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锦容苑里,四姑娘黎嫣一回去就把学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二太太刘氏说了。
刘氏听得瞠目结舌。
黎嫣感慨万分:“娘,您说得对,最近谁招惹三姐都会倒霉的。”
刘氏弯了弯唇:“娘怎么会害你们呢。”
她说着特意看了小女儿黎婵一眼:“婵儿,这一点你就要向你姐姐学着,以后不可逞一时之快了。”
黎婵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奇问道:“可女儿还是想不明白,三姐怎么知道饭菜不能吃呢?”
“这个啊——”刘氏被问住了。
这么邪门的事,她也想不明白啊。
“咳咳,总之以后不要和三姑娘起争执就对了。”
黎嫣与黎婵齐齐点头。
乔昭才踏进雅和苑,何氏就迎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女儿一眼,把她拉入怀里:“我的昭昭,今天在学堂没有受委屈吧?”
“没有的。”何氏眼中流露的关切让乔昭心中一暖,含笑回道。
“没有就好,娘还一直担心你呢。昭昭啊,要是真有人欺负了你,不要委屈自个儿,一定要告诉娘呀,娘替你做主!”何氏就差拍着胸脯向女儿保证了。
跟在乔昭身后的冰绿扑哧一笑:“太太,您放心吧,咱们姑娘才没有受委屈呢!倒是大姑娘二姑娘她们几个,因为吃坏了肚子丢了好大的人,婢子当时就忍不住乐了,伺候二姑娘的含珠差点和婢子打起来。”
几位姑娘去学堂各自带了一个丫鬟,姑娘们上课时就歇在休息室里。
何氏听得目放异彩:“真的?”
“当然是真的!”冰绿快言快语,倒竹筒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小丫鬟讲得绘声绘色,就像说书一般精彩,听到最后何氏大笑起来:“可真是老天开眼,让那些嘴烂心毒的遭了报应!”
“可不是呢,咱们姑娘心眼好,就一点事都没有!”冰绿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何氏越看冰绿越舒心,问道:“冰绿,你说伺候二姑娘的含珠差点与你打起来?可有吃亏?”
冰绿一听,挺了挺胸脯:“太太多虑了,婢子怎么能给姑娘丢人呢。”
哼,要不是当时伺候四姑娘与六姑娘的两个小丫鬟拦着,她非把那小蹄子的脸抓花不可!
“少惹事。”乔昭忽地开了口。
姑娘的话必须要听,冰绿当下没了气势,老老实实道:“是。”
乔昭颔首,又道:“不过要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不必忍着。”
“姑娘?”小丫鬟瞬间神采飞扬。
“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嗳!”冰绿脆生生应了下来。
主仆二人回了西跨院,冰绿依然兴奋不减,虽一直看阿珠不顺眼,可实在找不到其他适合的畅聊对象,还是眉飞色舞对阿珠说了,最后不忘炫耀道:“姑娘愿意带着我,你就算不愿也是无法的,谁让我才是伺候了姑娘多年的心腹呢。不过你只要好好伺候姑娘,以后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我还是会告诉你的。”
“那就多谢了。”阿珠面色平静道。
冰绿终于心满意足,扭身出去了。
阿珠把泡好的茶奉给乔昭。
乔昭接过来喝了一口,才道:“有没有听来什么新鲜事儿?”
乔昭不在西跨院的这段时间,阿珠自然没有守在院子里,而是跑到大厨房与婆子们闲聊磕牙去了。
厨房里的下人消息灵通,议论的不是府中八卦,便是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儿。
阿珠性子温和,善于倾听,出手又大方,早与那些人处好了关系。
乔昭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阿珠还真听来一件事:冠军侯一大早去了寇尚书府上。(未完待续。)
第68章 不悔
乔昭当即坐直身子,收起了随意:“冠军侯去了寇尚书府上?后来呢?”
他去外祖父家是……报丧吗?
邵明渊一定会与兄长见面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乔昭就有些难以淡定了。
阿珠却被问住了,摇摇头道:“婢子只听来这些,还是因为那些婆子们打赌,冠军侯去尚书府会不会被打出来呢。”
“不会。”乔昭恢复了冷静从容。
迎上阿珠疑问的眼神,她解释道:“冠军侯射杀妻子乔氏,是为了家国大义,寇尚书身为朝廷重臣,是不会为难冠军侯的。”
她这样冷静分析着亲人们面对她被夫君亲手射杀后的反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外祖父定然是不会怪罪邵明渊的,那么,哥哥呢?
乔昭一时想痴了,再没言语。
阿珠悄悄退了下去。
寇尚书府上。
因为寇老尚书父子一早上朝去了,听闻冠军侯前来拜见,招待他的是老夫人薛氏和长媳毛氏。
邵明渊穿着半新不旧的白袍,见到薛老夫人当即一撩袍角,单膝跪了下去:“外孙婿明渊见过外祖母,见过舅母。”
眉眼清俊的年轻人,收敛了睥睨纵横的杀伐之气,就好似饱读诗书的世家贵公子,恭恭敬敬跪在长辈面前。
薛老夫人长久沉默着。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亦无半点焦躁之色,更无青年封侯的志得意满,时间一点点过去,保持着跪姿纹丝不动。
屋子里伺候的年轻丫鬟们忍不住频频看向这位清俊无双的年轻侯爷。
这是她们表姑娘的夫君呢,生得可真俊,又有天大的本事,只可惜,她们的表姑娘没有福气——
“罢了,侯爷起来吧。”薛老夫人终于开口。
邵明渊没有动:“明渊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外祖母原谅,恳请外祖母允许明渊见舅兄一面。”
“侯爷想见乔墨?”
“是,内子棺椁已经安置在靖安侯府中,明渊想亲口告诉舅兄此事。”
“乔墨他——”薛老夫人张嘴欲言,最终摇摇头,叹道,“罢了,庆妈妈,领侯爷去见表少爷。”
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走过来:“侯爷请随老奴来。”
邵明渊向薛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随着庆妈妈出去。
他才走,屏风后就转出一个绿衣少女来。
“青岚!”毛氏皱起眉。
绿衣少女正是毛氏的次女,寇青岚。
寇青岚显然不怕毛氏的训斥,转身伸手一拉,又从屏风后拉出一个蓝裙少女来。
蓝裙少女年纪比寇青岚略长,被她这样拉出来,面色绯红,嗔她一眼道:“二妹,你快松手。”
寇青岚笑盈盈道:“大姐你别恼,我松手就是了。”
等她松了手,蓝裙少女向薛老夫人与毛氏盈盈一福:“祖母,娘。”
毛氏叹口气:“梓墨,你怎么也跟着你妹妹胡闹!”
没等寇梓墨开口,寇青岚就抢着道:“娘,您别怪大姐啊,是我很好奇那位战无不胜的冠军侯长什么样子,这才拉着大姐来看的。”
少女声若黄鹂,说起目的来毫不掩饰,倒是让毛氏无奈起来,只得转头对薛老夫人道:“老夫人,都是儿媳惯坏了这两个丫头——”
薛老夫人摇摇头,道:“她们正是好奇的年纪,想见一见那位大名鼎鼎的侯爷也不足为奇。”
她说完,看着两个孙女,面色沉下来:“只是以后再不可如此了。你们表姐虽已不在,可他名头上还是你们的表姐夫,一旦传扬出去该让人说咱们尚书府没有规矩了!”
寇青岚吐吐舌头:“孙女知错啦,孙女就只是好奇而已。”
薛老夫人看毛氏一眼:“毛氏,带着她们下去吧。”
毛氏明白薛老夫人的意思。
冠军侯如今尚在府中,任由姑娘们乱跑确实不合适。
只不过——
想到刚刚跪在薛老夫人面前的年轻将军,再看一眼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毛氏心中一动。
这位冠军侯,比她想象的更懂礼,才二十出头就已封侯拜相,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说起来,实在是难得良婿。
公公眼看要致仕了,夫君又一直不上不下,到时候两个女儿的亲事就高不成低不就了。
毛氏存了这个念头,领着两个女儿回院子后就派了下人去安置表公子的住处探听动静。
邵明渊被庆妈妈领到尚书府西北角的一处院落里。
这处名为“听风居”的院子很偏僻,幽静得只能听到竹叶的沙沙声。
庆妈妈停下脚步,恭敬道:“侯爷请稍等片刻,表公子不大方便见人,老奴先进去请示一下。”
“有劳。”邵明渊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
片刻后,有动静传来,邵明渊抬眸望去,就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乔家玉郎大步走了过来。
走来的年轻男子白衣墨发,浑身上下只有这两个颜色,看其风姿只觉风华无双,可当目光落到他的左脸时,立刻让人生出面对狰狞恶鬼的恐惧。
饶是已经见过表公子这般模样,庆妈妈依然低头垂眼,不敢再看,心道:表公子毁了容,形如恶鬼,为何不遮掩一下呢?
转眼间乔墨已经在邵明渊面前站定。
他的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漆黑幽静,这样望过来,邵明渊眼前忽地就闪过一双相似的眸子。
他的妻子乔氏,站在城墙上与他遥遥对视,目光便是这样的清澈宁静。
那时,他不敢再多看一眼,却不知仅有的那一眼,已经镌刻于心,永不敢忘。
“舅兄——”邵明渊率先开了口,声音低哑。
那双幽静的眼忽地有了变化,男子的声音清凉似水,如风吹过竹林:“邵明渊?”
“是。”
“我的妹夫,我大妹的夫君,邵明渊?”
“是我。”邵明渊一字一顿吐出,几乎要站立不住,可他只能也必须笔直地站着,承受这世上与乔氏最亲近的亲人简单又沉重的责问。
“你没有保护好我妹妹。”
“对。”
“我问你,你射杀了我妹妹,可曾后悔?”
邵明渊沉默片刻,答:“不悔。”
重来一次,他依然只能那样选择。
虽不悔,却有愧。
愧疚终生!
只是这样的话,他没有资格对乔氏的亲人说。
“很好。”乔墨扬起手中剑,对着邵明渊心口刺去。(未完待续。)
第69章 不忘(天羽、天月的灵兽蛋)
邵明渊挺拔如松,一动未动。
庆妈妈骇然喊道:“表公子,不能啊——”
长剑到了邵明渊心口处,乔墨面色微变,往上移了几分。
锋利的剑没入邵明渊肩头,随着乔墨把剑拔起,鲜血顷刻涌出来,把他的白袍染红。
乔墨清幽的眸子染上愠怒,声音更冷:“为什么不躲?”
邵明渊没有开口。
“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
乔墨握紧了手中长剑,在邵明渊的沉默中,忽地把染血的剑掷到地上,怒意勃发:“邵明渊,当时你射出那一箭,是不是就料定了世人只会赞你不徇私情,大仁大义?料定了哪怕是你妻子的亲人,亦只能选择原谅你?”
乔墨的话掷地有声,一声声砸过来。
肩头的痛让邵明渊脸色苍白起来,他却没有一丝一毫表露。
在这样的质问下,邵明渊终于开了口:“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想世人如何看我,亦没有想妻子的亲人是否会原谅我。”邵明渊垂眸,声音寂寥,“我什么都没有想。”
他没有解释更多,乔墨看过来,他回视,眼眸黑湛,坦荡无边。
两个男人目光交汇良久。
乔墨勃发的怒气低了下来:“你走吧。”
“乔氏将会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舅兄要不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乔墨摇摇头:“不必了,想来大妹也不愿我看到她身后的样子。她出殡那日,我会去的。”
“舅兄,明渊告辞。”邵明渊抱拳行礼,转了身往外走。
“邵明渊。”乔墨在他身后喊。
邵明渊停下,转过身来,态度恭敬:“舅兄还有何事?”
乔墨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肩头:“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邵明渊一怔,从善如流点头:“好。”
这点伤他不在意,但他如今正是人人瞩目之际,传出被舅兄刺伤的消息,恐给舅兄惹麻烦。
邵明渊跟着乔墨进了堂屋。
庆妈妈唯恐再出什么事,赶忙去给薛老夫人报信去了。
乔墨毁了容,形容恐怖,听风居里只有一个小厮伺候。
邵明渊无需避嫌,婉拒了小厮的帮忙,撕下白袍衣角单手熟练包扎好伤口,换上小厮递过来的素衣,面色平静走了出去。
乔墨看着一身素衣俊逸出尘的男子,轻叹一声,问他,“邵明渊,你可知道我妹妹的闺名?”
邵明渊薄唇轻抿。
他在北地征战时被急召回京与乔氏女成亲,大婚那日又因鞑子突袭深入大梁腹地匆匆北上,又如何能得知乔氏的闺名。
他也曾写过家书,含蓄问起,可一封封家信如石沉大海,乔氏没有回过他只言片语。
“你记住,她单名一个‘昭’字,是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
乔昭——
邵明渊在心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冲乔墨颔首:“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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