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就没想活着出去。”拿着菜刀的东家道:“有德庆侯陪着,我们死的值。”
这时候副将才发现,你那两个跟着的三十四岁的妇人也会武功,不但如此,眼神一改木讷,是满目的冷厉。
显然不是生手了。
他又去看人群后那个个子高的人,他依旧没有开口,低着头就站在拿着菜刀的东家后面,看似是躲,实则一只手抓着东家的腰带,仿佛他只要一用力,就能将此人提起来。
这动作,既能保护又能后退。
人群在不着痕迹的被逼着往右移动,这退就是朝徐州城门退,他们没有注意道,对面的城门口架着的大铁锅被移在了一侧,城门徐徐打开,城楼上一张张弓箭蓄势待发,投石器边堆着几堆的石头。
包围圈动着,两边谈判,其实没什么可谈,一个要德庆侯的命,一个要他们的命。
德庆侯一条腿在地上拖着走,他能感受扣着他的手力道奇大,押在脖子上的菜刀锋利无比……他武功不弱,但此刻却没有半点力气。
大意了!德庆侯心头沉沉,懊恼不已。
“不好。”他心头大喊一声,冲着徐奉道:“退回去,不要管我死活,也就一条命,你们不能再往前。”
他话落,一阵箭雨投来,最外围的兵一阵阵惨叫,徐奉怒道:“放了我们侯爷,否则让你们死无全尸。”
“冲啊!”从喊杀声四起,从城门里突然冲出了三四千的骑兵,徐奉大惊,喊道:“他们怎么会有骑兵。”
徐州城里没有骑兵,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否则以沈湛的脾性,早就出城打了。
“是成都府的。”副将道:“列队,听命,迎战!”
咚咚咚鼓声响起,鼓点急躁透着心慌,城里冲出来的骑兵,一下中进了人群,在这些还为准备好,饿了四五天的人群里,杀开了一条血路,然后十匹马为一队人,结成一个圆,在人群里一扫,倒了一片,然后迅速折换队形,像在小径上冲着蚂蚁窝倒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水顺着缝隙蜿蜒出去,速度极快,所到之处人群如蚂蚁一般,烫翻在地。
德庆侯被人提起了领子,但提他的并非刚才挟持他的东家,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始终未开口的高个子男人。
“是沈湛!”徐奉认了出来,他对沈湛太熟悉了。
沈湛一回头,抠着德庆侯的脖子拖着他走,边走边道:“蠢!”
一匹空吗到面前,他将德庆侯往马背上一放,一拍马头,马撒蹄子就跑,一下子冲进了城里,门口有人等着,将德庆侯绑住。
“沈湛,你好厉害!”城楼上,苏婉如风尘仆仆的挥着手臂,哈哈笑着,沈湛眉梢一挑,翻身上马,有人给他递了刀来,他长刀一扫,一片哀嚎。
德庆侯被押在城楼上,苏婉如抱着儿子看着他,道:“这里视野好,你怎么输的能看得更清楚。”
“小丫头,你也太狂妄了。”德庆侯道。
苏婉如哈哈一笑,道:“我有狂妄的资本,就算输了,我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你也是跟着赵之昂白手起家的,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他当然懂,这种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拼死一搏的态度,他非常的清楚。
可这种态度,现在他没有了,他的兵也没有了。
“无耻。”德庆侯的道:“专做偷鸡摸狗的事。”
苏婉如摇头,“兵不厌诈。”说着,冲着沈湛挥手,“相公,你好厉害!”
沈湛和她挥了挥手,一副得意的样子。
德庆侯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简直是狗贼夫妻,臭味相投!
“快点打啊兄弟们,打完了回来过年。”苏婉如摇着歇着“宋”的旗帜吆喝着,八月摆着手,喊道:“吃饭,打,吃饭,吃肉。”
德庆侯气血冲头顶,晕了过去。
“带他下雪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苏婉如和闵望道:“不过,派人看管好了。”
闵望应是,让人将德庆侯带下去。
“公主,人找来了。”阎冲带着个人上来,苏婉如一回头就看到了鲍师傅,她一笑,道:“好久不见,鲍师傅。”
当年教她易容的人,好多年不见。
“公主。”鲍师傅道:“不知有何吩咐。”
苏婉如指着下面道:“请你的戏班子来,唱一出缴械不杀。”
鲍师傅瞪眼,尴尬的道:“没有这戏。”
“现编吧。”苏婉如道:“主要是告诉他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兄弟,只要他们跟着沈湛,立刻就能耐吃上肉,喝上酒!”
鲍师傅顿了顿,道:“我和大家商量一下。”说着,就去和戏班子里的人商量,临时编了一套唱词。
就在城门口,敲锣打鼓,叮叮当当唱了起来。
“投降的,就放下兵器,站右边。”沈湛坐在马背上,看着众人,“否则,格杀勿论。”
两边的人马不对比,他就出了三千骑兵,两千步兵而已,而对方足有六七万人。
他这么说,要是平时可能有些可笑,可放在今天,这话就一点都不可笑。
徐奉面色大变,吩咐左右,“带我事先挑好的兄弟过去,什么都不要管,全力截杀沈湛!”
“是!”
绣色生香最新章节列表 213 夫妻
鼓声咚咚,锣声清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武生拂长袖,声音高亢浑厚,生挑秀眉,身姿飒爽悲悲切切,两种唱腔混合,高的直击人心,低的绕在耳边,让人一时怅然若失,心里彷徨空洞。
鲍师傅站在城门口,看着不过五十步外的场面,沉沉的叹了口气,戏班子的东家在他身边低声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位公主的。”
“早年她刚去京城时,曾托一个朋友请我教她上妆易容。”鲍师傅低声道:“当时我只以为她是觉得自己生的太美,怕太过惹眼,才如此做。”
“她是怕别人认出她啊,”东家唏嘘道:“我也是听过她的大名的,苏姑姑的名讳无人不知,没有想到,她还有个更令人惊奇的身份。”
鲍师傅点了点头,看着武生长枪一挑,满面正气,生噗通一跪,忽然明白了苏婉如请他来唱戏的目的。
“下半场将词改一改。”鲍师傅道。
东家一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可是词写的不合适?她不就要求了那两句,我们写进去了啊。”
“我们的是家国太平风调雨顺。”鲍师傅凝眉道:“公主的意思,是效忠后宋。”
东家脸色一变,吓的站不稳,“我听她很凶残,杀人就杀人,不会一生气把为什么也杀了吧?”
“速速去改词。”鲍师傅着,找了专门写台本的人师父来,立刻将后半场的词句改掉了。
沈湛耳边听着曲子,手中刀不曾听过,他就准备在这大年三十里,将这些人都弄死,德庆侯被抓了,再将徐奉也弄死,这些就是一盘散沙。
四周风声猎猎,马嘶鸣着,刀光剑影的拂过,忽然,有近百十人,无声无息的围过来,有骑兵,步兵弓箭手,还有四五人牵着绊马索。
人群将他围住,和他的兵隔开。
他目光一扫,就看到徐奉在人群外冲着他冷笑,手一抬在脖子上划过,喊道:“往日恩情烟消云散,侯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肯定是你了,”沈湛看着他,忽然策马,马头一转手一伸,将最近一个步兵勾了上来,人头就夹在他的手肘处,他另外一只手落在对方头顶。
嘎嘣!
步兵如同纸团,被他随手一丢,砸倒临近的一个骑兵。
徐奉目眦欲裂,手一抬一放!
绊马索呼啦啦的扯开,围着沈湛的马绕着,他手抬缰绳,马一跃而起,越过……马飞起他人也从马背上离开,手拉缰绳如同螺旋,衣袍翻飞,临近骑兵倒地一片。
绊马索落空,失了最好时机,却不甘放弃,两边弓箭手后退,箭矢齐发,如同密集骤雨,沈湛紧拍马头,马掉转头直冲出人群。
他人悬空,刀在手中旋转,箭簌簌落地……
徐奉一刀劈开一个士兵,眯眼盯着这边,几个回合过去了,他们折损了十几人,但沈湛却分毫没有伤。
“上!”徐奉喝道。
那些人一拥而上,攻势更加凌厉。
苏婉如站在城楼上,八月打眼骨碌碌转着找爹,卢成在一边来回的走,“夫人,属下去帮爷吧。”
“让我想想,”苏婉如看着一把刀擦着沈湛的腰划过去,她吓的一身冷汗,紧张的道:“你别急,这一时半会儿他能抵得住。”
卢成没有话,扣着城墙看着远处。
对方人多,里三层,外三层的筑成人墙后,外面的人不但看不到里面,也根本进不去。
况且,战事本就激烈,裘戎带着人几乎是分身乏术。
“要不再加人吧。成都府的军也不远,放出去啊。”林正平道:“沈湛就是三头六臂也吃不消啊。”
下面的锣鼓接着响起来,下半场开始了。
“郎君……妾身不求你富贵荣华,只望你平安康泰啊……”换了女声,咿咿呀呀的唱腔,让男人听着鼻子一酸。
“杀!”男儿们齐声高呼,却未曾盖住婉转的女声。
苏婉如将儿子往林正平怀里一塞,喝道:“走!我们救沈湛去。”
要救人,不是只冲过去救人,而什么都不管,沈湛不需要这样的救法,他如果只是逃命或是自保,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救,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冲出重围,然后缩在城内指挥就好了。
她知道,沈湛不是要保命不死,他是要取徐奉首级,主将被擒,副将死了,甭管他是六万还是六十万,都会变成纸老虎。
“婉婉。”林正平跟着她下城楼,“你也要去吗,你去干什么,你又不会武功。”
苏婉如道:“我指挥啊,谁上战场一定要武功了。”
“你心点啊。”林正平吓的不轻,可却知道,他这个表妹想做的事,他是拦不住,“卢成,你护好你们夫人啊。”
卢成应是,刀扛在肩膀上,道:“知道!”
着,跟着苏婉如飞似的下楼,就听苏婉如道:“再集三千,限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早就备好。”刘庆喊道:“就等夫人下令。”
刘庆本是留守,现在苏婉如回来了,自然就听她的吩咐。
“走。”苏婉如大步出城,城门口还在场,踏着积雪,迎着寒风,华美的戏服染了脏污,但风姿却半分未减,她路过,鲍先生和东家战战兢兢的退避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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