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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闭了闭眼，忽然忘记在现实中她正在做什么，少女伸手捶了自己的头两下，然后一抬眼，看到了人造子宫中的自己。
孩童模样的2406蜷缩在培养液中，那时候她还没有名字，只拥有一串数字编号而已，塞壬看过去，女童瘦瘦小小的，团成团，只有一点点。
皮肤白的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在她皮肤下缓慢地流淌着。
她的腿上还没有鱼鳞出现，脖子上也没有鳃，暂时还是一个人类的模样。
少女对自己这副样子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因为在这之后她经历过无数次洗脑，每次都会把自己过去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被史蒂夫发现时，她还是口不能言的阶段。
塞壬走过去，对着培养液中的2406挥了挥手。
那孩子紧紧闭着双眼，眼下是两条血痕，少女瞳孔一缩，看明白了。
这是刚被取走了眼珠样品。
伸出手，塞壬想要触碰面前的玻璃器皿，然而没有碰到，她的手便穿了过去。
在梦里，一切都是没有实体的。
少女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那里。
她其实很少做梦，班纳博士说，爬行动物几乎都不会做梦，她的大脑被动物的基因锁影响，所以她应该也不会做梦。
但是现在，她开始做梦了。
还这么清晰。
走过一个拐角，实验室的甬道出现在眼前，塞壬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她很少被运送出那间屋子，见过的人也很少。
就在这时，甬道尽头的一双人影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她走过去，看到一个身姿娉婷的女人站在那里，女人的对面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塞壬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崔，忍不住走了过去。
男人看不清面孔，但是不断地再说话，塞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能通过外形看出他是个个头不矮的人，中等身材，穿着白大褂，似乎是这间研究所最主要的科学家。
少女想不起他来，只能回忆起曾有人紧紧揪着自己的手腕，还有扒开自己的眼皮，将眼珠取出。
这个人也许就是所长，但是塞壬对他记忆全无。
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崔。
自己和她真的很像，但是这个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眉眼间的风情是塞壬学不来的，除此外她们几乎是镜中和镜外的关系。
塞壬站在这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头脑清晰地想，会觉得不舒服，是她在乎了自己的特殊性和唯一性，她越来越像人类了。
史蒂夫那样的人类。
☆、第十八章
塞壬睁开眼，窗外盎然的春意几乎漫进房间里，她动了动手脚，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手臂和小腿还被包裹着，显然是伤还没好彻底。不过已经不疼了，或者说是已经疼到基本习惯了。
她单手拿起水杯喝了口白水，然后对着监控晃了晃头：“星期五，可以告诉他们我醒过来了吗？”
AI立刻应了一声，随后将消息传达给会议室里的众人。
不消片刻，史蒂夫与托尼匆匆赶来。
黑发的钢铁侠一边走一边说：“海妖，你醒的可真是时候，你猜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塞壬连眼皮也没有抬：“第二个海神？”
托尼奇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勾起嘴角笑了笑：“大概是直觉吧，我睡了多久？”
史蒂夫皱起眉，觉得此时的塞壬有些不同：“两天。”
“我没事史蒂夫，”像是知道男人想什么似的，塞壬对他安慰似的一笑，笑起来时，她还是那个天真温和的小姑娘，“我只是梦见了海神，做这样的梦，大概也和你们寻找那里有关系……我总觉得自己和海神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
英俊的男人点点头，走上前将她抱进他们一早准备好的轮椅中。
“我们要去看看，神盾已经派人去了，据说场面有些骇人，你确定要去吗？”
塞壬歪着头笑了：“当然要了，那毕竟是我第二个家。”
少女的伤势恢复得不错，班纳与纽顿将她的创口处查看了一番，重新上了药，便不再阻拦。
他们发觉让塞壬身体机能正常运转，控制她自身能力的并非全部是基因，而是血液，如果造血干细胞补充了充足的血液给这具身体，那么她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只要还有一丁点细胞在，她就可以活下去。
对少女说了注意事项后，他们一同驱车到第二个海神研究所去查看情况。
这个地方的发现还多亏了丹尼尔的芯片，经过第一层破译之后，他们发现芯片里面有尚未清除干净的上传记录，第一处就是先前发现的研究所，而第二处就是这里。
从托尼的话中得知，神盾局到那边时，和第一次差不多，他们杀了不少抵抗的武装分子，然后抓了几名科研人员。
并且，他们缴获了不少实验体。
活的。
这个发现让尼克弗瑞倍感振奋，毕竟这些实验体，都是尚未发育完全的武器。
他们总有发育完全的那一天。
“波塞冬是个疯子。”
在看过研究所实验室内部过后，科尔森这样对复仇者说。
塞壬歪了歪头，不以为然，她早就知道了。
“里面有什么？”史蒂夫问，他原本想直接进去，但是想了想轮椅中的少女，决定还是谨慎一些，以免看到什么令人难受的场面，不利于她伤势的恢复。
科尔森听后摇摇头，叹气一声：“塞壬真的很完美。”
赞叹少女的完美，那么内部必定有不完美的东西。
史蒂夫和托尼对视一眼，两人决定先进去看看。
……
然而一看之下，他们才知道科尔森的话是什么意思。
波塞冬不只是用人类基因和爬行动物的基因相结合，还有哺乳类动物，深海鱼类，甚至是植物。
那些哺乳类动物被乱糟糟地塞在一个笼子里，他们的模样和畜生无异，几乎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有的尾部突出却折断，血肉模糊之下，似乎能看出是一条尾巴。
有的全身都长了毛发，甚至还带花纹，趴在地上低吼。
有的泡在培养液里，手臂上全是口器，张开嘴的时候，能看到嘴里的两排利齿。
整个实验室充斥着肮脏混乱的味道，而那些科研人员，则穿着干净的白色大褂，被神盾局的人员按在地上。
片刻之后，塞壬自己拨动轮椅，驶了进来。
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蛇一样的瞳孔猛地缩了缩，那一条竖线中透出危险的讯息，她的手指一下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臂肌肉紧绷，像是下一刻就能扑上去撕咬。
而在她紧张的那一瞬间，笼子里的孩童们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样，开始互相攻击对方，他们都有利齿，有尖锐的爪子，像个野兽一样，只消几秒钟，浓重的血腥气就布满了实验室。
弗瑞掏出手枪，想要对着地上开一枪，以起到威慑的作用。
“别。”塞壬摇了摇头，第一次对弗瑞开口。
“他们会咬死对方的。”弗瑞说。
塞壬：“这是……我们的本能。”
她说我们。
这是实验室，也是斗兽场，丛林法则在海神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实验体会被放进一个笼子或者是器皿之中，让他们互相撕咬啃食，最后成活的，就是最强的武器。
“我也曾杀过无数我的同类。”塞壬低声说。
她可以忘记一切，可以被无数次地洗脑，但是见到同类后下意识的攻击动作，已经刻入了血脉之中，她不会忘记。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一旁的培养液容器忽然破了，玻璃瞬间碎了一地。
在破碎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朝着塞壬扑了上来。
少女下意识抬手就要抓，史蒂夫反应比她更快，冲上来用盾一挡，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尖锐的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紧接着炮声响起，托尼已经全副武装，对着那道黑影就是一枪。
那东西被一炮轰开，摔在地上，带出一道水痕。
塞壬猛地站起身，看向对方。
对方也扬起脸，看向她。
那是一个有着蛇一样瞳孔、尖锐獠牙、身上布满了鳞片的少女。
她对着塞壬嘶吼一声，再度扑上来。
后者的眉梢动了动，直接迎了上去，一把扼住对方的喉咙，将她摁在了地板上。
塞壬瞳孔中满是沸腾的杀意，她看着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露出了口中的獠牙。
崔说的没错，类似自己这样的武器，波塞冬做了很多。
她用指甲划开对方的皮肤，鲜血一下涌了出来，而奇怪的是，那种怪异的香气并没有出现。
“她还没有被最后的加工。”塞壬眼神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又像是怜悯，又像是憎恨。
那小号的海妖喉咙里发出吼声，她的声带没有发育完全，听起来尖锐又稚嫩，类似于儿童又类似于某种小型野兽，塞壬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掐死。
“弗瑞，”她回过头来，戏谑地看向男人，“这下我有替代品了。”
“塞壬，”史蒂夫将她抱起来，并让两个神盾成员将那怪物钳制住，然后他看向少女枯井一般的瞳孔，认真地告诉她，“她不是你。”
少女一愣，随后低下头，几乎不敢再看对方湛蓝的瞳孔。
刚刚的她，很失态。
“我们出去吧，”男人说，“这里交给他们。”
塞壬点了点头，垂下头，后颈那一片白皙的皮肤嶙峋而脆弱。
史蒂夫将少女抱出实验室，那外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坪，阳光温暖地照下来，已经有了春日初步的温暖。
塞壬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远方。
“你不要怕。”史蒂夫明白她的担忧，安慰道。
少女摇摇头，没说话。
她确实有些慌乱，在得知实验室除了自己之外没有活体生物之后，塞壬原本是庆幸的，她是独一无二的，并且是有价值的，她可以留下，不会被送回实验室，或是其他地方。
被史蒂夫反复地强调过，她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她就学着人一样活，她抛弃了在实验室中养成的天性，她不再嗜血，她控制住伤人的欲望，她会自责，会难过，会像是人类一样对陌生人报以善意。
可是，实验室中存活的不仅仅是她一个。
刚才那个实验体，她没有被最后一步加工过，这意味着，她的血液没有毒。
她……更像人类。
想到这里，塞壬咬了咬嘴唇，低声对史蒂夫说：“可我也不是我。”
男人一怔，瞬间明白了女孩的话。
那是她在回答自己的那句“她不是你”。
史蒂夫停下脚步，然后把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片被阳光烘烤的暖烘烘的草地上，他蹲下身，仔细地将少女的裙摆整理好，然后自己坐在了她旁边。
“她的血液不会让你感染毒素，”塞壬一向直白，她看向史蒂夫，看向这个教自己成为人类的男人，“如果换做是她在你的身边，你会更安全，而且她没有那么多容易失控的能力，她不会是一个大麻烦。”
可自己是。
塞壬无比落寞地想。
对方看她一眼，忽然了然地笑了。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会教她生活起居。”史蒂夫说。
塞壬眨了眨眼，对这个回答有些满意：“你只会教我吗？”
史蒂夫笑道：“当然了。”
少女的笑容立刻扩大，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还没等史蒂夫回答，塞壬又立刻捂住耳朵，摇了摇头：“算了，不听了不听了，我不想知道。”
这时，只见远远的，那些实验体被带离海神二号。
他们坐在这边，塞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小号海妖在笼子里不断挣扎，她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向身边的人袭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金属挡回，只消两三次，她的身上就布满了伤痕。
史蒂夫将少女圈入怀中，抚摸着她手臂断裂的末端。
“你是人类，记得吗？”
塞壬点点头，复而抬头，疑惑又担忧地问：“怎么样区分人类呢？”
史蒂夫笑起来：“大概是，灵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这几天有几条关于塞壬三观的回复……说她正，说她无趣，其实都很正常。
本来是想解释一下，但是感觉解释地多了就说明我正文没写到位。
所以大家继续看吧！
总之大概就是一句话：习惯、性格，这些都是能去迎合的，但是本性不行。
嗯……下一卷叫战争机器，我就不剧透了。
☆、第十九章
在复仇者基地吃得好住得好，塞壬很快恢复了健康，几乎是她彻底可以脱离拐杖行走的那一天，春日虽然迟到，但也跟着姗姗而来了。
阳光褪去了最后一丁点寒意，暖融融地落在草地上。
少女坐在躺椅上，伸直了手臂和腿，慢悠悠地打哈欠。
受伤过后，她变了一些，彻底渡过发育期的她长高了，曲线从一开始的稚嫩变得成熟，五官长开，不同于崔的妩媚，塞壬的神情偏于天真，而金绿色的瞳孔却妖异又冷淡，爬行动物特有的冰冷与她气质中的单纯融合在一起，整个人矛盾又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如同纽顿所说，她更像是个艺术品，更像是上帝的造物。
她将自己的血贡献出来，让班纳博士制造了解毒试剂，缓解了神盾局成员被毒素控制的事故。
这下连弗瑞都不得不感谢她。
休养过后，塞壬跟着史蒂夫一起到环太平洋防御总队。
纽顿和另一位博士正在研究那些实验体，打过镇定剂之后，他们的攻击性仍然很强，但是见到塞壬，笼子里那个全身长满鳞片类似蛇类的女孩瑟缩了一下，爬到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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