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近来没什么事,只是头昏眼花的,说起来阿董那边也好似寻到了什么心仪公子,这些时日一直在外头闹腾来者,董老将军哀叹十分,只好找到闻礼来诉说苦肠,宋闻礼道:“对方是谁?怎地一出场就将她镇住了?”接着笑脸显现,“那可真是要恭喜恭喜了,准备着再添个外孙如何?”
董老爹瞪她眼:“就是舜辽那货!”接着嘴里再嘀嘀咕咕几句,“居然爬到我头上来了那老伙子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阿礼一愣,脑子里想象着阿董与那银发舜辽爷在一起处的情景,张嘴“咦?”声,顿半饷,埋头嗯了半会儿,再缓缓开口,“不是挺好的吗?舜辽爷他,可是等了阿董很久。”
“说得没错,我原以为这人死了他也就没那蠢想法了。”董老爹沉吟片刻,指腹稍微揣摩着自个那胡渣说着,“可是他没忘记阿董,反倒不信她的死,老头子我曾经痛骂过他,说阿董死了可他却偏偏不信,如今找她这么多年终于把她找了回来。”董老爹顺畅笑着。
宋闻礼也笑着:“您啊,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既然同意,那上午头舜辽爷去你那儿说亲事,怎地硬着头皮都不答应呢,之后阿董来我这里诉苦那叫个可怜呀。”
董老爹顿半饷,忽然扯出来个大大的笑容来说:“先前被那小子牵着走,这次我可要连本带利地让他还回来。”
宋闻礼:“…………”
再忍忍吧舜辽爷。
只是阿董那边也是没动静的。隔日她再听到消息的时候,说是阿董独自出了城,董老爹他们急得不得了,带着干将立刻出城搜寻,可几乎未果。
“哎呦呦那孩子咋就想不开直接出去了呢,就算是董老将军不同意也不该用这法子呀。”苏氏这边也是急得做不了饭,走到这头再走到那头的,在闻礼面前晃晃悠悠,宋姑娘无奈挑眉,叫来驼子说:“我们该出城收货物了。”
苏氏眼睛亮亮:“记得花时间找找阿董啊。”
“是是是。”
最后二人是在后山寻到的。也许是亲生姊妹的原因,她知道阿董在哪里,如今山头被雪覆盖寸草不生,连天气也是没有丝毫光芒,阿董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宋闻礼说:“阿董,该回去了。”
阿董身子一僵,说:“你回去吧。”
宋姑娘给她肩头披上白毛裘:“还想吹多久?”
“我才站了会儿。”阿董侧头瞧着她笑道,“你就来了。”她微微垂下眼皮子,“啊对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以为我现在脑子堵得慌。”
“你不妨和我说说。”
“说吗?”
“嗯,说说。”
“如今我回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奢求了。”阿董顿半饷,缓缓开口,“但我从没想过要与他成亲……如今身体伤成这样,不可能嫁给他。连孩子,都可能没有啊。”
宋闻礼这才明白过来,许是宋家人命运都是不好的,爷爷与阿谢死后,如今寻到的亲姐姐阿董,命运同样多舛。“可舜辽不在意这些。他不相信你的死,同样,他从未嫌弃过你。”宋闻礼指指后面赶来的舜辽,淡淡开口,“也一直在找你。”说罢,她与驼子就离开了。
“你是白痴吗?”舜辽过去一把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锁紧了似的,“吓死我了。”
阿董呆滞地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们真的不合适……”她只能这么说。
“你可以不和我成亲,可你一声不吭离开京城,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舜辽再紧紧抱着她,“知不知道我很担心,这么多年,我唯独怕的就是你,一下子出来却又一下子消失不见,连影子都寻不到。”
“我……”阿董。
“别再这么做了!”舜辽大声叫道,之后掌心摁住她后脑,低沉的尾音颤颤犹如磁铁,“拜托你了,阿董。”
阿董愣半饷:“好。”
阿董被舜辽送来,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宋姑娘,你给这东西看看究竟哪里坏了?”彼时宋闻礼正背着医书,嘴巴轻啊了声:“我觉得阿董她只能让您来治治啊,只有您才是最有效果的。”顿半饷,“还有……她不是东西……还有,阿董刚刚瞪了你眼。”
于是舜辽爷反过去狠狠瞪了阿董眼。
“我在战场杀的无数人,这手沾了无数英灵的血,这些,都无法让我后半生活下去,我常常梦见他们,对我撕心裂肺地叫喊,可我没办法。”阿董躺在软椅子眯着眼睛,几案上一小鼎香,白烟缓缓袅袅地缠绕,“所以我不能将他拖进来。”
宋闻礼只问她:“阿董,你想要他吗?”
“想。”阿董说。
“那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宋闻礼淡淡开口,“以后都没有你后悔的机会,你若是信鬼神那些麻烦事儿,他铁定会帮你斩断……阿董,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那舜辽老爷想想,他那大把年纪的老头子,除了你还会有谁要他?”
阿董笑了起来。
几日后阿欢可是来寻她的,如今她与老林头生活在一块,兄妹两住在个屋子里头成天出去捉贼守城,阿欢也入了锦衣卫,因为徐大人说让她将功赎罪。这么的说法可让她心里好受些,与老林头和好后,阿欢性子变得开朗起来,只是她偶尔会躲在自个屋子里哭,对此老林头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明着给她好点的生活。
阿欢说:“你说气不气,昨日他居然说要给我寻人家,我说需不需要的,但哥非要给我找一个。”在旁的宋闻礼点点头只说:“他确实脑子不中用。”
“好不容易才相认的,没几个月就说要同我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出去,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要的。”阿欢这么说来,气愤地将剑丢在桌上拍拍,“反正我今儿哪儿也不去就准备在你这里待着了。”
“这么说的话,老林头是又该担心你了。”宋闻礼道。
阿欢鲜少这么撒脾气的说话,可能是老林头的举动真将她给气着了,如今气儿依旧没消散下去,将茶盏又稳稳地放在桌上,眼底思绪万千:“如今物是人非变得极快,阿董她也快要嫁人啦,阿礼你呀却身子一点都没见好。”阿欢瞧着宋闻礼那张微笑的脸面,微微拧眉,“不说我的事儿,就连你的事儿。这命,现在你难不成是不怕的吗?”
“按说从前我是不怕的。”宋闻礼道,“不过现在,我却是怕的……怕的话……”她弯嘴笑了笑。
阿欢说:“那为何……”
“我并不担心爹娘他们,因为他们还有泓祖。可我如今唯独怕的,就是阿孟了。”宋闻礼手指颤颤,接着握紧握紧拳头,道,“我不想叫他看着我伤心的样子伤心,我虽然活得够久了,可我们相处的时间却不够,我怕他一个人,一个人守着雪夜京城,没人给他煮夜宵。”她再是转转眼睛,好笑地瞧着,“我们原先讲的可是你的事情呀,阿欢。”
阿欢转而笑道:“啊,这话说的没错。”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来躺着,“但我这事儿还能与老林哥杠上一段时间,可阿礼你,好像是不行的。”
宋闻礼轻啊了声,缓缓开口:“嗯,我大抵也是清楚的。说起来阿董是后日成亲,你家是要带什么贺礼呢?”
“贺礼呀?”阿欢手指头蹭着嘴唇支吾半饷,“我也不清楚哎,贺礼的话,我得回去好好喝哥哥着重商量一下,毕竟阿董姐她一直很照顾我们家。”
“还不是要和老林头商量吗。”宋闻礼笑意晏晏地瞧着阿欢道,“那今晚上还打不打算住在这里了?我连房间都给你打理好了啊。”
阿欢一愣,忽然笑道:“以后找个空闲时间和哥哥吵完一架再来阿礼你这里住着。”
宋闻礼说:“噫,还要以后吗?”
这日是阿董成亲。
宋闻礼被观孟亲自抱上马车,他抱住阿礼说着:“还想睡吗?”她咬嘴,摇摇头:“不想。”如今正是初春,万物苏醒冰雪再融,观孟却怕她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董有些事儿没点明并不意味不明白,大大抵抵上,观孟也是晓得的,可他并不想亲耳听见,从她嘴里说出的事情,总是能让他一会儿轻飘飘地一会儿瞬间落地。
“那就好。”观孟抱着她,却觉得自己手在颤抖。过会儿,宋闻礼将脑袋伸到车窗外头半会儿,她转头对着阿孟咧嘴笑道:“阿孟啊,你看那边的白梅林子,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彼时璀璨阳光恰好落在她身上,姑娘笑弯眼睛,拉着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喊他阿孟啊。男人嘴角微微弯起来:“在梦里,曾经见过。”
宋闻礼噫了声:“又来骗我了。”
抵达董府,爹娘他们早已到了,与其可亲地交谈几句,两个娘亲却忽然对她偷偷摸摸地问了几句来:“说起来,你俩……阿孟这些天是不是都很忙啊?”
宋闻礼摇头:“没有,很早就回来了。”
两个娘亲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说,他除了和你同床共枕,还做过啥啊?有没有那啥。”李娘咳了声,“那个。”
宋闻礼挑眉,心里明白这两娘究竟想说的意思,想明着装作不懂得了,于是她弯弯脑袋,笑着道:“噫,这事儿不便与你们讲。”
两娘亲无奈扶额,真的好担心好担心没孙子抱。
第070章
拜堂之后。
新郎出来对着桌桌宾客敬喜酒,观孟是坚决不许她喝酒的,宋闻礼没法子,只好端着白开水与其举酒对饮,实在想尝些烈酒味道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给自己碗里倒了杯尝尝,等到舔尽了,孟大人也便回来了。
他问:“你是不是偷喝了酒的?”
宋闻礼心脏一抖一抖地:“啊?你说谁?”
观孟平静地摁摁她鼻子,眉头微微挑着:“我鼻子,全都闻见了。”
宋闻礼:“…………”
狗鼻子?狗鼻子?狗鼻子不成?
宋闻礼:“狗鼻子。”
观孟应对自如:“回去给你点奖励。”
宋闻礼拉住旁边正吃起劲的阿欢:“收留我一晚上。”
阿欢一脸惊恐地瞧着宋姑娘,摇摇头摇摇头,指指那边冷脸的观孟,开口:“那人我上司,我可不敢收留您啊。”
于是那晚上宋大姑娘都没有好受过。
隔日她爬得费劲,却被旁边男人一把拉回被窝里,头顶传来低沉沉沙哑的嗓音:“再睡会儿。”阿礼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今天不是很忙吗,为什么还不过去?”
“这么想我出去?”观孟微微抱紧了她,手臂淌过她光洁的背脊,指头惩罚性地捏住她腰际堆的肉,含笑道,“说话。”
闻礼身子抖了抖。
按理说这日子过得极快。
夏季快些来的时候别人已然开始穿起了薄衫,可闻礼依然觉得很冷,四肢僵冷的那种,宋闻礼知道,那是恶化起源。这时候,观孟带来一个孩子,他说是边疆外围的战争遗孤,宋闻礼想起他曾经也是遗孤,也难免无法对这孩子见死不救,宋闻礼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常。”这位五岁的小阿常恭敬地跪在宋闻礼面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爹爹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娘亲了,所以阿常现在给您磕三个头,希望娘亲能喜欢我。”这软乎乎的话真真切切地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扶着那孩子起来,对着他笑道,“是不是你爹爹教你这么说话的?”说罢,还瞪了后头观孟一眼,“先带你去洗澡换身衣服。”
阿常颔首:“好的娘亲。”
阿常吃饭极多,宋闻礼晓得他常年无饭可饱胃,不过还是叮嘱了他吃慢点吃慢点,阿常就会吃得慢起来,他还问阿礼:“娘亲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为什么这么说?”宋闻礼说。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就看见你偷偷起来煎药吃的。”阿常肉嘟嘟的脸上尽是难过,“你生病的话,要快点好起来呀,这样阿常就可以孝敬您了。”
这时候阿礼就会说:“阿常真好。”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醒来还是在李府待着,那里昏天黑地的,一下子又是禁卫军破门而入的景色,她跑啊跑的,跑到了梅花树下。再睁睁眼睛,自己胸口中了数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视线里映入抹藏色衣角,以及对方颤抖的五指。
被梦惊醒,天色微亮。观孟早已出门,她喘喘气儿下床,走得却是摇摇欲坠,差点颠了下去。
其实她不想让阿孟看见自己如今这幅样子,这幅瘦弱样子连她自己看着也会很嫌弃。午头她吐了血,还好那两人并不在场,要不然又得担心这担心那得了,不过这是得担心担心,医者说宋闻礼活不过几年头,阿礼自己却觉得怕是连今年也活不过吧。
她忍住满眼的酸楚,手指头颤抖地写下了很多封信件,这都是给阿孟的,她怕他与阿常两个人太孤单,就写了写信,让她披着白裘出了门,本打算再也不回来了,以为他看见自己就会难过,倒不如快点消失掉。
这真是愚蠢。
想法是宋闻礼在之后的三个时辰内想明白的。
她扯扯嘴角自嘲地笑道:“我真是蠢。”
男人气势汹汹找来的时候,宋闻礼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虽然早已做好准备,但这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见他脸色铁青就明白今儿个自个又是得挨骂了,于是她无助自己的脸来说:“你骂吧,我听就是了。”
“宋闻礼。”从他嘴里紧巴巴地蹦出来这么三个字来,声音隐忍不足快要爆发的念头,“你让我说什么才好,离家这么多时辰阿常都快急哭了,你知不知道我……”男人气得无话可说,只能气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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