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
“我知道是求医,那糟老头子要不是有这么一个本事,就他那个脾气,早让人一棍子打死挖坑埋了。我是问给谁求?别跟我说是为你自己。”好友的性子他清楚,若是为了自己,断然不会去沾那些是非。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想请李神医给我舅兄治脸。”
池灿愣了一下,一脸吃惊:“乔墨?”
邵明渊颔首:“是。我见过舅兄,他的脸伤得很严重。除了李神医,恐怕无人能妙手回春。”
池灿沉默了。
许久后,他问:“值得么?”
为了治好乔墨的脸,让自己陷入那样的麻烦中?
邵明渊笑了:“当然值得。你该知道,容颜有损的人是不能出仕的,我舅兄一家都不在了,乔家的兴盛以后都系在舅兄一人身上。”
见池灿依然不语,邵明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说了,我不是十来岁时无人多看一眼的野小子了。我会把握好分寸,不让自己陷进去的。睿王那边,就拜托你了。”
“行吧,下不为例。以后惹上麻烦别说我认识你。”池灿认命答应下来。
邵明渊轻笑出声。
二人转身往外走,池灿走到一半冒出来一句话:“我说,你真跟着李神医一道与人家女眷吃饭了?”
“是啊。”邵明渊老实回道。
明明是给他这个当侍卫的管口饭吃,怎么到了好友口中就有些不对味呢?
什么叫与人家女眷吃饭了?
“你有什么感受?”
邵明渊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想着刚刚好友才答应帮那么大的忙,不好敷衍了事,仔细思考一下道:“黎府的伙食不错。”
池灿:“……”一个侍卫给什么肉吃啊!黎府果然没规矩!
“伙食不错?难不成还有叉烧鹿脯吃?”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邵明渊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当时他就是诧异桌面上的那道叉烧鹿脯,才觉出不对劲来。
池灿一张脸已是彻底黑了,不发一言,抢先一步抬脚就往外走。
气死他了,那个臭丫头,本来他是收利息要她做一道叉烧鹿脯的,她居然先给邵明渊做了。
这样说来,那个叫冰绿的丫鬟当时说的是真的!
他忽地停下来回头,打量着好友。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比他权力大一点儿,功夫强一点儿,脾气好一点嘛,那臭丫头真是势利眼!
邵明渊不知道池灿莫名发什么脾气,琢磨着是不是今天顾着他的事没吃好才火气这么大,为了让对方平衡点,忙挽救道:“我没吃,只吃了几口山药。”
池灿一听更生气了。
合着他用救命之恩收的利息,这位先吃上的还不稀罕!
池公子拉开门走出去,砰地一声把一头雾水的冠军侯关在了里面。(未完待续。)
第95章 灵前
池灿心里不痛快,干脆直接走人。
桃生正找着叶落扯闲话,见状忙追了上去:“公子,打伞,打伞。”
他个头没有池灿高,只得踮着脚替主子撑伞。
池灿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侍卫叶落,冷笑道:“瞎扯什么呢?”
桃生苦着脸,颇委屈:“能扯什么啊,公子您不知道,那人简直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生怕您把他家将军吃了似的。”
“谁嚼得动!”池灿一想到要去告诉睿王“借走”的神医不还了,就有些头大。
邵明渊那混蛋无所谓,他还得与睿王讨价还价去,总不能真让那混账卖身。
主仆二人步入雨帘中,追出来的邵明渊见状摇头笑了笑,折返回雅室。
李神医拿着一条牛肉慢条斯理吃着,见他进来问道:“那小子走了?”
“嗯。”邵明渊走过去坐下。
“他怎么了?看刚才那样子,像要把老夫生吃了似的。”
邵明渊淡笑道:“神医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急脾气,没有别的意思。我请拾曦帮我去与睿王说和去了。”
“睿王真能答应?”有求于人都不出面,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他真想不明白。
“会答应的。”
见李神医面带怀疑,为使他宽心,邵明渊含笑道:“因为我是冠军侯。”
他是手握重兵的北征将军,就算告假在家,在军中的威望依旧无人能及。他甚至有那个信心,尽管战事告一段落天子收回了能调兵遣将的虎符,只要他愿意,依然能指挥得动一手打造出来的铁血强兵。
李神医看着笑意温和的年轻男子,忽地收起了嬉笑心态,问他:“什么时候去给乔墨治伤?”
他忘了,这个年轻的顶多算是他孙辈的小子,早已是在北地跺跺脚就能威震八方的人物,就是在如今的京城亦是举足轻重。
有这小子在,说不定能让老友仅剩的一点血脉将来走得顺当些。
嗯,等哪年他心情好,顺手给这小子把寒毒祛了算了,至于现在,让他且受着吧,就当给乔丫头出气了。
“舅兄他或许不愿欠我的人情,请神医等到我亡妻出殡的时候吧。那天舅兄会过来,到时候您直接去与他说便好。”
李神医看邵明渊一眼,心情莫名,嘀咕道:“侯爷倒是体贴。”
邵明渊笑了笑,再问:“神医离开了睿王府,不知是愿意住到靖安侯府去,还是另有安排?”
“住到靖安侯府和留在睿王府有什么区别?你给我安排个普通的落脚地方,不要一大群人跟着,平时老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怎么样,能成不?”
李神医这要求听起来简单,实则相当麻烦。
首先,李神医给睿王治病,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一直等着寻机会要他的命,来个釜底抽薪。
其次,满京城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位神医呢,就等着李神医离开睿王府后赶紧请去治病救命。
只这两点,李神医想做到来去自由就太难了。
邵明渊却毫不犹豫点头:“可以,我这就给您安排地方。”
邵明渊说着喊了一声:“叶落——”
守在外面的侍卫叶落推门而入:“将军有何吩咐?”
“从今天起,你贴身保护神医的安全。”
叶落看一眼满脸皱纹神色郁郁的李神医,再看一眼自家清俊无双的将军大人,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利落道:“卑职领命!”
李神医看着眉眼普通的侍卫,皱眉道:“他行么?”
素来寡言的叶落垂眸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一声:怎么说话呢?他会不行?
邵明渊笑道:“神医放心,叶落在军中是比武状元,罕有人敌。”
李神医上下打量着叶落:“啧啧,可真是看不出来。”
“叶落——”邵明渊冲叶落点点头。
叶落会意,抬手把一旁的高几劈得粉碎。
“嘶——”李神医眼一亮。
这小子,要是以后帮着他捣药有前途啊!
邵明渊看了看粉身碎骨的高几,嘱咐一句:“记得赔。”
“是!”
“用你自己的俸禄。”
叶落:“……”不带这样的啊,他这是为了公事,公事!他的俸禄还想攒着娶媳妇呢。
邵明渊安排李神医的细节不必多提,等他回到靖安侯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侯府大门灯笼高挂,此时已经点亮,映得青石路似覆盖了一层白霜,一直延到内里去。
“二公子回来了。”穿白的仆从忙给邵明渊开了门。
因有靖安侯在,邵明渊虽封冠军侯,靖安侯府的人还是称他二公子。
邵明渊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他踏着一路白霜往内走,走廊挂着一排排白灯笼,随着风雨的吹打不停晃动着,明明亮如白昼,却无端有种阴森感。
邵明渊浑不在意,一路走到安置乔氏棺椁的灵前,单膝跪下,接过小厮递来的烧纸默默烧纸。
黄色的烧纸被火舌舔舐,很快就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灰落在火盆里。
几个负责守在灵前的婆子凑在一起,皆不敢出声,只是暗暗交换着眼色。
二公子替二奶奶烧起纸钱来倒是挺上心的,就是不知当初怎么那么狠辣,能下得去手把二奶奶一箭射死呢?
邵明渊没有在意那些婆子们的眉眼官司,认认真真烧着纸钱,直到邵知匆匆赶来,低声道:“将军,您让属下前不久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去书房说。”邵明渊把手中一叠烧纸烧完,这才起身离开灵堂。
邵明渊一离开,那些婆子顿时唠起嗑来。
“啧啧,这里面躺着的二奶奶可是被二公子亲手杀的,你们说二公子跪在这里就不害怕吗?”
“害怕啥呀,二公子打了这么多年仗,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呢,一颗心恐怕比石头都硬。”
婆子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刚刚离去的人,把邵明渊安排暗暗守灵的侍卫气得直咬牙,低声对同伴道:“真想拿臭袜子把那些婆子的臭嘴塞上,怎么能这样说咱们将军!没有将军,她们能这样闲得蛋疼满嘴喷粪?”
同伴拍拍他:“小点声,让那些人发现就不好了。忍忍吧,等搬进冠军侯府就听不见这些糟心话了。”
若没有主子的默许纵容,府里如何会任由这样的议论蔓延?
说到底,是他们将军不受侯夫人待见罢了。(未完待续。)
第96章 天晴
书房里燃了灯,因只有一盏,光线有些昏暗。
邵明渊坐在椅子上,示意邵知可以讲了。
邵知上前一步,声音压低道:“将军,属下这几天和府上护送夫人去北地的护卫、羽林军还有远威镖局的人有所接触,发现有一个人值得注意。”
“何人?”邵明渊背光而坐,让人难以辨明脸上表情,声音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更显低沉醇厚。
“远威镖局的副镖头林昆。林昆是这次护送夫人北上的镖队首领,属下探查到,当时苏洛峰带着队伍改路时,林昆曾当众反驳过,而且言辞激烈,险些与苏洛峰的亲兵冲突起来。”
“他人呢?”
“他们这批镖队回来后,远威镖局的镖头就给他们放了假,林昆回老家了。属下已经打探到林昆老家在何处,特来向您禀告一声,这就赶过去找他。”
邵明渊轻轻点头:“去吧,多带几个人,路上注意安全。”
“领命!”邵知退了出去。
随着房门打开又合拢,涌进来的风把烛火吹得一闪一闪,室内光线时明时暗,室外雨声哗哗作响。
邵明渊没有回起居室,走去净房冲了一个澡后换上雪白中衣,重新返回书房,躺在榻上睡了。
一夜风雨,翌日一早,天却放晴了。
窗外的芭蕉被雨打过,显得越发青翠欲滴,墙角的石榴花落了一地,枝头依然红火热闹。
乔昭一大早起身,推开窗子,任由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卷走一夜慵懒。
“姑娘,今天不是不用去女学嘛,您起得真早!”冰绿走过来,揉着眼睛站在乔昭身边,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由低呼,“呀,石榴花落了好多,真是可惜。”
乔昭笑道:“不可惜,这些落的石榴花大部分是不能坐果的,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原就会除去,这样才能结大而甜的石榴。”
“原来是这样啊。”冰绿眼睛亮亮的,“姑娘,您懂得真多。”
乔昭侧头看她,伸手捏捏小丫鬟红彤彤的脸蛋:“多看书就知道的多了,人从书里乖。”
“喔。”冰绿似懂非懂点点头。
乔昭就笑了。
其实冰绿这样挺好的,无忧无虑,欢欢喜喜,把小丫鬟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姑娘,百合粥好了,您先用一点吧。”这时阿珠端着青碧色的小碗过来,里面米烂粥稠,香气四溢。
饮百合粥,可以静心安神,治疗失眠。
是的,昨夜乔昭失眠了。
她泡了一个澡,洗漱过后早早上了床,原本迷迷糊糊入睡了,谁知却梦到了那日兵临城下的情景。
她立在城墙之上,鞑子的狞笑声在耳边回荡,城墙上的风要比平地大得多,把她的额发往后吹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邵明渊在墙下策马而立,身后是黑压压的大梁将士与迎风高展的旌旗。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委屈的,委屈命运把她推到烈火上烤,大好韶光骤然成灰。
她想对他说,以后有机会见了她的父母兄长,告诉他们,她不难过,也请他们不要太难过。
可惜那人箭来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半夜里,乔昭惊醒了。
她仿佛还能感到心口的剧痛,甚至在仰望挂着纱帐的雀鸟银钩时,眼前依稀晃过邵明渊歉疚的眼神。
原来,他那日是歉疚的啊。
仰躺在罗汉床上,乔昭哑然失笑。
当时竟没留意,看来还是白日里的见面让她心境起了波澜。
乔昭想,也许是天意吧,她没能说出对父母亲人的惦念,结果一朝醒来,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长兄与幼妹。
深夜清幽,只听到屋外大雨如注,噼噼啪啪敲打着窗棂。
从噩梦中醒来的乔昭却再也睡不着了,对兄长的想念越发浓烈起来。
也不知兄长脸伤成了什么样子,等见到兄长,她一定要想法子请李神医替他医治。
乔昭辗转反侧一整个后半夜,晨曦微亮就迫不及待起了身。
“姑娘,您趁热喝吧。”阿珠把百合粥放到了桌上。
乔昭离开窗口,走过去坐下,拿起白瓷小勺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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