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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缘仙，莫缘魔01
“千佛型立千佛塔，三生事记三生石，在天共翅，入地连枝，莫道仙凡多少事，天地知，不如与君共此时！”
——清弄《九尾》
不愿为仙，亦不愿为魔。此生为君至，待君安。
前世的记忆缓缓地流入女孩的脑海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落下了悲伤的眼泪。
而这一生也执着为一人。
四壁空空，牖窗透风，墙梁上到处都是蛛网尘灰，简陋到让人怀疑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她将原主的记忆全部接受了以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次的任务貌似有些复杂。原主以一生的仙缘换取了重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她实现一个愿望。
既不入仙道，也不为魔道，此生只为一凡人，侍奉师兄到死。
前世原主丝丝原本有通天大道可走，却以嫉妒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女凤霜而不断堕落，最后堕入魔道，为万夫所指。
几次三番地陷害凤霜，却被她看破，最终惨遭凤霜所俘。最终一刻，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师兄楚玉枫为她挡下一击而死，而丝丝最终也醒悟到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甘愿受剖心之死。
不做他的师妹，不修炼为仙，侍奉师兄百年，待其身逝去即罢。
听起来，这个任务很简单，重要一直陪在楚玉枫身边就好了。可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当然不，对方可是修行人士，她一个凡人跟着他出入各种危险之地，怕是很快就死了吧。
叫出系统，系统君也只是答应她除非遇到生死关头，否则是不会帮忙的。有了这个保证后，稍微心安了些。
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前世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脑海里，而为了更好完成任务的唐棠也早早地就选择了只有第一次任务才用过的共情。
连带着前世受剖心之死那一瞬间的绝望和痛苦全部都感同身受。
唐棠看着那纤细小巧的手指，喘息着，再次踏入了自己的记忆殿堂，一遍遍地尝试，回忆。她必须在主线任务开始之前，熟悉这些记忆，压制对这些记忆的害怕和痛苦，否则再次于是凤霜她可能就会露陷。
这样的痛苦，她熬了一个星期，每天脱下的衣物都被汗水濡湿，但凭借着强大的意志最终忍了过去。
清澈的河流被阳光照耀得像是金子融化后的液体，起着美丽的粼粼波纹。从中露出的女孩，如同芙蓉出水一般。
濡湿的黑发贴着脸颊，一双杏眼如濛濛春雨一般美丽而空灵。她在水中嬉戏着，一双瘦削的腿像是美人鱼的鱼尾在水中畅快淋漓地舞着。
过了一会儿，才回到岸上穿好了衣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棠。由于身为孤儿的原主行事极为凶悍，小小年龄也没人敢惹。一直以来倒是也没事。
好不容易洗去了她身上的脏泥，梳整齐了那头黑得奇异的长发，对着水面一照，才发现丝丝原来也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而这样的她已经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家里了，为了减少风险，唐棠这样决定着。而前世的记忆里她的师兄楚玉枫便是和她在不久后相遇的。
这个不久后，也就是今天。就在今天，因为有着不错的资质的丝丝被专门为邪教合欢教四处挑选鼎炉的花婆相中，诱骗到客栈里。在丝丝清洗完毕后，发现丝丝容貌秀美，堪为上品的花婆于是打算将她献给教中的黑邪长老。
但是途中丝丝挣脱了花婆，遇到了少年时的楚玉枫，楚玉枫在发现了花婆的阴谋后，以虹渊剑智斩花婆。并邀请无依无靠的丝丝一同前往岱云仙宗参加试验。
这一年丝丝十二岁，楚玉枫十三岁。
所以，今天她只要在街上遇到花婆，并顺应时间线就行了。
很简单是不是。
不过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唐棠还是有些担心的。把脸蛋用炉灰涂黑，再把原本洗得发白的衣服换上，又将头发弄乱，一个邋遢的女孩出现在眼前。从眉眼依稀还能看出几分美貌，但是一般人只要捎她一眼就会离开目光吧。
也只有像花婆那样会用那双老辣的眼睛在女孩子身上打转的人才会察觉到这一点吧。
唐棠按照原计划走在大街上，她所在的镇上人流很大，因为正处于通往岱云仙宗必经的路上而小有名气。这里聚集着各种外地人，买卖药草、丝绸、铁器。正是餐时，从周围的客栈食楼里传来食物的香气，勾得人肚中馋虫叫唤。
路过包子铺时，被肉的香味吸引了的她忍不住流口水。
“去去去——”
被野蛮地推开时，唐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继续四处乱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棠摸着肚子，觉得好饿的时候。一边盼望着花婆早点出来带她去客栈吃饭啊。一边继续走着的时候，突然有道声音道:“小姑娘啊，你掉了东西。”
唐棠回头，便看到了一个拿着拐杖的中年女人。她身材矮小，五官端正。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裙，浓密的花白头发盘着繁琐的发髻，一朵芙蓉花就佩在发间，看起来有些艳俗。
此时，正笑着看着她。
而唐棠眼睛瞥到她时，脑海里便冒出一个名字。花婆。就是她了。
真是巧啊。
唐棠相当配合她地看向地上。青石板铺垫的地面被踩得平平，就在她脚边，掉落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显然里面有什么东西。
唐棠嘴角抽搐，这一招也太蠢了点吧。还好此时因为晌午，没什么人经过。她傻傻地朝花婆说:“这不是我的，老婆婆这是你掉的吗？”
一声老婆婆叫得花婆目光一寒，吓得唐棠倒退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说:“哎呀，是我的。”
唐棠弯腰拾起锦囊给她，笑了笑，清秀的眉眼让花婆极为满意，看起来资质还不错。她接过了唐棠递来的锦囊，带着感激的笑容道:“小姑娘你真是一个诚实人。要不是遇到你这三十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老辣的目光扫了扫唐棠，她用委婉的口吻道:“看起来小姑娘你……”她从锦囊里拿出十两银子给看着她发愣的唐棠，“这个就送给你了。”
唐棠不愿意收，“这怎么行，我什么也没做，不能接受你的银子。”
花婆心里惊讶，然后又道:“你人可真真的好。”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缓缓地道:“我以前也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她就像你这般地善良。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个可怜的女儿啊。”她落下了几滴鳄鱼眼泪。
正在心里感慨这苦情戏来得太快的唐棠，很快接道:“你没事吧。”然后扶着她。
花婆道了一声谢，正欲说话时，便听到唐棠肚子叫的声音，啊了一声，看着脸色尴尬的唐棠道:“你既然不远收我的银子，那总该愿意和我吃顿饭吧，就当我感谢你的。别担心，便在前面那家客栈里用饭如何？”
她的话字字踩在让人能够接受的底线上，到了这种地步，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就是了。饶是唐棠也不得不夸张花婆这招打得妙。
唐棠跟在她身边就要走进客栈时，突然耳边传来了少年清泠的声音，“她在骗人，别进去。”
被人阻扰的花婆闻言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两人之间，一时两股气势相博弈。受到牵连的唐棠很快被一道柔如清风的气息包围住，这才免遭伐戮。
就在此时，花婆已落下风，正欲虏唐棠而去时，一把被金光缭绕的长剑朝她直飞而来。那凛冽的剑势让人觉得所向披靡，也成功地吓破了花婆的胆子。
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然明喻。
花婆像老鹰捉小鸡那样，半空扔开女孩反向而逃。
该死的。唐棠被抛弃的那一刻，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就在以为自己就这样摔死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抱住了，从身后传来淡淡的木叶清新而自然的气息。
很快，落地。
她被放了下来。忐忑地说了一声谢谢，唐棠转身，对上一双深邃而复杂的眼睛，明明少年的外表给予人一种干净爽朗的气息，而在那平静的神色的修饰下，显得那俊朗的眉眼也清冷如寒露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收回了剑，眼睛似有几分柔和之色。
“那个女人是邪教合欢教的择花使，四处挑选少女作为鼎炉献给上面的人。如果你不信，可以上二楼看看，那个女人留在房间里的还有几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
“我信。”
他略微有些惊讶地面前的少女，仿佛和前世的她重合一起，一样的坚韧执着。她漆黑的眉目之间是一片认真。
而此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也是和那时候一样可爱。
很快从掌柜那里拿到了花婆房间的钥匙，上了二楼。
果然如他所说，花婆的房间有三个美丽的少女躺在床上睡着，唐棠怎么叫也叫不醒。直到他拿出三枚丹药一一喂下，才渐渐地醒来。
☆、莫缘仙，莫缘魔02
事情发展到如今，唐棠还有些懵逼。
看着桌上的烧鸡饭菜，那扑鼻的香味让人垂涎，但她还是谨慎地问了一次，“你请客？”
对面的少年点头，“放心吧。”
于是，唐棠便抬起筷子开始了扫荡。不时地看向对方，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意思，桌前的碗筷依然如拿过来时那样干净。
这是一出意外。
很大的意外。按照原主重生前的记忆，花婆应该会顺便把她拐到清隐山附近，才会遇见楚玉枫。
但是面前这个少年的确是楚玉枫没错。
她的瞳孔紧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一直就这样吃着东西，压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能露出奇怪的样子，毕竟这还是她和楚玉枫的初见，如果太熟悉的话，是会被怀疑的。
到底为什么，楚玉枫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不知道。
询问系统，系统说:“这有关隐藏任务，需要宿主自行琢磨。”
说了和没说一样。
楚玉枫安静地看着她吃饭。
想起了前世时，那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们两人坐在剑鼎阁的六界碑前烤山鸡吃的时候。那时，因为长期的训练让他身心疲倦，而还未辟谷的她于是捉来山鸡烤给他吃。他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很开心。虽然后来被师父发现，说这种东西妨碍修行。但是，那种美味却和她的记忆连接起来，令他终生难忘。
这一世虽然不知为何会重生，但他自己是为丝丝而来。前世的悲剧，若是早点可以预防，那么当初那样狡黠灵动的丝丝也不会陷入那种绝境。
若前世他的鸿渊剑乃是为苍生仙门，那么这一生他只为丝丝。不问仙魔两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吃得一嘴油腥的唐棠抬起头来，笑容有些清甜。“丝丝。”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眼神幽暗，一字一字道:“楚——玉——枫。”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她由衷地赞赏着。
这句话曾经出现在无数梦魇里，而眼前出现的她，却是真实存在的。
“丝丝，你有什么打算去的地方吗？”
当然有，跟着你身边啊。但是女孩子却是想了半天，呐呐地答了一声。“我没有。恩人，我可以跟着你吗？我愿意做你的婢女侍奉你，可以带上我一起走吗？”
她那双杏眼空濛美丽，流光溢彩一般，但望着你时，让你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楚玉枫活像个老头子一样地无趣道:“不行。”
这套路，让唐棠卒了。
不过，他又接着说:“你的资质很不错，我此次便是为了岱云仙宗的小试而来，你愿意和我一起参加试验，共登仙门吗？”
眼前这个少年和原来的记忆的人有很大不同，但是却也……仔细一回想，居然有七分肖似后来丝丝入魔道，他们关系破裂之时的楚玉枫。
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眼前的楚玉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他冷静沉稳得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年。
她放下竹筷，认真地望着他道:“我不愿意。”
“为什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楚玉枫疑问道。重生后，便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十三岁时，并且还有十多天便会发生丝丝被拐的事，他急忙赶到这里。
当看见她那滑稽的样子却熟悉的眉目之时，重生到来的那不安定的心情，也仿佛在见到她时一扫而空。
而不对劲的是。明明前世他这样邀请她时，她那么开心地答应了。但现在，却用着这样坚定的目光回答他，不行。
好像全盘的计划都被这一句话打断了。他所有的勇气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若她不入岱云仙宗，那他又何苦执着。
难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过眼云烟吗？不，她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楚玉枫，你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你发的誓言又是什么？
思绪被压下，他看着她，想要听听她的答案。
“我知道岱云仙宗是修仙的地方吧，听说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呢。可是我既不愿意长生，也不想不老。我可不想变成一个老妖怪。这个世界上，我是孤身一人的。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活得越久，对于我来说就越是痛苦。”她淡淡地道，“今天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愿意和你去岱云仙宗，甘愿为奴为婢，用这一生侍奉于你。百年之后，在归于尘土。若是恩人觉得丝丝烦扰，那么丝丝甘愿在仙山下等候恩人公子。”
女孩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沉思过很久才能说出来的话。而这样看透尘世，是何等的苍老。让人怜惜心疼。
她的脾气执拗，楚玉枫知道一旦是她决定好了事，就没有回头的路。但是，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是什么影响了她？
若是他能够回来的更早，是不是能够令她平安喜乐。可是，这样想于事无补。
而她那句“甘愿为奴为婢”却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他心头气血沸腾，忍不住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他的痛苦，为难。全部都落在唐棠眼里，这种不对劲给她心头添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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