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旁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王国舅眼前阵阵发黑,左肩头隐隐作痛,强稳住身子,一言不发。宣武大将军立即顿住,冷笑道:“可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人眼神不好使,来让我看看,我们王国舅撞到哪了。”
王国舅不说话,宣武大将军讥道:“来人,请太医。”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嘲讽道:“王国舅这张嘴可谓是颠倒黑白,胡搅蛮缠。死人都能让他说成活的,若今日不请太医。改明儿这事传进皇上耳朵里,只怕又成了我故意撞人,不知好歹!”
他挑衅道:“若王国舅他老人家有个闪失,都是我郑乾的罪过”
“你!”不知是谁说了句。
话未说完,四皇子冲上前,对着郑乾小腿,狠狠一踢。看不出他用力多大,只见宣武大将军那么硬的一条汉子,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四皇子的宫侍忙冲上来,死死拉住’发疯‘的四皇子。
郑乾完全没有防备,他眼神阴鸷的看着四皇子,“是你踢的我?”
四皇子梗着脖子,霍然一圈,怒道:“本皇子就喜欢踢你如何,跪下!”他盯着郑乾道:“本皇子命令你跪下。”他指着王国舅的方向,见郑乾不动,又想踢他另一只腿,拳头也抡了上去。
你算什么狗屁皇子。宣武大将军轻轻闪过,不屑道:“四皇子性情如此暴戾,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这次他有了防备,四皇子出手的一瞬间,攥住了他的拳头。
四皇子半分不怕,扭头看了眼年迈的外公,缓缓转头,目光死死盯着郑乾。
那个眼神不像人,像孤山野林里的一条毒蛇,阴狠辛毒。
宣武大将军熟悉这样的眼神,军中死士都是这个目光。他下意识的后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四皇子猛的扑倒郑乾,两人在金銮殿上滚做一团。
“我不当皇子,我不做什么狗屁皇子。”四皇子吼道,他用尽全身力气骑在郑乾脖子上。这个动作他做的很熟练,他曾不止一次的用这个动作扑倒过,比宣武大将军壮硕很多的赵虎。他绞着郑乾的脖子,咆哮,“郑乾你王八蛋!”
“睿儿,睿儿!”王国舅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险些又昏过去。他对殿内侍卫急道:“快把他们拉开。”
四皇子哪里是宣武大将军的对手,只是四皇子再落魄他也是一名皇子,郑乾不敢对他下死手。如今性命危在旦夕,顾不得许多。他先是折了四皇子脚腕,咯嘣一声,郑乾心中一喜。四皇子若是残疾……
正欲动手捏的更粉碎,侍卫已经冲上来了。四皇子手和胳膊被人拉着,脚太痛腿也使不上力气。他有些发急,双目赤红,憋红了脸想从侍卫手中挣脱。
众侍卫怕宣武大将军伤着四皇子,也将他的手脚都按住。郑乾看着四皇子快被拉开,也不做挣扎,嫌恶道:“真蛮。”哪里像个皇子的样子。
咚!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四皇子竟然用他的头去撞郑乾的头。咚!又是一声。侍卫门忙把手垫在四皇子脑门上,另有人垫着手护着郑乾。
郑乾被撞的两眼冒金星,一怒之下挣脱所有人,一脚将四皇子踹飞,四皇子直直撞在金銮殿上的大柱上。让郑乾发寒的是,四皇子还在笑,他满牙都是血,白牙阴森。
四皇子气若游丝道:“大,大……将军。我外公今年七十有二,他年纪大了。”他眼泪滑下来,“你年轻力壮,我也不差。”
四皇子瞪大眼睛,后脑勺有血留下来。他呆呆的摸了一把,看着手里的血,“郑乾,你对我外公不客气,我做鬼都会缠着你的,一定会。”他头一歪,晕倒过去。
内心悲伤弥漫,好不想死啊。俏儿姐姐有孩子了,他还没见过呢。
殿内一片混乱,太医很快赶到。
开泰帝在颐和宫和太后说话,母子两说说笑笑。提到四皇子时,太后的神色微微凝重:“王家手上有四皇子,我一直知道。当初郑家和王家联手毒害你皇兄……先帝。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阿团……呜呜阿团。”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慢慢变成嚎啕大哭。开泰帝知道一时半会好不了,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劝,由着她发泄。“我是绝不会让这些亲手弑父的人做这天下的主人!”太后道,她哀求的拉着开泰帝的袖子,“阿圆,阿圆你告诉母后,你不会立太子的对不对。你不会把皇位还给那狼子野心的郑、王两家的对不对?”
开泰帝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颐和宫内的人,各个敛眉低目,恍若未闻。太后见他不答,急了:“谢瞻,你若敢把皇位给郑家王家,我就从城楼上跳下去!你这辈子也不要认我这个母后。”
开泰帝掩唇低咳,不动声色的窃喜。他凛然道:“母后怎么可以这么糊涂?你说这话不是用刀子捅儿子的心吗。这皇位本就是大哥的,当年的事二皇子未必有参与。朕既然在天下人面前做了表率,百年后这皇位无论如何是要还回去。你放心,除了郑家和王家。宫里还有位三皇子,三皇子性情虽懦弱了些,朕已经把他接到皇后宫里,由朕和皇后亲自教导,假以时日,必能担起这大魏江山的重任!”
太后止住哽咽,泪眼道:“三皇子……”她敛下眼神,三皇子懦弱无能。开泰帝从齐地带来那么多人,才勉强在郑家和王家手里争夺出一片天地,算上没有改国号的和景二十三年,七年了,整整七年开泰帝的皇位还是摇摇欲坠。
三皇子怎么可能扶的起来。
阿圆有六个儿子,他就算不当皇帝,也不会将这些资源交给三皇子。思来想去,太后还是觉得让小齐王继位,于江山社稷更安稳。
开泰帝将太后的神色尽数收在眼底,他道:“母后方才说,你知道王家手里有四皇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太后笑道:“这有什么。商人还无利不起早呢,王家手里若没有四皇子,他会跟着郑家一起谋害先帝?不过,”她道:“王皇后被打入本冷宫没多久就有身孕。委实蹊跷,这个孩子的来路,说不好。而且,你看他那病怏怏的模样。分明是娘胎里弱,带下来的病。搞不好就是早产。”
开泰帝点点头:“确实值得怀疑。母后,孩儿还想向母亲打听一个人。”
“谁?”
“冯承辉的女儿,冯俏。”
太后觉得耳熟,“你说。”
“就是衍圣公家的外孙女。”
“哦……我想起来了,俏姐儿。是俏俏吧,哎呦喂,。这么多年了,她应该都长成大姑娘了。”太后勾起无限回忆,“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长的有多么漂亮,那时候她还在襁褓中,见着人便笑,眉眼弯弯的。乳母给她喂奶,她还总惦记着身边人没吃,小手将乳母另一边拍的啪啪啪的,还给我让地方。我哪好意思和她抢奶吃,可她哭闹的不行,弄的她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要拿着小碗坐在她面前,她才肯好好吃。”
开泰帝听出一点点意思,“看来这个冯俏,小时候在宫里没少长。”
“可不是吗。她一满月开始进宫,这孩子实在招人疼。你皇兄也喜欢,隔三差五就要来看看。那时皇后便惦记上了,总派人去冯家抱孩子。吓的孔丹依见天躲在衍圣公府……不过也算皇后聪明。当时正是用衍圣公的时候,她把冯俏接进宫,皇上便时常去看她。如今回头一想,那两三年,算是皇后最受宠的时候。”
四皇子大概就是那时候有的。
“这样啊。”开泰帝告知太后王国舅说冯俏能作证的事,他毫不隐瞒道:“孩儿现在难做,如今不立二皇子难以服众。立……朕还没有调查清楚当年的事他有没有参与。毕竟他那时已经十四岁。很难说他毫不知情。”
太后焦急道:“绝不能立太子!”
“是。所以,如果四皇子真的是大哥的血脉。我认下他,一来,缓一缓如今立太子的声浪,二来,四皇子当年毕竟小。若论无辜,他许是真是无辜。宫里只有三皇子,实在是……”
太后沉思片刻,道:“恐怕不好办。孔家不站队。冯俏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只怕不会答应作证。而且,你说冯俏如今怀有身孕,不能舟车劳累。那我们只能派人去泉州取证,如此一来,郑家、王家、宫里都要去人。这么多人,冯俏又不是傻子,只怕是也会说不是。”
门外有太监匆匆闯进来,扑通跪下,“皇上,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四皇子和宣武大将军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开泰帝倏地站起来,“谁打谁,谁先动手的,有没有人受伤?”
“两个人都动手了,四皇子冲上去踢打大将军,还用头撞。侍卫们拉不开,大将军一气之下,将四皇子踹到柱子上了。”
这这这,太后气笑了,“堂堂一国大将军和堂堂皇子打架,他们还有没有一点廉耻,这是皇子吗?啊,京城的乞丐也比他体面!”
“是是是,母后教育的是。”开泰帝敷衍着太后,快步离去:“朕先去看看四皇子和大将军。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太后怒道:“烂泥扶不上墙!”
第127章
市舶司,章府,门庭若市。
“嚯。”俞七看着章府门前拥挤的人群,问章年卿,“这是怎么回事?”
章年卿也是一头雾水,叫过毛竹,道:“去看看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没事的话叫人都散了。”
毛竹下意识问:“要是有事呢。”
章年卿耐着性子道:“有事让他们去衙门。”
“就是,堵在市舶司门口像什么话。”俞七笑的十分欠揍。等毛竹走了,俞七才坏笑的问:“我说你堂堂章大人,身边养的小厮怎么呆头呆脑的。”
章年卿看了一眼,人群中乱跳的毛竹,清咳一声,“近朱者赤。”
“什么朱?”俞七掏掏耳夺,“珠珠的珠?”
“毛竹的竹。”章年卿瞥他一眼,笑道。见人群稍散,大步走去。
毛竹抹着汗,凑上来,“大人,宫里来人了。”
“来人?来什么人了。”章年卿脚步匆匆,直奔内院而去。毛竹一路在后面小跑,“听说是太后派人来看看三少奶奶,赏了不少东西。光捧礼的太监宫女都来了三十六个。”
章年卿脚步微滞,看着两个虎贲军装扮的人守在内院旁,大步走进去,又退了出来。看着两人道:“兄弟,劳烦挪步垂花门外三丈。这里住的都是女眷,你们在这守着,恐怕不方便。”
两名虎贲军面无表情,章年卿冷道:“毛竹,给两位大人带路。”
毛竹见章年卿脸色不对,不敢废话。拉过小厮,让去外院叫赵鹤,自己拖着俞七哀求,“俞舵主,你看这……”
俞七叹口气,“你知道的,我这人最不爱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何况这两哥们还是皇家的人……”
章年卿大步如飞,院内院外站满了宫女太监,跟了太后四十多年的大嬷嬷,亲自坐在冯俏面前嘘寒问暖。拉着冯俏的手,慈爱的不得了,“……早就得了信,太后一直挂念着你。对你事事上心,眼看翻了三月半,孩子坐稳了,这才敢派我过来探望。”
冯俏微微一笑,优雅得体,不动声色的冷淡疏离。章年卿站在门口,一时愣住,忽的低笑。冯俏正和大嬷嬷寒暄,抬头看见章年卿站在门前笑,她不自在的挪挪身子,笑什么嘛。她现在的样子可笑吗?
大嬷嬷道:“一晃这么多年,俏姐儿也成大姑娘了。想起你你以前在宫里模样,感觉跟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絮絮叨叨,总算说到正题,“孩子难养啊,你以前和十公主打闹,偶尔有个磕磕碰碰。太后怕事情闹到皇上那,和皇后娘娘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冯俏也跟着笑,“我还记得大嬷嬷对我的好呢。”只字不提自己受委屈的事,“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
大嬷嬷和郑太妃身边的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宫女声音又清又脆,掩嘴笑道:“冯姑娘可真有意思,寻常的孩子都记仇,打一顿骂一顿能记好几天,三少奶奶却是心善,只记得别人对她的好。”
孔丹依和陶茹茹对视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陶茹茹不大进宫,孔丹依却时常出入宫内,对宫女嬷嬷这一套很熟悉,她虽不知太后身边的嬷嬷为什么千方百计引着冯俏把话往小时候引,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孔丹依笑着接过话题,“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总算是轮到幼娘为人父母,让她也尝尝做父母的不容易。”
“是啊是啊。”陶茹茹应和道。
接着便和陶茹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教养儿女的话题,大嬷嬷和郑太妃身边的宫女几度想把话题往回引,却一直插不进去嘴。
章年卿在门口略站一会儿,便去书房了。他吩咐下人道:“叫宜诗宜佳到我书房来一趟。”
“是。”
门外,俞七和赵鹤请走两位虎贲军,捡了僻静处聊天。俞七道:“这么说,太后假借赏赐冯俏肚子里的孩子,派亲近嬷嬷及一干人等旁敲侧击当年事?”
赵鹤不悦道:“怎么说话呢。”
“是是是,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俞七连连抱歉,指着他,摇头笑道:“你们啊,就是穷讲究。”
赵鹤不予置否,淡淡道:“作为朋友,劝你一句,章府的事你少打听。”
“为什么不打听。”俞七笑的冷寒,“漕帮和章大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章大人想大闹天宫,也不和合作伙伴商量一句。若不是本着两家多年的交情,今天我俞七来就不是送礼的吗。”
“是吗。”赵鹤淡淡道。
俞七不屑道:“何况你们章家的事有什么可打听的,忘了我们家姑爷是什么身份。”臣子都是围着皇上转,章家的一举一动,无非就是和皇上、天家有关系。
赵鹤附和道:“是是是,储大人如今是天子近臣,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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