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下了几场雪,转眼又进入了腊月。
腊八宫中赏了下腊八粥,宋氏和两个媳妇,商量着派谁去大佛寺上香。
“……两个孩子太少,天气又冷,带着出去不方便,”宋氏对叶氏和焦氏道,“不如就我带着老三和老五去吧!”
府里的小娘子们,一个个都出阁了,文玉儿这个“老大难”,也配给了“宋玉”,再加上,文玉儿脾气比从前软和了不少,并且每次文老太太发难时,总会被文玉儿不软不硬的顶回去,宋氏不如从前那般讨厌她了。
两个孩子确实太小了点,再加上叶氏还有琪姐儿和福姐两个,对于宋氏从她们角度的考虑,自然不会反驳,十八那日上香的人头,就这么确定下来。
虽说在制药这件事上,文玉儿和文老爷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可藏的再好,到底还是出了事情。
喝过腊八粥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宋府的大门就被砰砰砰的敲响。
文玉儿披了件中衣,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下地,元宵就带着文管家闯了进来。
文管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顾不得行礼开口就道,“出事情了,药坊一把火让人给烧了。”
第二百章 争吵
文玉儿心口一紧,来不及趿鞋赤足就下了地。
墨菊惊呼一声,“大人地上凉。”
这当口,文玉儿哪顾得上这些小事,紧紧盯着文管家道,“我爹怎么样?”
文管家知她忧心文老爷,立即道,“老爷没事,这会儿正带人在清点损失。”
顿了顿,他又道,“子时起得火,那时候众人都在熟睡,作坊里损失比较大。”
听到损失惨重,文玉儿眉头皱成川字,“没人受伤吧?”
文管家神色凝重,“大晚上的人都回家了,只留了几个值夜的,并且火是从作坊里头烧起来的,隔了一站的距离。”
文管家说话的功夫,文玉儿已经穿戴整齐,和文管家一起匆匆忙忙赶去作坊。
天色已经大亮,天边升起了一个红彤彤的圆球,圆球旁边的云彩因此显得特别的白,天空也像水洗过般蔚蓝蔚蓝。
两间大作坊烧了一间半,文老爷站在作坊的残垣断壁前,指挥着陆续赶来上工的伙计们清理收拾。
“爹!”文玉儿上前握住文老爷的大手,“您怎么样?”
文老爷亦如文管家般,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眼中带着红血丝,胡子翘翘苦笑一声,“爹没什么事,只是咱们的作坊……”
文玉儿安慰的拍了拍,他微微有些粗糙的手背,“作坊没了怕什么?咱再建就是了,咱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文玉儿说的掷地有声,文老爷和文管家都让她给逗乐了,文玉儿收了笑容,劝两人下去梳洗,这边有他先看着,适才在宋府,都没来得及叫文管家梳洗。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一点都不错,不过半日的功夫,满地的狼藉,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文管家出门联系工匠重建作坊,文老爷却把一块腰牌放到了文玉儿面前。
文玉儿不解的抬头,文老爷肃容道:“今日有两个伙计没有过来,心下疑虑,就让人搜了搜他们平时休息的小房间,搜出了这个。”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某个幕后之人派来的细作。
幸好闺女有先见之明,把重要步骤教给他们没有声张,否则只怕如今他和文管家两人,已然落在对方手里头。
文玉儿垂眸,细白的手指描过腰牌的轮廓,这个腰牌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蓦的眼神一缩,赶紧把腰牌翻了过来,果然……
“爹,作坊这边您多费心,我事要去办一下。”
把那块腰牌,踹进怀里匆匆走了。
文玉儿匆匆忙忙赶到秦王府时,高临正要用午膳,忙叫人添双筷子,就要拉着她一起。
“来的正好,陪我一起用点。”他温和的说着,如沐春风。
文玉儿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神情坦然不似作假,不知为何莫名的就松了一口气。
那块腰牌,曾经在高秋、高风的腰间,瞧见过同样的,并且腰牌的反面在相同的地方,刻着相同的“秦”字。
当然文玉儿并不是很怀疑高临,只是心中有惑,希望能得解之。
文玉儿没有坐下,直接摸出那块腰牌丢到桌上,硬邦邦道,“昨天夜里制药作坊被火烧了,失踪了两个伙计,这是在他们房里找到的腰牌。”
其实文玉儿也很矛盾,她不是很怀疑高临,可是这块腰牌又怎么解释?并且他说过要上位的话。
掏出这块腰牌,私心里是希望他给她解释的,只是花费了心血的作坊被烧,又有秦王府的腰牌,并且最近高临把她惯上了天,语气难免有些蛮横。
可是这样粗鲁的动作,蛮横的近乎质问的语气,落在高临的眼中,那滋味又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高临迅速拉下脸,“怀疑我?”
高临怒火中烧,这个可恶的笨女人,他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可是她却用怀疑来回报他!
高临有多在乎文玉儿,就有多失望。
文玉儿也很生气,我不过是问你一句,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甩脸子给谁看?难道是心虚?
女人生气的时候,就没有理智可言,况且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个笨蛋二货。
被高临一激,就可不遮言起来,“是啊,我就是怀疑你,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不是说过吗?要把皇帝拉下马坐上那个位置,千方百计的拉拢军心,如今文家手中有了青霉素,就相当于皇帝手中多了一份助力,你觉得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文玉儿的咄咄逼人,像一把把利剑伤的高临体无完肤,铁青的脸色和额头跳动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澎湃的心情。
可我们的二货又不解恨,仍然要在人家的伤口上再踩一脚,“还说什么喜欢我,不过是想我手中骗到青霉素秘方罢了!”
高林的铁拳握得咯咯响,恨不得一拳砸扁,这个不知所谓的蠢女人,然而他舍不得……
别看高临平时冷静睿智,做起事来更是深谋远虑,可到底是年少,对于情之一事,如初秋枝头青涩的橘子。
人家的刀子,都狠狠的捅到身上来了,难道他能屈膝求饶?
高临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原来我在你的眼里如此不堪!
按说这个时候不能再放狠话了,再狠绷着的那条弦就要断了,然,我们的二货文玉儿,虽然活了二世,在这上头也是白活的,一点焉旗息鼓的自觉性都没有。
脖子一梗,“我怎么看你了?你做的那些事还用我说?”
高临脸色一寒,似乎马上就要下起雷暴雨,挥手把桌上的碗碟,全部叮铃哐啷的扫到地上,“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为了拿到你手里的秘方,才假装对你好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高临伸手一指大门,“满意了,就赶紧滚,本王可不保证下一刻会不会杀了你。”
本来文玉儿是来弄清腰牌的事的,不知怎么就彻底歪了楼,两个人还都没有发觉。
好你个高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文玉儿气恨的抿了抿嘴唇,狠狠的剜了高临一眼,似是要把他身上剜出个洞来。
第二百零一章 镇宅货
两人吵过之后,高临就再没往宋府送东西,半夜里也再没来爬过窗。
泥人,还有三分泥性,他才没那么快原谅这只二货。
很快到了腊月十八,上大佛寺上香的日子。
只是临行,又发生了一点意外,杨青娘得知宋氏,带着文氏两姐妹去上香,吵着也要跟着去,也不管人家是否答应,撩了马车帘子,不管不顾直接钻了进去。
先前她还念念不忘的,惦记着“宋玉”,可自从“宋玉”和高临的断袖,传的沸沸扬扬,忍不住又庆幸起来,明里暗里的讽刺过文玉儿几次。
“宋玉”这条路彻底断了,当然就得想别的辙,这次的出门礼佛,就是个再好也没有的机会。
腊月十八为什么要礼佛?因为大佛寺有大佛会啊,少不得有各府的郎君、公子,陪着家里的姐妹上山进香,这可不就是杨青娘的大好机会?
说不得往那一站,随便勾勾指头,那些紧俏的小郎君就蜂拥而上,随便她挑。
宽阔的官道上一路到头,望不到边的都是各家的马车。
文家的两辆马车,跟在王侍郎家马车的后头,文清儿一如既往的不愿与文玉儿多话,坐在窗口掀了帘子朝外头看。
文玉儿不由得轻笑一声,偏偏叫文清儿给听到了,转过头来恼怒道,“笑什么笑!”
文玉儿就勾了勾唇,文清儿与她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这孩子心气高,妒忌心强,其实心性并不坏。
“五妹妹就算不待见我,也不用跟自己赌气啊!”说着葱白的细指,指了指窗外尘土飞扬的官道。
文清儿到没有注意到这一茬,只是纯粹不想于文玉儿两两相对,可是如果她不跟文玉儿共乘一车,就必须与杨青娘坐一块,那样更堵心。
文清儿把头转向了窗外,可想到文玉儿提到的吃土一说,又扭扭捏捏的放下帘子。
真是小孩心性,文玉儿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跟高临吵了一架之后,还有些郁结于心,这么一闹,反而心里轻松了,心情颇好的拿起珍珠给她准备的小点心。
哪知一片山药糕刚进口,车轮硌到小石子抖了一下,那山药糕被卡在喉咙里。
文玉儿被憋得双颊通红,连连咳嗽,双手不断的捶打胸口。
“喂,你怎么啦?别装死啊!”文清儿竖眉瞪她,还为刚才的事情恼恨不已。
文玉儿好不容易,将糕点拍了下去,拿了帕子擦擦被憋出来的眼泪,和文清儿抬杠,“你放心,就是憋死了也赖不到你头上。”
文玉儿的这番动静有些大,前面王家马车里的赵淳蓉也听到了。攥了攥帕子,掀开帘子探出头,对外头的婆子道,“去瞧瞧后面的车是哪家的。”说着塞给婆子一锭银子。
婆子眉开眼笑的去了,很快又折了回来,“奶奶,跟着我们后边的是文家的马车,上头坐的是他们家的三娘子和五娘子。”
赵淳蓉的眸色深了深,果然是你——文三!
王力死了之后,赵夫人本来是要把她接回去的,可王家死活不肯,又不是正经娶回来的媳妇,一个妾就是奴婢,哪轮得着,你想来就来,想回就回?
原本赵家地位高于王家,赵家要是帮着施施压的话,王家说不得顶不住压力也就屈服了,偏偏赵家除了赵夫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她回来的,府上有个臭了名声的小姑子或姐妹,让他们以后怎么在贵圈里行走?
特别是那些还没有出阁的姐妹,往后还找得上什么样的好人家?所以对这赵夫人阴奉阳违,王家人看在眼里越发的硬气了。
又是一番官司之后,双方各退一步,赵淳蓉留在王家,但王家必须把她提为王力的正妻,过继一个孩子到膝下延续香火。
王力没有娶正妻就一命呜呼了,王家把赵淳蓉扣住,原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如今赵家人提出来正中下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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