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紧紧闭了眼睛,几分钟前,他还神采奕奕地坐在自己儿子的娶亲宴,现在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北夜齐拼命挣扎着,疯狂地大喊:“我早知道,你是不可能将皇位交给我的!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搏一搏!既然我输了,要杀要剐便随你!”
皇帝再也没力气说什么话,起身慢慢走了出去,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头儿似的,谁说坐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一定快活,他不快活。到了这个年纪,以前争抢的东西好像都不重要了,皇帝忽然觉得他自己白活了一辈子。
北夜齐忽然发了疯,押着他的人一不留神,被他挣脱了出去,北夜宏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抄起身边的果盘向他扔去,北夜齐伸手将果盘化成了粉末。
他一瞬间到了北夜宏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凭什么你的母亲是皇后?凭什么你是嫡长子?你明明不如我,你凭什么当太子?”
北夜宏被他掐得喘不气,他素日喜爱吟诗作画,于修炼之事丝毫不心,修为远远不北夜齐,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竟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北夜齐发狂大笑:“敢挡本殿路的人都得死!”
邱鹿白皱了皱眉,北夜齐在练禁术,现在恐怕是走火入魔了,这样恐怕较棘手啊。
整个皇子府都打成了一片,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的锦衣卫和穿着黑衣的禁术修士打得异常激烈,这是件密谋许久的造反,谢然现在可算明白为什么谢柔非要在今天让她过来,这不是要拿她做人质嘛。
谢柔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谢然平时有些路痴,但此时路却好找得很,打得最激烈的地方该是喜堂了,谢然赶紧一溜烟跑了过去。
邱鹿白一抬眼,见谢然跌跌撞撞地跑来,脸色顿时变了,他忙飞身出去,将谢然扯进怀里:“你怎么在这里!”
谢然还来不及回答,谢柔便追了过来,她见这情景,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北夜齐披头散发在一群侍卫的围攻下发疯,事才刚起败了。
幸好她还有底牌,谢柔咬着牙道:“邱鹿白,你一个宰相,在朝堂整日受压制,皇帝一手将你提拔来却不信你,你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与我们一起翻了这江山,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
邱鹿白觉得好笑:“谢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乖乖束手擒,皇帝没准还能看在你腹孩儿的份开一面。”
开玩笑,皇帝猜疑压制他,那若北夜齐做了皇帝,难道是个好皇帝了?
谢柔冷哼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道,谢然了我的绝命蛊,只要我愿意,她立刻能七窍流血而死,你也舍得她么?”
邱鹿白叹道:“你这个做姐姐的倒是真恶毒。”
谢柔不耐烦道:“你听清楚没有,要想留谢然一条命,你现在倒戈,你倒是想想,谢然跟皇帝,哪个更重要?”
自然是谢然重要,不过这话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邱鹿白冷声道:“将这名疯妇捉起来!”
☆、275.第275章 秦妃自裁
275.第275章 秦妃自裁
谢柔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邱鹿白会是这个反应,一种不安的感觉顿时蔓延开来,她怒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好了!”
不想让她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却不料,她的心咒念了半天,谢然连个回应都没有,所有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然:“难道你的蛊解了?这不可能!这蛊没法子解!”
谢然叹了口气,道:“大姐,说你不长进你还不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能解旁人不能解吗?”
邱鹿白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他淡漠地望向谢柔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如果不是蛊毒老人有法子解蛊,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采到了永觅灵芝,如果不是谢然的空间里有迷雾火果,他无法想象现在究竟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谢然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他心头不自觉地冒出寒气,不由得将谢然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他冷冷道:“来人,将这个逆贼疯妇押进大牢!”
谢柔被邱鹿白浑身的威压迫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意识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法挽回,她急忙向北夜齐那儿跑了两步:“殿下,我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快救救我!”
北夜齐已然走火入魔,见她靠近,连停顿也没有,挥手要将她打飞,还好谢柔自己还算机灵,忙借力退后几步,猛地扶柱子,这才站稳。
她头脑一懵,自己谋划了这么久,争取了这么久的富贵日子还没开始要结束了?
谢然看着她的狼狈样,竟然也不觉得她可怜,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今日之境遇完全是自己作的。
谢柔很快被擒住,费了一番力气之后,北夜齐也被捉住押送了牢房。
宫,等锦衣卫赶过去,皇后和嫔妃们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秦妃坐在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凤座,眼神有些迷离。
事情败了,这种事情一旦失败还有活路么?秦妃这一场豪赌输得彻头彻尾,到了现在,她才明白,她与齐儿那些自以为缜密的计划早被洞悉,连精心策划的攻城还没开始被压了下来。
好歹坐了凤座,于她来说,也不算亏,坐在这面,俯瞰着所有人,好像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国皇后似的,她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时至今日,唯一对不起的是她秦家,她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将秦家牵扯了进来,皇帝本来对秦家忌惮,这件事一出,恐怕秦家下那么多口人也没有什么活路了。
秦妃望着破门而入的侍卫们,将手拿着的鸩酒缓缓饮下,欠你们的,来世再还罢。
迷糊间,仿佛一切还是最初时的样子。
她本是被迫进了宫,她素来心高气傲,怎能忍受自己连个洞房的仪式都没有,气呼呼地将嬷嬷赶出去,找了块红帕子盖在头。
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的盖头被轻轻挑开,她一眼便望见了那男子眼的惊艳。小女儿家谁不愿意被人心悦,被人捧在手珍爱,她将心与身子一起交给那个男人,这么多年,那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不是原来的样子。
☆、276.第276章 北夜权上位
276.第276章 北夜权上位
南康三十一年五月十一日,秦妃自裁宫。
皇帝因北夜齐造反大怒不已,立刻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边境,五皇子府女眷全部充入奴籍。
再怎么不懂事,北夜齐还是皇帝的儿子,他雷霆震怒之后,却慢慢冷静下来,心里又有些不忍,然儿谋逆之罪罪无可赦,念及庶妃谢柔腹怀着北夜齐的孩子,皇帝特恩准其将孩子生下后,再流放到北夜齐身边,也算是有个能照顾他的人。
秦府成年男子全部处死,其余全部充入奴籍,永世不得脱奴籍。
本来因为谢柔是谢府的女儿,谢府也势必也受到牵连,但谢家大少爷谢荣救驾有功,谢家二小姐谢然又受到谢柔迫害,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不奖不罚,只敲打了谢青云几句,要好生教育儿女。
这是明面的说法,其实还是因为邱鹿白,邱鹿白才是真正的救驾有功,再说这事的确与谢家没什么关系,便这么放过了。
之后皇帝便生了一场大病,整日缠绵病榻。
而太子北夜宏经此一事,被吓得有些心理阴影,连府门都不愿意出,即便连皇后也不愿意见。
怎能由这样胆小懦弱的人继承大统?
皇帝心跟明镜似的,经此一事,原先遮在他心头的迷雾好像忽然间散开了,做了一辈子皇帝,好像临了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南陆国的皇帝,自己要为整个南陆国的百姓负责。
北夜权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他的孝心,****侍疾,忧心得夜不能寐,北夜权在这件事里是个受害者,被秦妃母子逼迫做出那些假象,皇帝深感亏欠,以前从来没关注过这个儿子,他母妃是个胆小懦弱的主儿,皇帝早忘了这宫里还有个慎妃。
皇帝本以为自己儿子多,在里面挑继承者该不会多难,但此时北夜齐谋反,北夜宏被吓出了心病,剩下的儿子里,北夜玉和北夜星年龄都不大,朝支持也不够。
剩下二皇子北夜权了,他的生母再不济,也是个妃子,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皇帝早年勤政,不注意休养生息,晚年又疑心颇重,做下了许多错事,这次被一刺激,将之前埋下的病根都引了起来,从而一发而不可收拾,太医院灯火通明,药汤药水不断地往里送。绕是如此,皇帝也如同烧到了尽头的灰烬,只微弱地闪着将要熄灭的光。
皇帝已经不能再怎么样说话,只艰难地留下了一封书,颤颤巍巍盖了龙印,大皇子北夜宏突发急病,需要休养生息,现封二皇子北夜权为太子,当天晚,皇帝便殡没了,武百官齐齐跪在皇帝寝殿内,呜咽之声冲破云霄。
无辜的北夜权成了最后的赢家,谢然却老是想着那天看见的北夜权,总感觉他并不像是那般随遇而安,任由别人欺辱的人。
她跟邱鹿白说的时候,邱鹿白也道:“这个北夜权不简单,虽然北夜齐谋逆之事板钉钉,肯定赖不掉,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北夜齐自小得意,不像是心思如此缜密之人。”
谢然疑惑道:“会不会……”
☆、277.第277章 十里红妆
277.第277章 十里红妆
邱鹿白自然知道她的想法,道:“不论怎样,这场谋逆只开了个头,若是真的打了起来,百姓们遭殃了,背后到底真相如何,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 ”
谢然点头:“我明白。”
一个月后,北夜权登基大典,他披金光闪闪的龙袍,武百官纷纷拜倒,像是一道由近及远的波浪,在震天的拜贺声,北夜权英姿勃发,与以往形象判若两人,仿佛他生来该坐在那个位置。
人们不曾发现,这低调的二皇子居然如此有王者之气,他浑身的气势竟叫人不敢直视,邱鹿白为百官之首,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的得意与轻蔑,心底的那点怀疑越发强烈。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事,禁术修士被消灭了个干净,百姓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南陆国各地慢慢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谢柔已经彻底成了谢府的耻辱,她被锁在深宫,只等诞下孩子便遣送到边境去与北夜齐作伴,谢朵作为谢柔的妹妹,日子越发难过起来,走在路老是觉得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的。
林姨娘想回谢府彻底成了奢望。
谢朵怪发孤僻起来,连赏梅苑也不愿意踏出了,原先还小心翼翼的每日去给老夫人请安,去给江月如请安,盼着老夫人和江月如能给她指一个好亲事。
现在的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别说是一门好亲事,是赶着去给人做小妾都没人愿意,谁愿意娶一个逆贼的妹妹?这不是要将自家至于风口浪尖之吗。
江月如到底不忍心,谢朵之前性格跋扈,但到底也没做出过什么大坏事,她再三嘱咐下人不要苛待她,应给的分例一点也不能少,别的再多的也没办法了。
这是一段平静的日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生息,都城又恢复了繁荣的样子,北夜齐渐渐成为了遥远的往事,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不会记着这些事的,只有不断的遗忘才能让他们对以后的每一天都充满信心。
邱鹿白挑个了阳光晴朗的好日子,将聘礼抬进了谢府。
人常说十里红妆,却没人真的见过十里红妆,当绵延不断的聘礼源源不断地被抬进谢府,后头的还没出邱府的时候,围观群众这才长了见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啊。
聘礼从早晨抬到下午,将谢府堆得满满的,谢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扯了扯邱鹿白的袖子:“你是将你府的桌子板凳都搬来了吗?”
邱鹿白一本正经道:“哪儿能啊,不止桌椅板凳,连锅碗瓢勺都搬来了呢。”
谢然忿忿地要去踢她,邱鹿白却趁机在她红红的脸啄了一下:“逗你玩呢,我准备了好久了,这么多还是精简之后的结果呢。”
谢青云得意得都快飘起来了,因为谢柔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被牵连,朝本来交好的大臣都有意无意地疏远着他些,现在邱宰相成了他的女婿,谁还能不敢给他面子。
不过见邱鹿白一到谢府与谢然待在一块,不由严肃道:“哪有成婚之前整日待在一起的,这不合礼数。”
☆、278.第278章 承诺
278.第278章 承诺
邱鹿白在朝时是一本正经的宰相,在谢家,谢青云是他的老丈人,他自然如同所有女婿一般对自己老丈人很尊敬,便道:“爹,我与谢然说几句话,吉宝可在娘那里?好久没见他了,我得去瞧瞧。”
邱鹿白改口改得无自然,一声“爹”差点将谢青云喊晕了,谢青云满意地摸摸胡子,心里想,女儿真争气啊真争气。
吉宝在江月如的喂养下吃得像一只胖乎乎的大熊猫似的,江月如将熬得香喷喷的粥里混鸡蛋黄,吉宝很喜欢吃,邱鹿白和谢然去的时候,他正大口大口地吃得香。
吉宝一见邱鹿白,高兴得不得了,伸手要抱,江月如心里不由称,血缘关系还真是妙,吉宝出生之后这邱宰相也没带过几回,怎么知道认人了呢。
谢然要知道江月如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定要狠狠地抹掉一把冷汗,从吉宝出生这厮开始翻窗子了,能不熟吗。
邱鹿白显得十分老实,抱着吉宝笑道:“娘,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带吉宝了,我们带着的时候结实了许多。”
这一顿夸的江月如顿时眉开眼笑,也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便道:“这孩子好带,什么都吃得香喷喷的,谢然毛手毛脚的,看着她带孩子我还不放心呢。”
邱鹿白与江月如很快聊到了一起,谢然颇有些目瞪口呆,江月如抬头一看,见谢然还呆站着,便道:“你还不快些去给邱大人泡杯茶。”
谢然有些惊地指着邱鹿白面前那个冒着热气的杯子:“那,那不是吗?”
江月如瞪了她一眼道:“去泡点缓解疲劳的菊花茶来。”
谢然本来想说,随便喝点不行了吗,见到她娘的眼神,便赶紧灰溜溜的出去了。
邱鹿白岂能不知道江月如的用意,他便笑道:“娘,有什么话便说吧。”
江月如自嫁给谢青云,不太关注外界事,但她也是听过邱鹿白的大名的,邱鹿白一无家世,二无靠山,本来是一个野小子,硬是靠着自己,拼到了如今的位置,外人看着风光,可江月如知道,这宰相之位不是天掉下来给他的,他一定吃了寻常人吃不了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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