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原打算明年回家的,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这世道,女人想成事不容易,现在有了机会,她要不要把握住,还得和家里人再商量商量。
“问问司公公的意思。”邱姑姑若有所思,“若是司公公愿意拦在前面,我们行事就要方便很多了。”
段掌事有些为难,“这话不好开口,就怕司公公也想给自己留后路,不想将人都得罪了。”
邱姑姑觉得有道理,不排除司三葆这么想,到时候京城的人一来,他甩手掌柜任由两边的人斗,等斗的差不多了他再出来打一打抬一抬。
难的还是他们锦绣坊。
“兵来将挡。”青红笑着道:“掌事和姑姑不用担心,他们再嚣张也是客,难不成还能骑我们头上不可。”
她话说的有趣,大笑都笑了,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了。
“阿瑾明儿就去二楼点卯了吧。”邱姑姑看着苏婉如,见她点头,便和焦振英道:“人是你从思秋手里要的,你可要用心教,阿瑾的底子厚,你略引导一下,将来她定当能给你好处。”
焦振英就挑着眉看着苏婉如,笑着道:“这么说我要错人了,说不定将来我这绣长的位置都不保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好好做事谁能夺的去。”邱姑姑嗔怪的瞪了眼焦振英,对方笑着点头,“对,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苏婉如敬焦振英的酒,“绣长放心,您方才的警告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我这和您保证,断不会抢您的绣长之位。”
“咦!”焦振英被将了一军,一口气喝了酒,和邱姑姑告状,“姑姑您瞧,这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邱姑姑摸了摸苏婉如的头,这小丫头生的太好了,将来锦绣坊能不能留得住还是两说。
她心里有些愧疚,可又无从说起。
“陆姐姐来了。”门外,蔡妈妈笑着喊了一声,房里的气氛一静,随即邱姑姑就笑着道:“是思秋来了,请她进来,正好一起说话。”
她对三个绣长在公事上一视同仁,可私心里她还是难免偏颇刘三娘一些。
刘三娘的命太苦了。
“掌事,姑姑。”陆思秋笑着进来,苏婉如不得不起身让了让,陆思秋顿时笑着道:“你坐你的,我今儿有些吃醋的,非要挤在姑姑和掌事身边坐着不可。”
苏婉如很惊讶,平时都不是极活络的人,今天却都变的能说会道会哄人了。
“难得这样热闹。”段掌事笑着道:“我看,不如再叫个席面来,将其他人一起喊来,免得一会儿得又有谁嚷到我跟前说吃醋了。”
大家都笑着,蔡妈妈应了去定席面,另一个婆子则去请其他两个馆的管事姑姑和绣长。
苏婉如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可这样的场面她来是极大的荣耀,非但不能走,还得乖巧的坐在这里。
不一会儿,席面送来,锦绣馆的王姑姑,喜居馆的刘姑姑,并着五位随来的绣长,一下子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热闹不已。
苏婉如位份最小,不得不挪了位子往后让,焦振英拉住了她,笑着道:“让什么,就坐我旁边,将来什么样谁知道,不用心虚。”
苏婉如就拖着凳子坐焦振英旁边,青红就凑着脸来,道:“振英说的没错,这可就你资历最浅,可偏偏掌事让你平起平坐,可见对你很看重,将来你前途不可限量。”
苏婉如笑了起来,给青红倒酒,低声道:“姐姐快多喝一杯,将来我可不给您倒酒了。”
“嘿!”青红越发喜欢苏婉如,生的漂亮还不娇气,也不曾仗着脸生事,“这小丫头我非得好好收拾不可。”
焦振英就护着苏婉如,笑着道:“她从明儿开始就我手底下的人了,你要想收拾,也来我们山水馆好了。”
“我才不去。”青红哼哼了两声,正要说话,陆思秋就坐了过来,笑着道:“说什么呢,小声说话大声笑的,让我们也听听。”
青红就捏着陆思秋的脸,“说你越长越美,我瞧着嫉妒了。”
陆思秋失笑,余光扫过苏婉如,划过不屑,笑道:“苏瑾可是在这里呢,我这脸巴不得藏桌子底下才好。”
“别理她。”焦振英接了话,“她今晚又是吃醋又是嫉妒的,都快成鞭炮筒子了。”
苏婉如抿唇随着大家笑着,抬眸看了眼陆思秋,对方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满是冷意。
她从来就没有忌惮过陆思秋,心思放在脸上的人,不足为惧。
陆思秋心里是真的嫉妒,今晚要不是她厚着脸皮来,掌事和姑姑根本不会请她……
三娘也就算了,焦振英又没比她好在哪里,凭什么落了她。
难道……
陆思秋心里一跳,她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山水馆不像其他两个馆竞争激烈,邱姑姑管的严,绣活来了后都是轮着分的,从来没有厚此薄彼的事情发生。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八月十五的评比,赢了的人是要跟着刘三娘绣进宫绣品的,说不定还可以进宫谢恩。
天下刚定,皇后又是第一次寿诞,这一个人无疑会留下极深的印象,将来前途定然大不同。
这么大的事,邱姑姑会不会偏袒焦振英?
陆思秋胡思乱想着,忽然就听到对面的刘姑姑道:“论起来,三娘手底下的几个人底子厚实些,不过年纪却又偏大点,将来不好说。倒是振英手里有几个,年纪小不说,手艺也扎实。”
陆思秋心头越发的凉,不经意的就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一愣看向青红,“想什么呢,阿瑾给你敬酒,你也不理。”
“啊!我走神了。”陆思秋掩饰似的拿了杯子,一抬头就发现苏婉如正看着她,那一瞬她有种错觉,对面那个人看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慌忙的,陆思秋喝了酒,便接着说晕,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儿。
苏婉如看着她,若有所思。
一顿饭吃的很迟,众人都喝的高了,几位姑姑更是被扶着回去的,苏婉如帮着蔡妈妈收拾桌面,蔡妈妈笑着道:“时间不早了,姑娘早点回去歇着,这事儿我一个人就行了。”
段掌事身边还有小丫头和婆子,只是今晚让那些人都各自回去了,这会儿就没有人做事了。
蔡妈妈其实不用做,可今晚掌事要住在这里,不收拾出来不好。
“这么多碗筷,您收拾好也要天亮了,我帮你。”苏婉如做这种事情其实很生疏,蔡妈妈一眼就看出来了,顿时笑着道:“别弄坏了手,明儿邱姑姑可要找奴婢算账了。”
苏婉如笑着,手并未停下来,段掌事洗漱好出来,见苏婉如还在,便笑着道:“你这孩子倒是勤快的,我当你走了呢。”
“回去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我打算帮蔡妈妈收拾好,再去绣个帕子。”苏婉如笑着道:“天亮了直接去上工。”
年轻有冲劲还勤快,这是段掌事愿意见到的,赞同的点头,道:“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那时候和五娘两个人常常几夜不睡觉,就磨着针线这点事。”
宋五娘!苏婉如想到师傅,老了以后的宋五娘眼睛坏了,不走近了她连是人是物都分辨不出。
还是她寻了个老花镜给她用,方才好点。
“回吧。”段掌事摆了摆手,“别累着,好好顾着身体。”
苏婉如应是,擦了手出门走了,蔡妈妈就扶着段掌事回了房里,低声道:“苏绣娘不但生的好,这脑子也是机灵的很。”
“嗯。”段掌事躺好,拢着被子道:“邱红还是看重她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蔡妈妈就笑了起来,将灯调的暗了些,道:“奴婢倒没多想,只是觉得天天看着一张好看的脸,心情估计也敞亮。”
段掌事笑笑,翻了个身睡了。
苏婉如确实不打算睡觉了,打了哈欠在井边洗了脸才回去,点了灯她翻了一块墨蓝的布出来,嘴角不由抽了抽,嘟哝道:“你哪是不满意别人做针线不好,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舒坦。”
沈湛摁着她,非要她答应为他做件衣服。
她很没骨气的应了。
沈湛就爽快的送她回来。
“放根针在里面,扎死你。”苏婉如愤愤不平的将料子在床上铺开,又回身去桌上取篓子,随即楞了一下,就见篓子下压着一张纸片,她忙抽出来……
是一张银票,盖着沈湛的私印。
“不是在韩老夫人那边吗,怎么会在这里。”苏婉如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去检查了房间,除了多了这张银票,其他的没有不同,“韩家的人送来的?”
想完她才咦了一声,发现这张银票的面额居然是一万两的,“神经病,居然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
折起来放枕头下,想了想她又找了椅子堵在门口,才略放心点。
门外,韩江毅从暗影中走出来,看着亮着灯的房间眉头略挑,很惊讶苏婉如的沉稳,发现有生人来过自己的住处,竟然不惊不怕。
他站在门口,窗户上苏婉如的身影时而动时而静,一会儿还有轻轻缓缓的歌传出来,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倒也不是多优美,却让他觉得有趣。
好一会儿他才失笑,惊觉自己做梁下小人窥探女子的事也做的这么兴致盎然,摇了摇头,才笑着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苏婉如就开了门,“方才不是人?”她心头疑惑,在门边拿了门栓跟着出去,远远的就看到一道神医极快的往后院而去,她四下看了看,决定跟着那人后面。
跟了百十步,那人一转身就没了影子,苏婉如找了一圈,一抬头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到登月塔这边来了。
“走了?”她在原地站了一回,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惊了一跳忙躲在树后,就看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进了对面的小道。
是一男一女,女的她有些面熟,男的不是刚才走在前面的那人,但是也像哪里见过。
这个时候男女见面……很古怪。
苏婉如忙跟了过去,可惜两人已经走远。
找了一会儿,天已经亮了,她寻了蔡萱一起去了馆里,二楼和一楼的格局类似,焦振英组里的人一共十六个,到比楼下要少几个人。
但气氛明显好很多,她们一来,一位胖乎乎叫周槐娟的绣娘就道:“又多了两个人,这下我们就更热闹了。绣长,听说你和楼下讨的,那一定很高兴吧,这么高兴的事您好歹庆祝一下,请我们吃零嘴嘛。”
“就知道吃。”焦振英假意怒道:“吴平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多帮帮她,别耽误了正事。”
周槐娟嘟嘴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又推了推吴平,“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的,偏生现在病上了,要是让我们组输了,看我不吃垮了你。”
苏婉如就看向吴平,她脸色确实不好,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吴平勉强笑笑应了话,“我争取不拖大家的后腿。”
“绣长。”窦娆起身,道:“我手上的事做完了,要不,我帮吴姐姐吧。各位姐姐手里都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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