮姑娘就夸成仙女的歪论来说,单单靠着她那双眼睛,应该称的算是个美人吧?
……
从辞柔摔落的那一刻,连宫乐都停止了,席殿中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京都的第一美人,在仲秋献艺上遭人设计,人从半空跌落,所幸无伤。
知天命的陛下哪在万民合乐的佳节里见过这种龌龊事,当场震怒,回衔檐宇的每一处金龙眼中都跳跃着威仪,伴随着的是天子的圣意:“给朕彻查!”
辞柔却不卑不亢地站起,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面容,“是臣女的家事,还望陛下息怒。”
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像掉落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打在人心上。
话音刚落,殿中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惊奇的神色,京都太师府那些事随便想想就心中了然,随即面上又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这场精彩的可以取代京都各茶馆说书段本的大戏,最终以太师府向圣上羞愧请罪而告终。
岑玉静静地站在这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冷眼瞧着殿中人幸灾乐祸事不关己的神态,最后又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辞诺。
她好像永远都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一双眼眸里常年浸着雾气。
身居庙堂的人心系天下,宫墙中的人挂念帝王,权侵朝野的人关怀后眷,可从来没有人把目光投在这个从江宁千里迢迢奔赴帝都的小姑娘身上。
从来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愿意远离江宁。
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愿意寄人篱下。
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愿意接受他人为她写定的命运。
如果每一个人都愿意施予哪怕一分善意,哪有人愿意在岁月中露出狰狞的面容?
“喂。”岑玉用低的只能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同她讲,“你不会哭了吧?”
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与他对视,岑玉惊奇的发现那张他以为只有一种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笑,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朝他开口:“你瞎啊。”
岑玉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
叫人奇怪的是,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盖过了生气,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他想。
不怪他今晚太过反常,都是那匹该死的马惹的祸。
☆、公子总觉得我要害他(五)
岑玉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头顶上方略有熟悉的黛青色罗帐,神色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真行啊,他一个男人三天两头的跑到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去,这算个什么事?
红袖刚推门进来,就看到岑玉一脸怔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小姐。”她将半开的木门完全打开,有光穿过回廊明明晃晃的照在地上,其间精致的花纹在光下散发出别样的亮色。
“老爷在书房等您呢,奴婢伺候您起身吧。”她转身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襦裙,手上的功夫没停,嘴里又开始絮絮叨叨,“二小姐看着是个心善的,却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好在您没出什么事,否则夫人该心疼死了……”
堪堪步摇插固定在岑玉的发间,红袖笑着抬头,就正对上自家小姐冷淡的目光。
红袖心下一惊,平日里辞柔最是讨厌辞诺,往往是不耐烦她提起这位二小姐的,可也不会像刚才那般,眼神冷的惊人。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岑玉打断:“那她现在在哪?”
红袖没听明白:“谁?”
“辞诺。”岑玉细长的眉蹙得更紧了。
“在祠堂。”红袖小心的打量了几眼岑玉的神色,可又看不出什么来,这才开口,“从前日晚宫宴完后就跪在那了。”
岑玉闻言扯了扯嘴角,让人以为他有话要讲,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路神色冷淡的随着红袖去了太师府书房。
他到的时候,辞太师正在为今日朝时百官的储君之争而愁眉不展。
这个在殿堂上叱咤风云数十年的男人,终于在漫漫的时光中露出了疲态,原本乌黑的鬓角已经生出了白丝,他从案上的公文之中抬眼瞧见自己的女儿,常年绷紧的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来。
他把下人都遣出去,书房中只留下他与岑玉。
“盼兮。”他瞧着岑玉开口,“你出生的时候,你祖母瞧了一眼,说你是有大福运的人。这些年看着你从个小女童慢慢长大,转眼间你就已经及笈了。其实为父心中也明白,你虽是女儿身,可胸腔中的抱负却不输男儿。”
“六殿下确实有不输陛下当年的风范,操刀必割,年仅十六就敢奔赴戍关。当时为父想将你许给太子时,你万般推辞,我也明白你心中心仪的其实是是六殿下。”
岑玉不知道此时该对辞太师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好低下头装作赧然,心中却是另一番惊涛骇浪。
难怪先前陛下有意将太师府长女指配给太子为妻,却被太师以小女年幼尚未及笄为由推辞,当时太子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发作。
“可是如今太师府的境况,是容不得你拒绝的。看那晚宫宴上娘娘和六殿下的态度,应是不可能接受我们的依附。若是不出我所料,再过几日,另立东宫的懿旨便要下来了,到时我们辞家便真正自身难保了。”
“这些年来我们太师府为太子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情,又树立了多少仇敌。你心中也是清楚的,一旦废黜东宫,辞家将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这京都中藏了多少双眼睛,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他顿了顿,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岑玉:“而为父的意思是,让太师府和安平府结为姻亲。”
岑玉闻言猛地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辞太师。
“岑家世代肱骨,向来只听从皇命,从不在任何朋党之中站队,无论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岑家依旧稳坐钓鱼台。与岑家联姻,是太师保全自身唯一的出路。为父已经替你想过了,岑家长子生性浪荡,不问朝事,非良人也。而幼子天资聪颖,甚得中书郎喜爱。你若嫁与安平府的小公子,着实佳偶。”
看着岑玉像是要开口反对的样子,他又再度开口:“今日朝时我已向中书郎提了这个意愿,我瞧着岑大人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岑玉难看的脸色映入他的眼中,辞太师以为自己的女儿还是放不下六殿下,语气不免强硬起来:“你与六殿下的事情,休要再想,这是绝无可能的!”
“前日宫宴上的事情无疑是打了娘娘的脸面,这后宫中勾心斗角哪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懂的,难不成你真以为人人都被你做的那些小伎俩唬住了手脚?你的那些小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将辞诺从江宁接到京都来这一步棋算是白走了,你还在她身上耗费那么多的心思,一步废子而已。”
岑玉垂下眼,轻声开口:“那……接下来怎么处理她呢?”
辞太师正要踏出书房,闻言步履未停,冷声开口,只在门前留下一片纷飞的衣角。
——“她要是愿意回江宁便让她回去,她若是不愿便送到京外的别庄上去。盼兮,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在后面做这些手脚。”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辞府长女,而她不过是二房遗孤。每一个人身份尊卑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定好,不要在没有必要的人身上耗费过多的心思。”
案台上的公文堆的很高,熹微的日光打在上面,在案上落下一片阴影。
岑玉从书房中退出来,他冷眼瞧着这京都三月的太师府,舞榭楼台,雕梁画栋,风暖花香,春光融融,和他梦中的一样。
可白云苍狗,世事已迥然不同。
堂姐伪善,伯父凶恶,整个太师府都不怀好意,虎视眈眈。
他忽然为那个小姑娘难过起来。
为什么要到京都来呢,永远活在那个山水绕城的江宁,做一个不为世事忧的小姑娘,难道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把昨天的改了一点,今天的晚上再发。
早上喝酸奶的时候,刚舔了几口盖子,然后我就发现它坏了,然而我都已经吞了几口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么?
☆、公子总觉得我要害他(六)
辞诺出神的盯着地面,纤长摇曳的烛火把她的身影映的很细,像个一动不动的雕像。
她忽然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瞧着地上的石子惊讶的抬起头来,却在看清眼前的人时蓦然瞪大了眼睛。
辞诺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坐在院墙上的岑玉,又干忙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少年一条腿曲起倚在高墙上,一条腿随意的垂下轻晃,双手支在两侧。他歪着脑袋看她,一双眼里宛若有宝石琉璃的光彩,身披朦胧月华。
眉梢轻佻,兀自生情。
辞诺跪在祠堂里一脸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让人感觉像是狡黠的猫,可能是他这个姿势不怎么舒服,岑玉把他曲起的那条腿也放了下来,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哦,我来看看你哭了没有。”
“……”
有病。
辞诺盯着他在墙上轻晃的长腿发了会呆,随后又把头低下去继续走神。
正坐在高墙上的美少年可全然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开口胡扯找事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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