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廉想着,无奈笑道:“可行可行,你若是能找个认替补过去,自然都行。”
“哦,那我找老林头。”
“…………”
老林头莫名躺枪。
宋家人从山坡坡搬到小镇中心某处小院子,才感觉这日子过得截然不同起来,他们家又新做了辆车板,因着家里头那头黑骡子生了两幼崽子,自然在这事儿上锦上添了簇花,宋闻礼忙活完铺子里,再徒步回去家里头帮忙搬东西,从铺子到家里头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很近也挺便利,日后泓祖上学堂自然也很方便。
苏氏白日里去田地里干干活收收庄稼,下午便在家里头干针线活给他们缝新裤子新衣服,或者有时候随同老爷子一起去铺子里瞧瞧看着帮帮忙。
这收入上来了日子也就好了很多。泓祖近日因为吃多吃胖还被同堂的那些学子笑话许久,泓祖涨得脸通红,最后还是先生拿着戒尺在他们眼前转悠瞪眼,扯着低鸭嗓子喊:“笑什么笑!论语后篇全会了吗?学学宋泓祖,这娃子老早就回了还用我督促?今儿个就拿你们几个开刀。”
底下学子们一片哀怨声。
这场白日里的雷雨还未完全消散,雾气隐隐约约地在街道各处交织融合宛如仙道处的仙境描绘,路过的认大多数躲在她这处铺子里避雨,谈资自然多得很多,闻言前些天那山口的坟墓被某位富贵人家姓李的给挖了出来,但愣是没找着什么贵重稀有的金银财宝,可叫人把那李家二叔给气个半死。
“可不是,那李二叔瞧见钱财只会冲锋在最前头,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啊,人家李孝先公子咋劝说他都不管,愣说那里面有金银财宝。”
“唏,那李大公子是说了什么劝解的话?”
“说?那自然说里面根本没什么金银财宝啊,本来就只是个戴家空坟墓,哪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那人啧啧两声,“不过那李大公子为嘛知道那里头是戴家坟地,我们这周边人全不知道啊。”
“也对啊,真是怪啊,听说戴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有人死了就直接下葬,现在根本没人知道戴家这号的。”
宋闻礼听得身形猛地一震,手里拿的锅铲都已经叮铃铃地到地上,苏氏看见咋呼地过来拾起铁铲问她咋的了,
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宋闻礼面无表情,直愣摇头,语气低缓缓吐出句:“娘,这儿先交给你们,我想休息会儿。”
“快去歇息,这脸色苍白得都可以浇些黑炭子了。快去后屋歇着啊,别忘记叫宋谢那丫头起来了,睡了一下午也该起来了。”之后她就什么也听不懂了,只记得脚步僵硬,连闭眼歇息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那坟墓是戴家的这件事儿,还是前世李孝先告诉她的,他说二叔挖的那坟是空坟,根本没什么好东西拿。
活到这一生,难不成他也是记得的?
她睡得难免挣扎,模模糊糊沉睡很久,发现天色暗沉沉的,依旧打雷刮风,听闻外头树都被吹倒几棵,她起身去前堂帮忙收拾碗筷,被眼疾手快的宋谢全部揽在怀里:“阿姐啊阿姐,你就甭干这事儿了,赶紧去歇息啊赶紧的。”
“但我睡得够足了呀。”
“当我眼瞎呀阿姐,阿姐你这脸色苍白得简直就像做了噩梦,您老就回去歇着吧,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娘不得把我活扒了。”
宋闻礼笑道:“别急着提这事儿。我先问你,前些日子你往外头跑得挺勤快呀,是不是又和人家陈公子出去转溜了?”
宋谢一时语噎,支支吾吾了半天,瞧见宋闻礼那副很是我懂的表情,马上摆摆手交道:“唉呀唉呀就只是帮他娘亲,那陈大娘去买些东西而已,我就路过嘛,所以就怕恩人有什么闪失,就去了。”
宋闻礼挑眉,一字一顿地问她:“你真只当那陈绍礼是恩人?没有,没其他什么了吗。”
“咦?难不成还有什么?”在感情方面上来讲,宋谢这丫头还是半懂不懂地,真实点来说,倒不如是一丁点都不沾边,她挠挠头,回答大姑娘,“我还当他是大哥哥啊。”
“…………”
二姑娘情商是有些迟钝的,这家里人都瞧得出来,但碍于宋谢年纪尚轻,也就不怎么提点,虽然旁边提点也没甚么用处……因为二姑娘脑袋真的反应不过来呀。
适逢碰上张叔来送蔬菜货物,驼子去照着单子一一清点东西后便叫人将几菜筐子拉进了后面仓库,舜辽满身雨水地大步跨进来,宋闻礼瞧见,就是没过去招呼,因着她还是有些记仇的,平白无故说人家无情的。
她真会记仇的。
舜辽斜睨她眼,表情阴骘,对她傲气地昂昂下巴,沉着声儿问好:“掌柜的,见客人来怎地不过来招呼,不想做生意了?”
“哦呀,真是不好意思。”宋闻礼赶忙过来给他招呼,“方才瞧着以为是那麻烦的黑瞎子,瞧错了瞧错了,真是不好意思。”
“黑瞎子?哪家人的别称?”
“这不是人的绰号。”宋闻礼笑眯眯眼,“不知道吗舜辽爷,这是黑熊的别称呀。”
老男人眉头一上一下地紧紧揪着挑着,不怒反笑起来,这充满沧桑的脸上渐渐多彩起来:“哦,我看你还在为上次我骂你这事儿记恨吧。”
宋闻礼只笑不语。
“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毕竟我舜辽不是那么假公济私的人,再说今儿个我心情好,不和你这小丫头计较。不过说起来……”舜辽将嘴边的茶盏搁下翻眼瞧着宋闻礼,“那货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很好了。”宋闻礼怪异地瞧他眼,“舜辽爷这么关心孟大人,怎地不去,反过来说什么大姑娘我无情不去照顾孟大人。以你们的关系,舜辽爷你更应该去呀。”
舜辽摇摇头,嘴角挑起丝复杂的笑容来:“是你更应该去,能让那货这么在意的人,这些年走过来,你还是第一个。”
“哦,还真是荣幸。”
宋闻礼只觉得这话有假,肯定有假的,吧。
接着给舜辽爷上菜,他才又谈起件事情:“说起这雷雨,昨晚上你家那山坡起了泥石流,直接淹了大片山地,有些不知道的人家早已经被淹死了。”舜辽爷低头继续吃菜,接着笑道,“还好姑娘你有先见之明,直接将家迁到这里来。”
“你是说昨晚起了泥石流?”宋姑娘迟疑地问。
舜辽爷嗯了声。
她死死咬住嘴唇,脑子里窜出很多交杂的黑白片段,心底里直接起了股怒火将她思想烧得大半,也没顾得外面大雨瓢泼,直接提步跑了出去。
“你对我阿姐说什么了呀?”宋谢气急败坏地跺跺脚,立马叫人来让他喊住宋闻礼,这边舜辽却悠然自得地靠靠椅背,心里也在奇怪怎么说了这事儿,那姑娘就脸色大变了?
还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mm昨晚上码着码着睡着了(大哭)关键手机还没充电(大哭)关键这周两万字活力榜更新(大哭)关键作者君又特么熬夜了(大哭)
第040章
海神节那晚,李孝先埋头快要亲上去的时候,却忽然停顿,双方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对方低缓的呼吸声。起先是宋闻礼反应过来,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张着双大眼睛怔怔盯着他,身形僵硬,嘴唇颤颤,却没吐出半个字。
李孝先意识到一切依旧恢复原样,面前的这位姑娘还不熟知自己,面前这位姑娘还不是自己的妻子,自知是自己的错过,他也悔恨,咬嘴,硬生生吐出:“失礼。”
宋闻礼摇头,不说话。
李孝先苦苦一笑。
“若是李公子没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宋闻礼道。
“我还有句话要带给你。”
“什么?”
李孝先在思忖着该如何表达,顿几秒,他翻翻眼皮子,笑道:“宋姑娘前段时间不是在镇上找好些的屋子吗。”
宋闻礼点头。
“其然你旁边南街角的刘大爷铺子那儿,有处正在售卖的院子,我想会很符合宋姑娘的口味,价格只要这个数字。”李孝先在她面前张开五指。
“当真这么便宜?”
“刘大爷与我不熟,况且我也只是听到管家这么说,你且去碰碰运气,若是好的话,便早些下手直接入住为好,因为这些日子,挺多百姓看上这片地皮儿了,而且估计接下去几天会下大雨,你家屋子在下坡,我怕有些危险。”
“多谢李公子。”
如今宋闻礼想起这茬事儿,当时心里便觉得奇怪,为什么从那之后李孝先几次三番提醒她早日迁家,并且是提醒她一定要在十月半前。也许他早已经知道此后的事情,这十月后,会有这么大场的雷阵雨,泥石流会冲尽那边的山坡坡,将宋家的屋子,宋家的人全部冲走。
彼时,李孝先预备歇下的时候,外头小厮门口通报,说是外出有位宋闻礼姑娘来找您说事儿。他解衣带的手直接顿住,眼睛里闪过丝复杂情绪,最后沉着声儿:“请她进来。”
最后红锦门被推开,李孝先穿好衣服,扭头,只见宋闻礼全身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发丝凌乱,只剩下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正闪着光。她张嘴,嗓音沉暗暗地:“你…”如今她还有些不确信,压下心底里翻腾的怒火,这才平了平情绪。
“阿宋。”李孝先揪紧眉,厉声:“你怎么这幅样子?不是的外头是下大雨的吗!”他立马从旁边扯来条青沥色大氅正备着给她披上,直接被宋闻礼只手阻断,听她声音比徐才又高了几分,情绪略显激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泥石流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宋闻礼来找他的通报,李孝先就预感是因为这事儿,应对措施自然是有的,可他并不想骗她,前生骗她那么多次,唯独这次,不想再重蹈覆辙。
“阿宋…”李孝先抿抿嘴。
“没错了李孝先。”宋闻礼缓缓抬起眼睛来盯着他,眼瞳缩缩,嘴角大弧度弯起来,口气接近自嘲,指着他一字一顿道,“……没错了,你是李孝先。”
“阿宋?”
“我说过,别用这两个字叫我。”她清清淡淡的嗓音散开,她握紧拳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他问,“十月,我家人是不是因为泥石流而死?”
李孝先脑子里各个猜测如同高楼轰然倒塌,圆滑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来去,表情阴沉,却是依旧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该猜到的,早该想到是这么回事,面前这姑娘里装的灵魂,就是他前生的妻子。他苦苦挑起嘴角勾起来,嘴里压低舌头,硬生生吐出一个字:“是。”
“你当时说根本没出事这话也是假的是不是。”
“是。”
“为什么不说实话。”宋闻礼阴沉沉地盯着他李孝先道,“我已经为你李家做得够多了,你要我喝补药也好,你要续房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你应该……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那些事情都是我需要知道的。”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你。”李孝先低低出声,开口问,“要是告诉你你脾气承受得起吗。当时宋家五口人全部没了,我告诉你这事实,你会发疯。”
“不,李孝先。”宋闻礼摇摇头,平静地盯着他,慢吞吞吐出句话来,“不告诉事实我才会疯。”当年她只听闻些了安家落发生了些灾祸,心里担忧宋家人,连日诘问李孝先许久,换来的却是他很忙的借口,最后他才说早已命人将宋家人安置在了最南边的小县城里安家,心里头才稍微安定下来,耳边却一直悉悉索索地感受到丫鬟小厮的同情眼神,背脊阵阵儿地发凉,夜里头她偷偷地哭,偷偷地写信,即使她心底里知道这些信已经抵达不了了。宋闻礼情愿自己想得太多,也情愿自己是个聋子瞎子哑巴。
宋闻礼是独自回去的,她没让小厮驾马车送回去,因为她不想欠李孝先的情面,雨已经停了,她走在半途,遇见正巡逻的捕快们,老林头眼尖儿瞧见她浑身黏糊糊的,赶紧过去问她怎么回事儿。
宋闻礼道:“没什么,离开的时候没带伞,被雨淋湿回来的。”最后她抬眼瞟瞟老林头问道,“安家落那山坡坡几户人家怎么样了?”
老林头缓缓摇头,随即笑道:“宋姑娘家里搬的真是时候,要不然铁定又有一户出事儿的人家,这可是连上天都在保佑你们呐。”
宋闻礼扯出丝苦笑来。告别老林头他们后蒙头走了很久,却脑子混乎乎地,眼前一黑便直接昏了过去。意识迷糊的时候,她望见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她。再清醒地睁睁眼,发现躺在自己的塌上,滚烫的额头上敷着冷巾,旁边则是睡着的宋谢丫头。
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嗓口很痒,根本没办法发声,她心底里懊悔,那时候也不应该因为点前生的事情扰乱情绪直接冒雨去找李孝先的麻烦。
宋谢第二次进屋,是给她端了碗咸菜粥吃,彼时闻礼披衣起身,正在收拾几案上散乱的书籍,宋谢连忙走过来:“阿姐你没事了吧?”
宋姑娘摇头:“好很多了。”接过二丫头手里的那碗咸菜粥,稍微舀了几口来吃,最后想起什么来,抬眼望过去问,“我怎么回到店里的?”
“是孟大人呀。”宋谢笑得贼兮兮地,“孟大人好紧张了呢,问徐大夫你有没有生命危险你有没有生命危险地,搞得阿姐像快死了一样。你知道吗阿姐,随后徐大夫还嫌孟大人在旁边吵吵嚷嚷地啰嗦,直接勒令他出去待着呢。”
宋闻礼脑子里构想出那趣味儿场面,嘴角弯起来:“还真是有趣。”
“阿姐你终于笑了啊。”
“嗯?”
“自从你清醒后表情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魂儿给丢了呢。”宋谢脑袋依过来靠靠她,“若是我不说这事儿,你是不是得再等几天才能心情好些啊。”
“这可不一定。”
“阿姐你好似对那位孟大人很上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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