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现在茶壶里的水比半壶还要多一些,而红英发现大都督身亡时地上有打碎的茶杯,这说明大都督是喝了水的。那么问题来了,在什么情况下喝过一杯水后茶壶里剩下的水比平时没喝之前还要多?”
在场之人皆不笨,乔昭说到这里,众人已经隐隐明白了。
“你是说……有人换了茶壶中的水?”江远朝轻声问。
乔昭看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准确地说,应该是换了茶壶!因为原本的茶壶中下了毒,为了毁灭证据,在大都督毒发身亡后,凶手趁人不注意用一只同样花纹的茶壶换走了原来的茶壶,这样的话就不会查到茶壶中的水有毒了。”
乔昭说着,缓缓扫过众人的脸,轻轻笑了笑:“可惜百密一疏,他以为换了茶壶便不会被人查到茶壶中的水有问题,但茶壶中的剩余水量却留下了破绽!”
“啪、啪、啪!”江五轻轻拍掌,“黎三姑娘果然心思聪敏,伶牙俐齿。”
“江五爷谬赞了。”乔昭平静道。
江五微微扯了扯嘴角。
谁谬赞啊,这姑娘忒爱自作多情!
“可惜单单从一壶水的分量得出这样的结论未免太轻率了吧?”江五似笑非笑反问道。
“轻率?”
“是啊,或许那晚红英倒多了水呢?倒多倒少,这毕竟不是什么紧要事。”江五看向红英,“你确定那一晚也是倒了半壶水?”
被江五这样盯着一问,红英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道:“婢子,婢子……应该……呃,不……”
江十一不耐烦皱眉:“是很轻率。”
这样一个婢女,说的话真的靠谱吗?
乔昭看了江十一一眼:“十一爷或许觉得人不靠谱,那咱们还是用物件来说话吧。”
江十一微微一怔。
为何他总有一种被这位黎姑娘看透心思的感觉?
他想什么,她仿佛先一步就知道了。
他这样想着,不由多看了乔昭一眼。
邵明渊冷眼旁观,见此情形脸色黑了黑。
什么情况啊,这小子总看他媳妇做什么?
乔昭莫名觉得气氛冷了几分,好像屋外的寒风乍然吹进来。
“什么物件还能说话?”江十一不自觉用了一个“还”字,显然认可了乔昭先前有关药丸的推测。
乔昭也不再卖关子,纤手一指:“这个茶壶!”
“茶壶又怎么了?”江五皱眉。
先前的药丸是这丫头配制的,药丸上刻了数做记号,这茶壶总该是江家的吧?
乔昭把茶壶中的水倒光,倒扣过来露出底端,紧接着把三只茶杯依次倒扣,示意众人来看:“现在大家应该看出不同来了吧?”
江远朝抓起一只茶杯,眸光微闪:“茶壶与茶杯不是同一批次烧出来的。”
像这种品质的茶具都是官窑所出,往往在不起眼处会写有成品的年月,这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在这种情形下能够想到这一点却非易事。
面对着锦麟卫一把手的暴毙,谁会想到一只小小的茶壶还另有乾坤呢?
“我想,江大都督还不至于用不配套的茶壶吧?”
这一次,无人再反驳乔昭的话。
乔昭却再次开口:“当然,茶壶样式、花色完全一样,或许很早之前弄混了也未可知。江五爷,你说是不是?”
江五面色微沉:“黎三姑娘不必针对我,相比较无根据的猜测,我只是更相信确凿的证据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再说茶壶没有换过就是强词夺理了,这样自取其辱的事情他不会做。
江远朝嘴角不自觉挂了笑意。
乔姑娘这样问,定然是有更加不容置喙的证据了。
她永远是这般从容机敏,鬼机灵般的姑娘。
江远朝的眼神带上几分怀念。
那时候他们的数次巧遇,她对他可没有现在这般冷若冰霜。
思及此处,绵绵密密的痛楚在江远朝心头散开,最后全化成了冰冷。
“黎姑娘还有什么证据?”江十一开口问道。
“茶壶内部的颜色。”乔昭把茶壶侧过来让大家看,“这个茶壶内部泛黄,有着洗不掉的茶渍,而大都督服药只能用清水送,他的茶壶只盛过清水,所以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茶渍。”
室内一派安静。
乔昭揉了揉眉心,掩去疲惫:“现在各位还有异议吗?”
“茶壶是凶手换走的,茶壶中的水毒死了义父,那么凶手是谁?”江十一看向乔昭的眼神无比认真。
乔昭不由笑了:“十一爷问我?”
江十一一脸诧异。
她说得头头是道,不问她问谁?
“我只是被锦麟卫的大人们带来问话的嫌犯,现在自证了清白,应该可以走了吧?至于找出凶手,那与我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江十一张了张嘴,干巴巴问道:“你怎么样才愿意帮忙?”
“十一哥,不要为难黎姑娘了。”江远朝叹道。
江五冷笑一声:“十三弟,黎姑娘洗清了嫌疑,你可还没有!”
乔昭听见江五声音就烦,淡淡道:“放了我父亲,我便帮忙。”
第608章 真凶现形
听了乔昭的话,江十一抬手摸了摸鼻子。
先前这位黎姑娘说请她未婚夫过来,她便告诉他义父死亡的真相。他请了她未婚夫过来,她果然说出了义父真正的死因。
现在,她又要把她父亲捞出来了吗?
总觉得她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样子。
“好,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出杀害义父的真凶,我同意把令尊放出来。”想完这些,江十一语气平静道。
乔昭看向江远朝。
江远朝温和一笑:“我也同意。”
见他二人如此说,江五自然没有反驳。
“我想请教一下太医,您认为大都督是中什么毒而死?”
听乔昭这么问,太医面露难色。
大都督的死因委实不好说。
单看中毒症状,与鹤顶红相似,即便有些出入,他认为更大的可能是江堂体内的丹毒与鹤顶红融合而产生的变化。
可是“丹毒”两个字是万万不能提的,那可大大犯了皇上的忌讳。
“依下官看,鹤顶红的几率最大,不过世上毒素种类颇多,还有些毒素与鹤顶红症状相似,是下官没有想到的亦未可知。”
乔昭嫣然一笑:“您说得对,确实是与鹤顶红症状相似的毒。”
太医一怔。
他说什么了?
邵明渊忍俊不禁。
昭昭好像越来越会给人下套了。
“先前我要的装清水的碗。”乔昭毫不客气向江十一讨要。
这一次江十一连迟疑都没有了,立刻吩咐人去灵堂取碗。
不多时一名锦麟卫端着碗走过来,古怪的神色让众人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放这里吧。”江十一道。
那名锦麟卫把碗放下,退至一旁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众人立刻看过去,就见碗中的水恢复了清澈,数十条血线样的东西根根分明,竖立在清水中。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黎三姑娘一开始丢入沾了血的银针后这碗清水立刻暗浊一片,现在怎么会是这样子?”十三太保之一的江七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众人同时向乔昭望去,期待她解惑。
乔昭笑望着太医:“太医看到这碗中情形,有没有想起什么来呢?”
太医眉头紧锁盯着碗中清水,脑子飞快转动着。
这样的情形隐隐有些熟悉,他一定在某本医书上见过描述的。
这情形实属罕见,那医书定然是冷僻的,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呢?
类似鹤顶红的中毒症状,融入清水静置一定时间后根根分明的血线——
就在太医绞尽脑汁思索的某个瞬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好似电光劈开了混沌,猛然想到了什么。
太医霍然看向乔昭:“大都督的指甲——”
乔昭微微颔首:“您想得不错,我从大都督的指甲中发现了同样的血线。”
“是血莲子,对不对?”太医语气激动起来。
乔昭点头:“正是血莲子!”
太医不禁笑起来:“看来下官这脑子还是好使的,我就说这种情形曾在哪本书上见过记载的。嘉南有异莲,形与睡莲相似,莲子如血,剧毒似鹤顶红,毒血遇水则红线生……”
太医难掩得意掉起书袋来,众人脸色却大变。
乔昭见状弯了弯唇,云淡风轻道:“血莲子只有新采下才有剧毒,所以凶手必然是去过嘉南而且府中养有血莲之人。呃,他对旁人应该会说喜欢养睡莲。”
乔昭说到这里,目光扫过江五与江远朝。
她的老家嘉丰便在嘉南省,而江远朝与江五先后驻守过嘉丰,所以毒杀江堂的凶手必然在二人之间。
她只负责分析到这里,至于谁是凶手,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而就在乔昭话音落下的瞬间,江十一腰间绣春刀利落抽了出来,砍向江五。
江五早已面色铁青,毫不犹豫回击。
可是紧接着又有数柄绣春刀齐齐指向了他。
江七盯着江五的眼神满是愤怒:“江五,你年前从嘉丰回来,我们在你家中小聚,无意间看到养在偏屋的莲花,你还哄我们说是睡莲,原来那时候你就起了毒杀义父的心思。你的良心莫非被狗吃了?”
“不要和他废话,把人拿下再说!”
眼见众锦麟卫涌过来,江五眼中闪过浓浓愤恨,忽然纵身向乔昭扑来。
邵明渊一个旋转身子跃起,一脚踢在江五心口上。
江五整个人弓着身往后飞去,落在江十一身上,哇的一口血喷出来。
邵明渊淡淡瞥了江五一眼,不屑道:“别打本侯未婚妻的主意,你还能多挣扎一下。”
江五狠狠瞪着邵明渊,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江十一揪住江五衣襟,绣春刀横在他脖子上,声音冷如冰雪:“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五呸了一声:“你不配知道!你可真是江堂养的一条好狗,只可惜江堂到最后还是把你当狗,站着当人的从来只有江十三!”
江远朝淡淡笑了:“江五,到了这时候你还不忘挑拨一下我们兄弟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同样是义子,你从小得到的教导比我们多,明明没有比我们多做什么,锦麟卫指挥使的位置却公认是留给你的,这对我们太不公平!”
江远朝深深看了江五一眼:“江五,你恨义父,难道不是因为你在执行任务时与暗线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义父把她灭口后对义父怀恨在心吗?”
当初江五驻守北定城,竟然对青楼女子莺莺也就是锦麟卫招募的暗线动了真感情,险些让遥控冠军侯麾下苏洛峰的任务失败,这才是义父把江五打发到嘉丰去的真正原因。
“你住口!”江五神情大变,“你没资格对我提这些!江诗冉该死,江堂该死,你们统统该死,锦麟卫指挥使的位置我势在必得!”
只有站到最高处,才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万分不甘的江五拼死反抗起来。
一阵混乱后,江十一面无表情抽回长刀,鲜血从江五胸口喷薄而出。
江五没有看江十一,却死死盯着江远朝,形如厉鬼:“江十三,我诅咒你这辈子永失所爱,所有努力终成空!”
语毕,江五气绝身亡。
第609章 黎光文出狱
“江十三,我诅咒你这辈子永失所爱,所有努力终成空!”
江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江远朝下意识看了乔昭一眼。
那一眼蕴含的情绪太复杂,乔昭目无波澜移开眼睛。
江远朝只剩下自嘲。
邵明渊一双剑眉拧了起来。
为什么总有一种自己媳妇被这王八蛋惦记的感觉?
他垂下眼帘,心中渐渐充满怒火。
“可以放我父亲出来了么?”少女平静声音响起。
“好!”江远朝与江十一异口同声道。
二人说完,目光短暂对视,旋即又分开。
邵明渊伸手揽住乔昭的肩,淡淡道:“走吧,直接去锦麟卫诏狱接岳父大人。”
乔昭颔首。
锦麟卫的诏狱戒备森严,不知令多少人闻风丧胆,诏狱外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三个人,目光频频往这边眺望。
“黎三姑娘让咱们在这里等着黎大人,你们说她是不是怕连累咱们才故意这样说啊?”杨厚承焦急搓搓手。
当时他们三人陪着黎三姑娘来探望黎大人,谁知还没走到这里呢,黎三姑娘就被那些王八羔子带走了。黎三姑娘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冲动着急,在锦麟卫的诏狱外等着就是了。
可是依着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进宫找太后求情的。
杨厚承想到这里更加懊恼,一拍掌道:“当时真不该听黎三姑娘的!”
池灿与朱彦皆一言不发。
“你们有什么想法可说啊!现在锦麟卫跟疯狗似的,先是抓了黎大人,后又抓了庭泉,现在还把黎三姑娘带走了,难道咱们就这样眼巴巴等着?”杨厚承急道。
“黎姑娘说话做事向来都是稳妥的。”朱彦斟酌道。
在他印象中,那个眉眼平静的女孩子总是在不动声色间解决在许多人看来天大的难题,这一次他依然忍不住相信她。
池灿看了杨厚承与朱彦一眼,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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