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和小十皆是一脸怨念地看着她,看得叶绾一头雾水,她做了什么,至于他们这样?
水花打在叶绾的脸上,她微闭眼睛,再一抬头,便见暮云卿已然踏上地面,身上还是湿的,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水雾,那俊美的面庞,修长的身形,看上去简直不似凡人。
叶绾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毫无攻击性,那样温润。
暮云卿微微转身,一双如星般的眼眸望向叶绾,沉沉开口,“给她看看,别让人死了。”
这句话,是对小七说的。
而那个“她”,指的自然是叶绾。
叶绾眉心一动,便见暮云卿已经提步往外走去,渐渐远去的背影,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小七哀哀叹了口气,“小夫人,你怎么好赖不分呢?”
叶绾一怔,“我怎么了?”
小七刚要说话,就被小十扯住了衣袖,冲他摇摇头,看着叶绾疑惑的脸色,微微叹气,起身退了出去。
叶绾看着愤然离开的小十,一脸的懵逼,问小七道:“什么情况啊你们,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让你们对我这么大的怨气?”
小七伸手将她从温泉中拉上来,懒得跟她解释,没好气道:“伸手,诊脉。”
叶绾:“……”
小七给叶绾探了探脉搏,见她已然没什么大碍,便草草地铺开宣纸给她开药方,写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她,“我差点忘了,你通医术啊,那你自己来好了。”
他放下笔墨,火烧火燎地就往外奔,饿死鬼赶着去投胎一样。
叶绾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喂,你就这样不管我了?”
小七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你死不了,我们家王爷可危险了,你好自为之吧。”
叶绾怔在原地,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嘛,没听说过能医不自治啊,真不够义气……”
她踏上台阶,从温泉里走出来,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想起小七刚刚说的话。
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说暮云卿有危险,什么意思啊,他好端端的,如何会有危险?
叶绾撇了撇嘴,暗骂一声小题大做,便裹紧身子朝外走去,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从石室里出来,雨还没停,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阴雨绵绵,显得格外沉冷。
叶绾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环着臂皱着眉欣赏着雨景,旁边的侍卫递上一把伞,“小夫人。”
她接过伞,道了声谢,便撑起伞迈入雨中,暴雨倾泻而下,打湿了她的裤腿,她浑然未觉,麻木地在雨夜里踽踽独行,途径一处院落,看着一团团秋海棠被风雨吹打得零落不堪。
可叹一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叶绾是没有那么多心情伤春悲秋的,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冷得厉害,心里还记挂着院里那几个小东西,也不知道陆茹萍有没有为难他们,小豆子和小盖子的伤上药了没。
人刚刚踏进院落,站在门口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盛夏和晚秋见到叶绾,大喜过望,赶紧撑开伞迎上去,“小夫人,您可回来了,怎么样,萍王妃有没有伤害您啊,有没有事啊……”
两个人喋喋不休的关心和毫不掩饰的担忧让叶绾心头滑过一阵暖流,好在还有他们。
她轻轻一笑,“我没事,你们没事吧?”
盛夏和晚秋频频摇头,看着叶绾苍白的面色,又穿成这个样子回来,定是受了委屈,两人眼眶子都是红红的,却强忍着不哭出来,只搀扶着她进去,“外面雨大,小夫人快进屋吧。”
叶绾由她们搀着,一边问道:“小豆子和小盖子怎么样了?”
“七爷特地过来给瞧了瞧,都是外伤,抹上银霜之后便没什么大碍了,您放心吧。”
叶绾淡淡点头,还是去侧屋瞧了一下两个人,见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忙忙叨叨了一天,叶绾卸下心防,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撑着身子洗漱了,便爬上了床,刚刚闭上眼睛,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给她盖被子的盛夏道:“王爷,是你们叫来的?”
“嗯。”盛夏淡淡点头,低声回禀道:“原本怀瑾为了防止我们通风报信,便将我们关了起来,我和晚秋拼命拍打着院门吵着要出去,或许是动静太大了,招来了十爷,他放我们出去的,也是他,给我们手令让我们去听雨轩求见王爷,至于七爷,也是十爷请过来的。”
“十爷……”叶绾沉吟良久,她和老十,没什么交情啊,他为何会帮她?
正文 第048章 危险
夜,阴沉沉的。
叶绾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漂亮的眉眼蹙成一团,额角沁出几滴晶莹的汗珠。
那是三个月前,恰逢六月,盛京城最温暖宜人的时候。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她和妹妹们闲来无事,脱了鞋子赤着脚下了池塘,说是要采些鲜嫩的荷叶,熬荷叶粥喝,都是贪玩的年纪,荷叶还未采多少,姐妹几个便打起了水仗。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却并不晒人,也不晃眼,当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
就在这兴起时,她听到了父亲唤她的声音,怕父亲责怪,她怯怯地望过去,却看到了站在父亲身旁一道明黄的身影,他正戏谑地打量着她,修长的眉眼,透着慧黠的光芒,满是深邃的意味,那双点漆般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在她身上,看得她脸颊发烫,喉咙都觉哽塞。
从小到大,她见识过不少男人,成功有之,英俊有之,深杳有之,内敛有之,可从未一人像他这般,能一眼便吸引住她的目光,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眼神的触碰,就能心生涟漪。
心动了,有些事情,便控制不住了。
就在那样夺目的光晕中,他踏着阳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朝她伸出手,“上来。”
她端详着他的手,歪着脑袋打量着他,鬼使神差一般,“我还没玩够,不如你下来吧。”
耳边传来父亲的斥责,她却恍若未闻,只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展开,“好,朕下来。”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坐在池边脱鞋子,父亲惶急的喊声再次传来,“皇上,不可……”
“皇上——”
叶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两只眼睛瞪得硕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急促,渐渐消缓。
她将双手埋入掌中,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压着自己的呼吸,半响才平静下来。
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梆子打了三声,叶绾细细地听着,恍然惊觉,已是三更天了。
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
她压抑着自己纷乱的心绪,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烙印在心口的点点滴滴,权当没经历过。
叶绾静静地躺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锁,摸着上面的麒麟纹样,拥了拥被子,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不小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醒转,房门一下子被推开。
她抬头不耐烦地望去,盛夏、晚秋花容失色的脸现在她眼前,“小夫人,王爷出事了……”
叶绾的心,骤然一缩。
……
子夜时分已过,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逸王府今夜,却是灯火通明。
合欢堂里里外外堆满了人,太医们漏夜赶来,踏进暮云卿的寝室便再没出来过,侍卫们将合欢堂围了个水泄不通,铁血十二骑侍立在侧,看着太医们一个个上前探脉,又一个个摇头叹息,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心里急不可耐,周遭的气氛紧张又凝重。
暮云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睫低垂,安适寂静,俊美的面庞如今全被素白替代,像是褪去华丽,只留底色的花瓶,只余下了破碎的轮廓,一碰就能碎似的,偏偏那般淡定从容。
他是逸王爷,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是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冷面王”。
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倒下呢?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处在危险的漩涡中心,但是能够伤到他的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现在的他,居然真的就这样躺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冷酷和霸道,只剩下了脆弱。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谁?
祝玉妍侍立在床侧,看着奄奄一息的暮云卿,眼底大片大片的阴翳,“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拱手禀道:“回娘娘,王爷他……身上寒气太重,已经伤及五脏六腑,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您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祝玉妍整个人为之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子,朝后一个趔趄,身后的沉鱼忙上前扶住她。
“王爷……”祝玉妍跪倒在床侧,痛哭出声,仿似梨花带雨,无限凄婉。
铁血十二骑闻言面上皆现沉痛,眼睛霎时间都红了,一个个扑通扑通跪落于地。
老大负手而立,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骤然生起,冷喝一声,“王爷还没死呢,跪什么跪,都给我起来!”
几个弟弟闻言一抖,一个一个地又重新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
祝玉妍脸上立现尴尬,老大却没理会她,只不耐地看着门外,心道:小七怎么还没回来?
小七没等来,却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长空,一道明黄的身影乘着夜色匆匆而至。
祝玉妍心神一凛,老大眉头一拧,却还是不敢迟疑,带着弟弟们出去迎接,“皇上金安。”
皇帝带着一身寒气迈入合欢堂,面色凝重,上前将祝玉妍扶起来,关切道:“逸王如何?”
一句问话,让祝玉妍立刻泣不成声,掩面而泣。
“太医呢,都来了吗?”他面露焦色,踏进内室。
太医们纷纷跪地叩首,“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人都快没了,朕万岁有何用,究竟什么情况?”
太医将刚刚告知祝玉妍的话又对皇帝重复了一遍,皇帝闻言不由蹙眉,“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引发寒疾,据朕所知,逸王身体一向康健,如何会有寒疾,难不成,是隐疾发作?”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皇帝沉了面容,不耐烦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太医院令拱手禀道,“臣等若没断错,逸王爷体内的寒气,不是隐疾,而是中毒所致,从种种症状来看,逸王爷所中之毒……应该是北漠皇室之奇毒,寒冰散。”
寒冰散……皇帝倏然睁大眼睛,眸中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气氛静默了半响,皇帝沉吟问道,“那,还有的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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