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她那么好的太太,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被她自己亲手推远了,甚至她还犯下了弥天大错。
在被周澄威胁,在周氏的汤药中下毒的那几日,夜夜许宜华都从噩梦中绝望的惊醒,以后甚至再不敢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可怕。
那时候她已经走入了极端,猪油蒙心般怨恨着周氏放弃自己,怨恨着她说好了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待到头来还是把许颜华放在第一个。
如果真的能够重溯时光,许宜华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重新回到过去,她再也不会和许颜华争抢什么,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再总想着恢复昔日荣耀,被野心支配着乱了心神。
抽噎着,许宜华将耳朵上戴着的赤金耳坠都摘下来,用力的揉成一团。
赤金偏软,使劲捏就变形,将两个赤金耳坠捏成一枚不规则的金块后,许宜华将冰凉的金块吞进了嘴里,用力咽下。
到了第二天清早,丫鬟试图推醒许宜华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因别庄被重重守卫着,许宜华的尸体被李如月直嫌晦气,命人用张破席子一卷,就扔到了外面的荒山上。
她的死如同河中打了个水漂,只微微泛过涟漪,就了无痕迹。
无论是李如月,还是刘池瑞这对夫妻,亦或者是府上伺候的下人,都毫不在意,继续看着四方天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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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回府后立即出了勇毅侯的意外,许颜华一直在协助周氏操办葬礼,忙的不可开交。
等勇毅侯的头七过后,她才好不容易歇下一口起来,想起了万玉青所托之事,便让人给刘昭熙去信,请他帮忙周旋安排,把许宜华捞出来送走。
但是刘昭熙派人去刘池瑞被圈禁的府里打探时,才听说许宜华早就在来到庄子上的第二日,就不堪忍受而自尽了。
原本刘昭熙对许宜华实在厌恶的很,觉得她是真正的蛇蝎美人,落到这步田地都是罪有应得,很不情愿许宜华被轻拿轻放的,但是谁教许颜华难得对他提要求,他再不满也得尽心。
现在知道许宜华已经死了,刘昭熙这下才满意起来,让人把许宜华的尸体找出来送到了万玉青选的墓地里,好歹不会暴尸荒野了。
许颜华听说许宜华的死讯,也是有一瞬间的愣忪。
那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纠缠了近十年的人,就这么死了,她心里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只是忍不住有些唏嘘感叹。
果然,所有命运馈赠好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没有任何人是例外。
同样是抱错,许宜华曾经占尽了便宜,先入为主了十年,可最后证明了不属于她的,她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还是白折腾,什么都得不到。
眼下刘昭熙封了太子,许颜华将来夫荣妻贵,似乎什么都要得到了,但是偶尔想到未来,心里难免也有些没底。
许宜华的事也提醒了她,今后还是要为自己立一条线,不管身处各位,都不能忘记初心。她不敢保证将来刘昭熙会不会变心,但是她永远不会让怨恨把自己困住,变得面目全非。
周氏知道许宜华的事后,好一会儿相顾无言,尽管对这个女儿心里怒其不争,但是她就这么死了,也让人有些不好受。
随后周氏命人将许宜华从小到大各种爱用的东西,一并收拾了让人在她的墓前烧给她,将她住过的院子封起来,从此侯府再无她存在的痕迹。
勇毅侯的丧事一毕,扶灵入葬后,朝廷的命书就下来了,由许仲骐袭爵,周氏遂放下心来。
她的儿女都算是有了出路,也愿意松松手,于是趁着热孝让许伯扬娶了门当户对的世家庶女为妻,免得三年守孝拖下去年纪越拖越大。
简单的办了许伯扬的亲事后,周氏便命人关了侯府的正门,谢绝各种交际,阖家开始守孝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结束
少年菌的下一本古言甜宠《过桥缘》,还请仙女们留个预收
文案:段月娘三岁时,曾放言以后要光宗耀祖做状元!
后来爹爹告诉她,这世道没有小娘子做状元的,她悲伤了好一会儿后,就把人生理想改成要做状元夫人了。
谁知道多年以后,等到辛苦供养了青梅竹马的小相公真的中了状元,
状元夫人却不是她,变成了当朝公主。
段月娘怒了:她辛苦栽培的白菜,烂到地里也不许别的猪啃~
陆江询:娘子放心,我一定不从她~这辈子都只让你来啃!
☆、118
“你可真是……人家都要嫁给太子了, 宫里哪里会缺什么好东西, 还要你眼巴巴的送去……”
越昶敞怀坐在塔楼的窗台上扣肚皮, 一条腿屈起,一条腿耷拉到外面晃荡着, 看着周澄嘴里不住的嘟嘟囔囔。
周澄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屋里两排细小的金铃, 漆黑的长发散在身后,一袭白衫在月下更显气质清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自己师傅的嘲弄充耳不闻。
依然是浮山寺的后院塔楼,一切和三年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唯一变化的, 只有当初衣衫落拓精神矍铄的胖老头,一头黑发染满了霜雪, 看起来活像是老了三十岁般, 只有一双不大的眼依旧明亮的像是能看透到人的心里去。
“我说,那家的丫头长得我看也没多好看,还不如山下卖羊汤家老牛头的二闺女长得俊呢,白白胖胖的,上次人家送来的烧鸡那是真的入味儿啊……”
说着说着, 越昶便一脸的馋相, 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好吃到你把鸡骨头都藏到师叔最爱的那件□□里, 所以他又要闹着把我们赶出去?”
夜来风凉,周澄从金铃前回首,把老头从窗台上拽下去,硬往他身上披上了一件长袍, 嘴里淡淡的回击着。
“噫……”
老头龇牙咧嘴的做了一个怪相,和周澄拉拉扯扯了一阵,最终敌不过周澄的手劲儿,被迫穿上了袍子,浑身不舒服的扭了几下,随后气不过似的踢了一脚周澄的椅子。
“你不是有钱吗?拿出一箱金子银子都扔在济苦那个老秃驴脸上……他这什么破法号啊,一听就苦哈哈的,活该天天穷的补袍子……”
周澄无奈的扶了扶额,看着这两年卸下所有重担,越来越跟老小孩一样的越昶。
“当初你把我丢到深山关了一整年,周家那边和六皇子通过气,早就当我死了,都为我立好了衣冠冢,我哪里还能有什么金子银子?”
“要不我们去周家偷一点?”
越昶神情猥琐的凑近周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周澄的后背建议道。
“你自己去吧。”
“嘁……臭小子!”
看周澄八风不动的样子,越昶自己也觉得没劲起来,拍了下周澄的脑袋,又索性抬手捞起周澄泡好的清茶对着壶嘴喝了大半,打了个响嗝,这才心满意足的一步三晃的走下塔楼。
周澄站在窗前,看着月色下越昶银白色的发丝,眼中闪过几丝暖意。
当初与许颜华在庄子上诀别后,他被越昶扛到深山里,伤势养好几分后,越昶就把自身全部的功力和明悟通过灌顶渡给了他。
要将功力渡给周澄,越昶几乎是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做代价的,渡完后越昶一夜白发,苍老的很快,却依然照样吃喝说笑,让周澄很是动容。
当一个人瞬间从小我的情绪,感知到了天地浩大和命数演化的玄妙,才会意识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正内涵,周澄第一次在广阔的星河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爱着的人在明亮的星河中闪闪发光,他的责任就是维护着这天地运行的守则,在他抬头就能望见的地方,守护着她的星宫,这个明悟,让周澄的心真正的平静下来。
如今周澄想到许颜华,再也不会心痛,也不会再被内心蜂涌的爱恨折磨,在他彻底的放下以后,他所得到的,就是谁也无法抢走的了。
她虽然不在他的身边,可是在他守护的星河中,在他的眼睛里永生。
在推算命理和演化天机这方面,周澄十分的有天分,尤其是接触了混世方以后,周澄更是越发感激起自己的师傅,越昶不仅挽救了他,更指引了他走向一条比起朝堂仕途来说更加宽广的路。
目送着越昶回去休息后,周澄重新回到安置着金铃的台前,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最是清楚不过了,大概这铃铛,永远不会再响。
明日就是许颜华嫁给太子的大婚之日,周澄只希望她能一生平顺荣耀,而他送过去的东西,能够作为她最后一道保障。
在夷陵时,周澄接触了当地的巫医,在周澄从土司那里救了巫医一家后,对方给了他一颗家传的红色丹药,唤作“续命丹”,是融合了当地特有的草药以巫祝之术炼成的,如今药房早都失传,但是只要伤者还有一口气,服了此药后就有续命的奇效。
这药越昶看过,也倒是真正的好东西,所以周澄一直放在身边,直到如今作为许颜华大婚的贺礼送给了她。
埋首在金玲的台前,周澄慢慢的合上眼睛,微风拂过,金玲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恍若在梦里一样。
周澄想要睁眼确认,铃声是不是响起来,却睁不开眼睛,反而陷入更深的沉睡中。
就像置身异界,周澄奇异的看着周围从未想象过的事物,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那么光怪陆离。
一座老旧的建筑里,周围用黑色的铁质篱障圈起,里面都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唤作福利院。
雨夜里,年轻又神情疲惫的女人抱着小小的孩童进来,交给了年老的妇人,嘴里抱怨着。
“又一个!我就说现在的人,不想养孩子就不要生嘛,生了又不养,又扔到我们这里来……”
“行了,和那个兔唇的男孩放在一起吧,床位紧张,让他们俩先挤一挤……这女孩子漂亮着嘛,父母怎么舍得扔,怕不是生病了吧,明天让李大夫来检查看看……”
老年的妇人止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交代了她几句后,就为孩子冲泡奶粉去了。
时光慢慢走过,雨夜里被抱回来的女孩慢慢长大,有着阴郁又渴切的眼神,期盼着领养或者认亲的人目光转向自己,但是那双眼睛,总是由失望转向黯淡,孤单的站在角落里,望着被领养或者亲生父母寻回的其他孩子,看的周澄莫名的心疼。
到了上学年纪,女童被起了名字,跟着院长妈妈姓许,叫许颜华,最初听到这个名字后,周澄的心猛烈的颤抖了下。
上学后,许颜华学会了写字,情绪也更加内敛起来,依然是形单影只的样子,只是在生日时志愿者送给她的笔记本里,歪歪扭扭的写着,“希望有人来爱我”。
这个愿望从八岁一直到十八岁,再到二十八岁都没有实现,女孩从奔波在打工赚学费,养活自己,到进入职场,不断的加班,为了升职硬撑着在酒场谈笑风生,从酒店出来后就在树下吐了一地。
这段期间,她遇到了很多人,同龄的同性和异性,但是这个世界节奏太快,社会又太复杂,她的性格很骄傲,她的出身也让她对世界和周遭充满了防备,所以始终没有人为她驻足停留。
周澄心疼看着她在升职后的夜里,独自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喝啤酒,内心空荡的能听到穿堂而过的风。
被男友背叛,被同事打击,被上司斥责,被合作方反水,周澄看着许颜华在一个个麻烦里勇往直前,看着她在一个个晚上加班到天亮,看着她从二十坪的出租屋买上了大房子,银行存款有了七位数,只是她的眼睛里空洞依旧。
周澄站在她装修精美的新房子里,看着她在夜晚敲打着电脑写合作方案,突然的想起了她幼时的笔记本,“希望有人来爱我”。
没有人比他更理解这句话的重量和希冀,周澄每次想到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心都要疼起来。
直到她在又一个加班到天亮的早上,起身倒咖啡的瞬间,突然晕倒在桌前,周澄急的不断地想要抱起她,但是每一次都在想要碰到她时被弹回来,无法接触到她。
从悲伤到绝望,周澄一次次的试图冲破阻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要救她,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周澄望着昏厥过去的人忍不住泪流满面,突然地他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到了写字楼下,一个刚发生过车祸的人身上。
两车追尾,其中一辆银色小轿车的车主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一下子堵住了口鼻窒息了,在将死的一瞬间,周澄附着到他的身上。
“你没事吧?”
另一位车主没有受伤,急忙打开车门把周澄拖了出来,拍着他的脸问道。
“救她啊……”
周澄含糊的喊了一声,不顾自己满脸是血的样子,突然飞快的挣脱开男人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往写字楼跑。
坐电梯到了十八楼,周澄抱着昏倒的许颜华,按照之前看过其他人做的那样,为许颜华叫了救护车,听从医生的话为她做了简单的急救,直到随着救护车把她送到了医院,并且因为送医及时,人好悬救了过来。
许颜华从病房里醒来时,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在凝视自己,他望着她醒过来,神情顿时十分激动。
“你男朋友真的很爱你啊,不顾自己脸上的伤,从昨天抢救完就一直守着你没离开过……”
进来查房的护士笑着对许颜华眨眼,迫不及待的说道。
许颜华有点莫名其妙的瞪大了眼睛,但是对面的男人突然执着她的手,很认真的说,“让我来爱你吧。”
护士捂着嘴笑盈盈的出门了,许颜华莫名的脸红起来。
爱情来的时候,总是让人无法预料,在第三十三岁的这一年,许颜华再一次的恋爱了。
男友是二十七岁的律师,叫沈江澜,在她加班晕倒后莫名的突然出现救了她,他的爱很真诚,拥抱她时有着毫无保留的热忱。
被爱的感觉太幸福,就算对方父母对她的出身和年纪颇有微词,但是沈江澜还是宁可和父母决裂也要义无反顾的要和她在一起,从没有给她一点委屈受,反而无限的包容她,爱护她。
这从未有过的爱意,打动了许颜华,第三年两人便结了婚。
结婚,生子,许颜华婚后生活无比幸福,也很少加班了,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生活中,往后的三十年,两人一起将儿子抚养成人。
等儿子结婚后,他们也都退休了,一起背着包结伴出国旅游,走在异国的黄昏里,彼此的白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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